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拉著蘭澤想往臺子方向走。蘭澤不想往那個方向走。正好他倆手裡的冷飲還沒喝完,於是邊喝邊繞著那處場地繞起了大圈。

一邊走,蘭澤一邊抓緊時間,單手操作手環問哥哥:【你上過臺了吧?媽媽發現道士大會了!】

哥哥一直沒有回覆。也沒有資訊已讀的回執反饋回來。

蘭澤和媽媽腳下走出了一道弧線,不知怎麼的,軌跡切入到了高臺的近處。

只聽得音響中傳來清晰的說話聲。臺上的人正在用一把悅耳的男中音,講著一些人類難以聽懂的話。

蘭澤使勁聽了一會,覺得這個聲音有點像哥哥,貌似正用一些奇怪的術語,把進化論重新講了一遍。

抬頭望去,可見臺上道士的側影。帽頂上露出的簪子藍光閃閃,不是哥哥是誰?也不知道他的簪子為什麼今天特別藍?蘭澤買的時候是黑色的,偶爾反射藍光而已。難道是保養油擦多了?

“喲,這道士什麼地方像你哥。”媽媽拉了拉蘭澤,小聲說。

媽媽看了一會又說:“你哥的簪子不是這樣的。”

蘭澤腦子裡正在想些毫無用處的東西。他希望大腦思考的問題是:怎麼把媽媽從這裡帶走;但是他的腦子裡正在運轉的卻是:難道是燈光和自然光在簪子上的反射光有差別?浴場內部應該都是暖光燈吧?那天從浴場出來的時候,好像外面天快黑了,光線有點暗。而且,大家應該是馬上就進了地下通道,那裡也是燈光環境……

正好這時候,臺上的青年道士微微側轉過身來。

媽媽正說:“這道士講得真好,好年輕呀。”

然後……沒有然後了。哥哥的臉出現在了道士的頭上。

媽媽忽然回頭,似笑非笑地瞟了蘭澤一眼,霸氣地一拉他:“走,我們找個座位慢慢聽!”

臺子正面前方的座位挺多的。不過,到場的人更多。於是,好多人圍在座位區的過道和外圍,站著聽哥哥道士講疑似進化論的大道論證。也不知為什麼這些人這麼閒,喜歡聽一些和自己毫無關系的虛無縹緲、不著邊際、莫名其妙……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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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從側翼穿過人叢。她往前排一走過去,立刻有三五個人站起來讓座,緊接著又慌張地站起來七八個。媽媽向他們揮了揮手,隨意地在離自己最近的座位坐下了。

只聽得臺上的道士聲音一卡,隨後又流暢了起來。

蘭澤沒好意思跟著坐下,站在臨近的過道上。尷尬地看著道士哥哥在臺上發表他風水師兼建築師生涯中的重要講話。

蘭澤一直聽得半懂不懂。最後哥哥總結的一句,他覺得好像懂了:

“大道不會只有人類這一種表達方式。《禮記》中有: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

《禮記》是他們道教的書?好像不是吧?

媽媽坐在椅子上,手拿半杯普洱茶,時不時從吸管嘬一小口。靜靜聽到論壇散場。

道士論壇比蘭澤預想得熱鬧得多。

雖然蘭澤大部分情況下聽不懂,但這不妨礙他欣賞蜂擁而來旁聽論壇的妹子們。

擠在他旁邊的各國各族裔妹子們一個勁小聲地竊竊私語:

“這個道士好帥,出場自帶仙氣!”

“沒有剛才那個髮簪閃藍光的帥!那個超有風度的!”

“噓,小聲!大道倫音,聽著……”

過了一會,年輕道姑出場。

四處壓低聲音的驚呼傳來:“啊~仙女~”

現場聽不懂論壇的年輕人似乎也有很多。他們主要是欣賞造型藝術來的。這麼一比較,蘭澤覺得自己一點也不顯眼。

出現在臺上的道士和道姑,不管年輕的,還是上了年紀的,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他們從頭到腳都特別精緻好看。

道袍不論新舊,全都是精工細作的。配飾寥寥無幾,人人質樸整潔。但凡是佩帶在身的,如頂冠,髮簪,香囊,絲絛,玉環等,卻無一不精巧。

後來哥哥又上臺了一次,和他的道士和道姑小夥伴們三人組團,集體懟三大沙漠神教的宗教代表來著。他們是所謂的青年組。哥哥三十七歲,對手看上去比他們更顯老相,有個大鬍子看上去像五十。

似乎凡是承認有至高存在的宗派,都被道士大會一視同仁地當做了修道之士。最高存在,被稱做大道,呼為太上,叫做ohgod!名稱不同,實質全都一樣。於是幾大沙漠神教的牧師和教士,也都成了廣義的道士。

他們的辯論似乎還是在太上有情還是無情的大論題下面。凡人看不見也聽不懂的嘴炮,在半空中呼嘯著飛來飛去。諸如:大道超越人類想象之上;人格化是一種對太上存在的扭曲……

雖然聽不懂,但是怪好看的。

平時很老實的哥哥微微一笑,就把人家的大鬍子法師懟得懷疑信仰。雙膝跪地,嚎啕大哭,對天大吼:

“人類!多麼渺小!”

“神力!不能想象!”

這場面有點像降妖伏魔。

一般人反正看不懂門道。看看造型、表情,熱烈鼓掌表達演得漂亮就可以了。

哥哥那一組配合默契,取得了壓倒性的勝利。光是從服裝和飾品的精緻程度,也明顯是他們更勝一籌。

道士論壇全部流程走完,本次論壇正式結束的時候,太陽已經在西邊天空逐漸墜落。

圍觀的人陸續散去。媽媽坐著沒動。蘭澤把她喝空的杯子拿去扔了,一回頭看見哥哥從後臺繞出來,到媽媽跟前賠禮道歉。哥哥頭上已經沒戴帽子,外袍也不在身上,穿著的是短袖的葛布夏袍。和他平時的裝束差不太多。

媽媽扭頭不理他。

哥哥拽拽她,她也不動。

眼看著人都走光了,光剩下幾個會務保障人員。人家來收椅子,老太太才不情不願地站了起來。

隨著場地漸漸被清空,頭頂上的大天棚,也慢慢地收攏了起來。四處靜悄悄的,金色的陽光灑落滿地。

“媽媽,要不您看,先回去再說?”蘭澤試著問。

他倒是想先溜。

他的任務總體上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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