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漢應的名字,不會是……因為筆畫太多不會寫?”蘭澤想起老家夥得意洋洋秀簽名那場面。

“按理說,應該是翰英。”衛瀚揚用手指虛畫了那幾個字。

自己名字都不會寫……

“真文盲啊?”

“這很自然啊,從小媽媽離婚走了。回來之後,沒幾天又自殺了。沒有機會和親媽相處學文化,哥哥姐姐又都在外上學,不可能有別人教他。黑石家的家規裡,就沒有要學漢字這一條。他能知道自己叫衛翰英已經很不錯了。”

蘭澤在半空中慢慢地畫了一個大寫字母p,加了下劃線。“這個字母念衛。”

又慢慢畫出了i2j112,說:“這串字母數字寫出來,相當有書法神韻了。”

衛瀚揚默然半晌,笑著搖了搖頭。

“這老爺子真有才。”他吃了片肉,“謝天謝地,衛姓的簡體字特別好畫。所以他歸國之後,也不用改姓別的了。自學成才,了不起。”

“這麼說來,聯合體還真是適合他工作的地方。”蘭澤說。

ht聯合體各國職員都有,國內的各基地,對漢字書寫也不做任何要求,能聽懂就行。衛老頭完全可以靠著語音播報一路通行。翻譯機他都用不著。

“哎,我吃這肉有點膩,再添點清爽的冷盤。”衛瀚揚又站起來了。

蘭澤嘗了肉倒沒覺怎麼膩,不過有菜更好:“什麼冷盤?”

衛妖精動手切甜椒。切完甜椒切香蕉。然後淋上果醋……

“這什麼奇怪玩意?能吃嗎?”這種組合,反正蘭澤沒吃過。

“少廢話,你吃不吃?”

蘭澤沒話了。

“我家家訓,不讓和外國人結婚!”衛妖精“砰!”地把裝了奇怪冷盤的盆子扔餐桌上。

蘭澤點點頭:“不光是文化衝突的問題。”

還有他們家的歷史問題。

“我還沒說完呢。還沒說到我媽呢。”

“你說你說。”蘭澤伸筷子夾了一片甜椒。他好奇。能不能吃,先嚐了再說。

“衛翰英十來歲的時候,家裡多了個小嬰兒。誰生的,不知道。反正有保姆帶著。”衛瀚揚把甜椒片和香蕉片放在肉片上面,一塊進嘴。

“他爸也沒怎麼隱瞞。反正過了一段時間,他就知道,這是他媽。他爸找加勒比海的西裔窮人代孕生的。”

“平時其實和小妹妹差不多。過了幾年,他發現他爸看小姑娘的眼神非常奇怪。再後來,”衛瀚揚說這段時,臉色非常難看。“幾歲大的小女孩,開始發育了。”

甜椒味道相當不錯,蘭澤又夾了一片進嘴,忽然覺得無法下嚥了。

“他……發現……給小女孩的食物裡,有藥!大劑量……加速發育……是性激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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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喪心病狂!”蘭澤聽怒了。催熟小女孩,細想起來讓人毛骨悚然。

“老畜生年紀大了,等不及了。”衛瀚揚咬牙切齒,“那時候,衛翰英偷開了家裡農場的小飛機,把我媽帶了出來。那年,我媽八歲。他二十多,毛頭小夥子,帶著小妹妹一樣的媽媽,投奔了神州在當地的駐防部隊。”

“你媽……”

“我大姨的克隆體。我媽沒有親生父母,代孕母親只是拿錢辦事。我的姥姥、姥爺多少年前早就不在了。舅舅也早沒了,只留下一串後代,都沒什麼出息。要不然,我大姨怎麼早不被他們家逼著改姓呢?”

“克隆人類……這是違法的……”

國際公約幾百年前就禁止了人體克隆,除非是非常少見的特殊情況。現在也只是對航天聯合體的太空犧牲人員開了個很小的口子。

“沒錯啊!當然是違法的。他們家在當地的勢力大得很,參眾兩院都有人。衛翰英後來和我媽回到國內之後,老畜生聽說了。他擔心被神州政府隔著太平洋追究責任,畏罪自殺了。”

“……”

“衛瀚英的親生父母都是自殺的。他爸的死,和他多少還有點關係。如果他帶我媽逃到了別的國家,老畜生也不會嚇成那慫樣;說不定還要在全世界大肆搜捕,像把我大姨帶回去那樣,把他們也帶回去。所以,衛翰英隨母系的關係,和我媽一起入籍了,再也不回去了。”

“這麼說來,他不姓伊戈爾曼?”蘭澤後知後覺地問。

“廢話。誰拿這種外號當姓氏?他原來姓黑石,schwarzstein(斯瓦次斯太因)。後來,黑石家一直在衛翰偉的掌握中。”

“就是你說過的,九十多歲的那個哥?”

“是,他是長子。一直想和我們修好關係。但是,”衛瀚揚的笑容有點慘,“我媽,回國時候才八歲啊。”

“你知道嗎?我大姨當年身高一米七五。特別漂亮,特別有氣質。我媽,生長發育過程被搞壞了。回國之後,在安全的環境下長大,最後才勉強一米六。你看她總穿高底鞋,因為她挫。”

“小時候的事情,我媽現在一想起來,還是會覺得後怕。生她的人,不是母親;養她的人,是野獸。小時候,她和衛瀚英倆人相依為命。現在,我是她唯一的親人。你知道為什麼嗎?”

蘭澤等著他說。

“我身上沒有她害怕的、畜牲、血脈。”

“……沒有外國人血統。”蘭澤同義重複了一下。

“其實外國人血統,我有一點的。”衛瀚揚的話有點奇怪了,“我媽傳給我的。”

“啊?”蘭澤一時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

“我有她的代孕母親留下的印加線粒體。那還是第二代技術,難免用到人家的細胞。那個女人據說是西裔。家裡很窮的。”

“那她,怎麼會有印加的線粒體呢?”

“那就是另一段悲慘的民族史了。無非是,土著女人被殖民者侵犯,土著男人被奴役集體絕後。所以留下的孩子全都是混血兒。”

“……”蘭澤揉了揉腦門。“確實是畜牲。整個民族……”

他張口結舌,無話可說。

整個民族的血脈都被畜牲洗了一遍。

殘留下的,只有從一代代母親的身體裡,傳給子女的祖傳線粒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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