荷花姐姐是穿著聯合體常服出門的。一身長衣長褲。

八月底的天氣雖然涼快了,但只是讓人光著身子不至於想扒皮的涼快,還沒到捂得這麼嚴實的程度。

何況,她穿的還是制服。蘭澤猜不出,她身穿制服,在大夏天,能上哪玩去。

大中午姐姐那一頓通話,讓蘭澤嚇了一跳。

“哎小蘭。有件事得給你說一下。”

“啊?姐你說。”蘭澤那時候正給自己弄午飯呢。所以他開了音效外放。

“我今天花了大半年的工資,就聽了個響。給你聽聽這音效回放。”

幾秒之後,轟、隆連響傳來。

“不錯吧?主油箱、副油箱一塊炸了,能量挺足的。喂喂,小蘭你沒事吧。”

“我沒事。姐,”蘭澤嘆了口氣。“你沒出什麼事兒吧?”

“我沒事兒。就是跟你報個平安。順便告訴你,生孩子省下的稅錢,已經被我一把全開銷了,還順便多花了不少。小子,你得養我一陣子啦。”

蘭澤聽得到姐姐低聲呵呵笑。

他笑不出來。

“……”

荷花姐姐十有八九出事了,單從報平安來看,事情不小。精神狀態還不錯。

張荷精疲力盡地把駕駛座椅的卡扣解開。座椅後面拖著一大片降落傘。她摘掉飛行頭盔,使勁喘了幾口氣,努力站了起來。但是,彈射座椅降落地面時的衝擊,帶給她的巨大不適,並未消退。

張荷挺直身,瀟灑地一甩頭。巨大的眩暈噁心,差點把她自己噁心倒了。

還好疾速跑過來的地勤及時扶住了她。

一架天譴乙在上空繞了個圈子,降低了高度,逐漸進入了跑道。

張荷身體發軟,腦門出汗,胸口一陣陣翻騰。

“媽的。”

她眼睛掃到正努力撐著她的地勤小夥子。“抱歉,不是說你。我狀態不好。”

“看出來了。”

那一架天譴乙停好後,穿著一身制式大氣層抗荷服的飛行員,立刻下機跑了過來。這時候,張荷正趴在跑道旁的草叢裡一個勁地吐,地勤站在跑道邊上陪著她。張荷判斷趴著重心低,自己不容易摔著這真是廢話啊。

一開始她還吐了點材料。後來只有膽汁和口水可吐。

吐累了,她翻了個身,避開了汙穢仰面躺在草地上,正好看見飛行員低頭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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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感覺怎麼樣?”

飛行員臉黑黑的,是個聲音清脆的女孩子。

“抱歉啊,露露。賠款我提交給聯合體的財務了,一會兒你收到別嫌少啊。這下你剩下的這架天譴乙肯定更值錢了。“

滿世界都是天譴乙ii的魔改機型,基本型相對少見。何況,露露攢的這兩架還是天譴乙的一代機,就更稀罕了。

“不用,姐你別給我錢,本來就是拿來玩的。這樣的舊飛機我都不知道玩壞多少了。”

“你……我”張荷猛然扭頭,對著草地乾嘔了一陣,最後呸出了一口口水。

“暈得厲害?”女飛行員張露蓮把張荷扶坐了起來。

“嗯。我完蛋了。”張荷還想向後倒下,露露用強壯有力的小細胳膊把她扶住了,然後呼叫機庫申請了運輸機。

“送你去醫院,有情況及時檢查比較好。”

“好吧。”

運輸機是露露親自開的。超穩當,但張荷還是暈。

早上,張露蓮是想讓她散散心,找她一起玩收藏的老飛機。倆人在聯合體的北疆訓練場上空飛著玩。

彈射之前,她和露露正在半空中雙人剪刀絞。

她駕駛的那架天譴乙桶滾加剪刀絞做了一個開頭,過載剛剛超過3個g,她就出現黑視了。這當然不正常。正常情況下,她比露露差不了多少,短時間7、8個g完全沒問題。

張荷憑著本能和經驗強撐著,平安無事地完成了動作,接下來的動向靠經驗無法預測,只能憑直覺飛遠一點。因為身體已無法支撐了。

“露露,我要棄機了,你躲開我點。“

“姐,怎麼了?”天上的露露比地上的更淡定。

“我身體撐不到降落。我完蛋了。”

正常情況下,天譴系列的自動駕駛系統會拯救沒有飛行員的飛機。

但張荷彈射時,飛機的角度和高度都不大對勁。天譴乙的系統又比較老舊。切換自動駕駛系統之後,為了彈射而調整姿態的短暫延時,導致自動駕駛沒把飛機拉起來。

張荷飄在半空中,看見天譴乙機腹擦地,轉眼炸成了一團火球。

還好那是一片空曠地。

人受到驚嚇的本能反應各有不同。

張荷的本能反應就是偽裝淡定。所以她在半空中就聯絡了聯合體的財務部門,透過聯合體向張露蓮提交了雙倍損失物價值的賠償款。駕駛座椅飄落著陸後,第一時間她和小蘭弟弟報了平安。

運輸機到了附近城市的大醫院之後,張荷被扒了抗荷服,做了全套體檢。

體檢結果是,身體正常……沒毛病。

然而,張荷還是一個勁犯噁心。

那是因為懷孕了。

懷孕不是病。

回北疆訓練場後,露露用私人座駕把張荷送回了家。

作為外貿出口機型的天譴庚,號稱是“最後的大氣層戰鬥兵器”,渾身都是殺人兇器。但是大神州本國的雷達系統是它的天生剋星。要麼沒標識,起飛即擊毀;要麼有登記,渾身被鎖定。所以,居然大氣層內的強大兵器,可以成為合法的私人座駕。

蘭澤站在自家小單元的房頂上,又看見了一大片銀色小星星閃瞎人眼的天譴庚。

他家這荷花姐姐這一天過的,摔飛機、賠錢加懷孕,全是大事情,真夠有效率的。

天譴庚降落的速度,看上去比電梯還慢。起落架靜靜地踩進了地面上的白圈之後,座艙蓋緩緩開啟。

荷花姐姐臉色煞白,身上穿的是早上那一身聯合體常服,倚靠在後座。

前座的女飛行員把內建登機梯放了下來,回頭掃了一眼後座,喊蘭澤:

“姐夫,你上來扶一下我姐。”

蘭澤從登機梯爬上去,把荷花姐姐從座位裡掏了出來,小心地單手抱著她,慢慢退了下去。

前座飛行員也踩著登機梯倒退著跟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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