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底,蘭澤被自己的母校叫了回去。

生命科學學院的學術委員會,發來公函,要和他談談《生命設計導論》這門課。

他倒是應聘教學崗來著,但院裡還沒說要聘他呢。也就是說,學術委員會的大佬們,只不過是找他去聊天的。院裡學術歸學術,行政歸行政。聘用人員是屬於行政決定。學術委員會的成員,對行政決定,只有建議權。……以及抗訴權。

不過整個委員會,基本上都是他的老熟人。

蘭澤當年跨院系亂串實驗室的結果,就是整個生科樓裡,沒有一個實驗室負責人和專案負責人,是他不認識的。

院裡所有實驗室負責人級別的教授,都是學術委員會的成員。因此,老羅也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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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年度,生科院學術委員會的理事長,就是生物力學實驗室樓上搞病毒的大劉老師。江湖人稱毒王的那位。

蘭澤第一筆細胞生物設計的生意,是在學校裡做的,就是劉老師給介紹的客戶。第一份生化分析器的授權,也給了大劉實驗室。在某種程度上,毒王大人也是個恩人。

所以,蘭澤覺得,去聊聊天吹吹牛也挺好的。反正快過新年了。

航校地處西北,寒假開始得早,蘭澤的幾門課已經陸續安排了停課複習和考試。課程結束之後空出的時間,他本來是打算留出來參加各地年會的。最大的年會,是核工業部的,必須去,而且要花好幾天;此外,神州計算所的何適大叔已經給他發了邀請,他也打算去逛逛。

考試之前,給學生停課複習的時間,蘭澤這個老師其實也挺閒的。

正好回大學城聊天吹牛。

《生命設計導論》這門課是蘭澤自己瞎掰的,不存在任何現成的教材。他這些年做過的、值得吹噓的設計,倒是不少。

回大學城路途遙遠,蘭澤在學術委員會的來函中,確定了一個下午的會面時間。稍微準備了一下這個話題。就在約定的時間,揣著末末,帶著小姜,裝著一肚子故事,去拜見學術委員會的各位老師。

熟悉的大學城校園,熟悉的常綠冬日,熟悉的零上氣溫。

就連校園裡的學生,雖然蘭澤放眼望去,沒有見到一個認識的,也看著那麼熟悉。那種熟悉感,是在精神層面的。不同的大學城,給人新增的精神氣質截然不同。像是本校出去的學生,都比較純真、天真以及較真。就連衛妖精這樣的,明明可以靠臉吃飯,也非要耿直地自己設計海上都市的引擎。而北方海濱名校,大東大學城的畢業生,通常帶著一團對生活的執著,鋒芒都藏在這團市井氣之下;看上去人畜無害俗不可耐,實則臥虎藏龍,個個都是掃地僧。……但和其他大學城相比,兩校卻有著明顯的共同點:盛產變態。

這幾年,大東生科院的人,提到老羅和生物力學實驗室,眼都是綠的。

他們靠海,這邊又不靠海。老羅的實驗室搞海洋生物,不單練出了一幫海鮮廚藝超群的學生,還搞出門道來了,這就很讓人生氣了。老羅被人家當成競爭的目標,他一點也不生氣,反而洋洋得意:“我們學校的數理基礎好,搞什麼都搞得好,哈哈哈!”學校氛圍的薰陶,人就是這麼直白。

大東生科院以老羅為標靶,去年加大了對鬚鯨研究所的投入。這操作就讓人看不懂了。

因為逆戟鯨研究所是衛瀚揚自己的。只是個私營研究所。

生物力學實驗室和逆戟鯨所,只有專案合作關係;因此和大東其實不存在競爭。而且逆戟鯨屬於大海豚,算是齒鯨的一種,和鬚鯨也不存在競爭關係。反正,他們開心就好。

蘭澤進入熟悉的生命科學學院大樓,上了熟悉的電梯,踏進熟悉的走廊。

他熟悉的老教授們,馬上就能見到了。

熟悉的大會議室……關著門。

這間會議室,據他所知,有好幾個門。蘭澤收到的通知,指定了他面前這特殊的門。

上面顯示著倒計時,和會議主題:蘭澤《生命設計導論》課程設定質詢會。

他現在還不是大學城的人呢。總不能在這上過幾天學,就“生是它的人,死是它的鬼”了吧。

蘭澤放下末末,蹲下和小朋友交代幾句:“一會,爸爸進去開個會。裡面都是一些爺爺奶奶,說的話可能有點難懂。你要跟我進去嗎?”

小朋友思考了三秒,搖了搖頭。蹦到一旁拉住了姜叔叔的手。

“拜託你了。”蘭澤站起身。

姜漢臣同志憨厚地笑著。

蘭澤轉過身去,看著關閉的會議室門。門上顯示的倒計時,看著有點煩人。

這就像是面試研究生的時候,時間沒到,學生是不能進門的。而老師們要先到場,聊幾句,不認識的趁機認識一下,然後就接下來的面試通個氣,做一下粗略的分工。

老師們商量好了,這才開門放人,逗學生。

現在,蘭澤就是那個被面試、被逗的人。確切地說,馬上要開的是關於《生命設計導論》課程的質詢課,被面試的,是這門新課,而不是他這個人。

大家都挺熟的了。他這些年又不是沒回學校。回學校玩的時候,偶爾也去樓上樓下的實驗室串個門吹個牛約個飯什麼的。並不是所有的實驗室老大都很矜持,也有那個幾個喜歡和年輕人打成一片的。蘭澤的自身定位,就是個年輕人。

倒計時結束,蘭澤推門而入。

看見他進來。會議室裡圍坐的一圈老師都驚呆了。

“蘭澤這些年,工作得很辛苦啊!”

“年輕人,不容易。”

“無怪乎能做出成果來,小夥子你太拼了!”

大佬們陸續打破了沉默。

蘭澤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為自己解釋一下。他的頭髮花白了沒錯,但和辛苦不辛苦的關系不大。

老羅面帶微笑不說話,慈愛地看著他。就好像看著親手帶大的孩子似的。

“蘭澤畢業也有十年了吧。”毒王大佬發話了。“你說你當初為什麼不留院裡呢?出去打拼多累,留校做博後也好啊!”

呃……蘭澤一言難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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