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妖精伸筷子,挑著小塊的雞胗、鴨腸,慢慢嚼著,小口抿白葡萄酒。

他這神態自若地渾身違和感,對照他臉整容的外國小哥,保證學不來。

倆人默不作聲地吃吃喝喝,一大包滷菜很快少了一小半。蘭澤目標是填肚子,他是主力。

“對了,你這幾天不用看看家裡人嗎?”蘭澤停了筷子。“下午你也不在。”

“下午?你不覺得我這輩分尷尬嗎?”衛妖精抬頭看他,伸手撩了一下頭髮。“衛漢應年紀當我爺爺都夠了。看著他,我沒勇氣喊哥。【我媽和他熟,我又不熟。】他兒子比我們都大。”

“那是我哥。三十七了……”蘭澤扶額。“為毛我覺得我們倆兄弟做不成了。”

“嘿嘿。”衛妖精乾笑。

這話題沒啥好說了。說多了,兄弟真做不成了。

“那你不用看看你的……小媳婦嗎?”

“看過了。”

“啊?”

“剛回來。”衛妖精站起身,戴上隔熱手套把烤箱開啟,把蹄拉出來看了看,順便翻了個,又塞了回去。“我都哄好了。哭著和我保證,一定好好陪著我媽。”

“……你解決問題速度夠快的。”

“……為嘛覺得你在罵我?”

“有嗎?不是誇你嗎?”

“反正她的任務,伺候好我媽就行了。”

“你不覺得,莊嚴宣誓,都得站好嗎?躺著保證的,能信?”

“靠!”衛妖精又撩了一下頭髮。他扔下手套,重新拿起筷子。

“你完全可以對人家好點。畢竟結婚了。”蘭澤說起來只是嘴快。這是衛妖精的私人問題,他根本沒資格干涉。“抱歉,你當我聞酒味聞醉了,胡說八道。”

“老子犧牲色相已經很辛苦了。如果不是為了我媽……”衛妖精舉起酒杯,在鼻子跟前晃一晃,又放下了。

“我真的很辛苦了。”這一瞬間,衛妖精臉上的皺紋彷彿一下子浮現了出來。

“你活得太用力了。”蘭澤點點頭。

“我跟你說,”衛妖精臉上立刻堆上笑容,皺紋就像幻影全不見了,“今天剛到的拉斯威嘎斯正宗揚基舞女,一會去看看?”

“有什麼不一樣嗎?”

他這島上,三俗專案的區塊和高雅專案的區塊,都各有歌舞的存在。舞女嘛,跳舞的專業人員,想必舞得很好看。

“成人節目。”

“我靠!”蘭澤激動了。

“這是公海。”

“你膽子真大。”

“我得掙錢嘛!”衛妖精理直氣壯地說,“想不想去?”

“那不廢話嘛!”蘭澤吃東西都不由得加快了幾分。“話說回來,你從哪弄過來的?”

“親戚的渠道,董事會的決定。我只是執行人而已。”衛瀚揚重新端起了酒杯。“這也是為什麼我想把股份轉手。我不看好這幫人。基礎設施造得很好很完備了,產業框架我也搭起來了。但是,這幫人太特麼短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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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我壓著的話,”他嘆了口氣,“這幫人還想搞毒品交易市場。公海嘛,法外之地。”

“島上現在也有少量毒品……”蘭澤印象中有這回事。

“嗯,軟性的。我妥協了。董事會一半是北美的,尊重人家生活習慣嘛。”

“那照這樣的話,還真是沒法看好。”蘭澤覺得心情沉重起來。“你的心血這就樣被別人搞壞了,肯定不好受吧?”

“我只要能掙錢就行。”衛瀚揚沒喝幾口酒,看上去卻有了幾分醉意。“難道還想千秋萬代不成?”

這態度貌似不太負責任。但一整座城市這麼大的責任,一般人還真負擔不了。衛瀚揚如果勉強硬剛下去,恐怕也有同歸於盡的風險。

“你媽……”蘭澤欲言又止。

“想說啥?”

“其實沒必要事事聽她安排。不是一代人,對生活的想法不同這很正常。”

衛妖精掙錢的目標是資產超過他媽。雖然不知道她媽有多少錢,但為了這個拼命,不值得。

“我……”衛瀚揚搖搖頭,苦笑道,“是我媽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當然啦。衛漢應回來之後,我也不算唯一了。他和我媽的關係和親兄妹差不多。當年就是因為衛漢應離開地球,而且可能永遠也回不來了……才有了我。”

“我大姨你聽說過沒有?”衛瀚揚扔出了一個問題。

他家私事,蘭澤怎麼可能知道。

蘭澤搖搖頭。

“一百年前的風雲人物。。”衛瀚揚用手指在空氣畫字,“我媽叫衛書韻,氣魄就小了很多。圖書翰墨,我們家每一輩的名字都起好一半了。白權明如果姓衛,嘿嘿……”

蘭澤一想到白權明改叫衛墨明,就覺得這名字,墨明奇妙地黑白顛倒了。

就算叫白墨明,有黑有白的,配色也有點奇怪。熊貓啊?

“當年我大姨和外國人結婚,那一家姓斯瓦次斯太因,日耳曼人後裔,黑石家。家裡後來逼著她改夫姓。她說了一句話:婚姻是結兩姓之好,所以沒有一方改姓的道理。然後她就果斷離婚了。留下一大幫孩子。有孩子嘛,黑石家逼迫改姓的時候,肯定以為吃定她了。”

“後來她獨自打拼了一些年頭。我大姨做生意很厲害的。黑石家的家業,倒有一多半是她在的時候攢下來的。自己單幹當然也差不了。她有時候也難免回去看兩眼孩子。後來……”衛瀚揚嘆了氣,喝了一大口酒,“黑石家反悔了。有一次大姨被他們家的人帶回去之後,他們復婚了。我大姨被軟禁起來。我也不知道是先軟禁的,還是先復婚的。反正,她……自殺了。”

“我媽說起來,都是說:神州兒女,寧折不彎。”

蘭澤咽了下口水。話題太沉重了。

衛瀚揚站起身,把烤好的整隻蹄掏了出來,取刀切肉。

“這個香。”衛瀚揚往碟子裝了幾片有肥有瘦的肉,放到自己面前。然後把整個蹄端上桌,給了蘭澤空碟子。“你自己切。”

“聽我媽說,我大姨死的時候也就四十多歲。衛漢應是小兒子。他都沒怎麼和我大姨相處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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