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和人差別好大。

為單身狗默哀三秒鐘之後,蘭澤抓緊時間看書。在實驗室他看書,回宿舍他也看書。他能做的事情不多,在成長為實驗室裡不可缺少的成員之前,必須得多看書。

要說他的成果不是沒有,可惜和他的兩個主業毫無關系。

差點成了他導師的應用數學系胡老師,專程堵在生科樓的門口,質問他:“你為什麼不努力?”

“啊?”說他不努力,這可真冤。

理學院和生命科學學院這兩大學院裡,比他腦子好使的人多得是。像仙女這樣聰明程度比他高一截的,正在研究物質底層的基本問題,何況深藏不露的歷代大神了。但要說努力,蘭澤不覺得有人能超過他。呃……嚴謹一點應該說,他指的只是在當前的時間段裡,努力程度明顯超過他的學生。搞不好在其他時間段,就是有人超級努力呢?

“你名字都掛上理學院的學報了!”

神州大地七十幾座大學城,幾乎囊括了整個地球的科研核心單位。

上學報挺簡單的,水平就不好說了。廚師學院的學報,肯定沒有大學城城報的檔次高。理學院的學報,和城報比起來,更專精於基礎研究。所以,在基礎研究領域,各大學城的理學院學報,分量相對城報還重一點。

“呃,我不知道。”

“哼,你還不知道!有時間幫物理系幹活,你自己的論文呢?寫了沒有?”

“……胡老師,胡大爺。這我也不會寫呀。”

“不會寫,找大馮。”

蘭澤看出來胡老師越說越生氣。您氣您的,反正我也不會,沒辦法。得了,蘭澤縮著脖子乖乖聽訓。直到胡老師罵痛快了,再慢慢送他離開。

“您說的對,我一定找大馮老師好好請教。是是,先找小題目,練練手。是是,一定多努力。對對,這個分支沉下心來……嗯嗯,慢慢做。”

既然分支不好做,要慢慢做,您罵我幹嘛呢?蘭澤覺得更冤了。

“那個啥,物理系的論文,那是他們幹的,不關我事。”蘭澤試著從奇怪的角度加以解釋,“胡老師,這真不關我事啊”

胡老師瀟灑地一揮手,終於離開生科院,跳上了校車。

仙女是個惹禍精。被小仙女提攜,何其有幸。

問題是,你別把論文掛那麼高呀,跟燈籠似的。

蘭澤查了一下本校的理學院學報,仙女本人的小論文把蘭澤掛上了並列一作。

她實驗組還有一篇和她小論文相關的大論文,組裡負責老師不知為啥把蘭澤掛到了二作。一作二作前面當然還有實驗室老大的通訊作者壓陣。

問題是兩篇都上了同一期的理學院學報,說不準胡老師是看到哪篇受了刺激。也可能是一眼掃過目錄都看到了吧。

其實還有別的論文掛上過蘭澤的名字,還好胡老師沒注意。包括但不限於生命科學學院的各實驗室。

串門串得比較熟的那些,多多少少都在數學模型方面有過交流。所以相關論文出來之後,把他掛第四第五第三的都有。按照數學模型的重要程度上下浮動。

掛名沒什麼用,並列掛名就更加黯淡,也不用太在意。

尷尬的是,在應用數學系或者生物力學實驗室範圍內,他並沒有任何一篇哪怕是掛名的小論文。何止是尷尬,簡直吃裡扒外。

從這個角度來看,蘭澤也覺得胡老師罵得有理有節。

蘭澤深刻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唯一的應對方式是:繼續啃書。

不把馮大師開給他的書目啃完,每週的討論課上面對師父和師兄們都毫無底氣。

他以前沒車,不得不遠端參加時,可以毫無存在感地安靜旁聽。除了叫好之外一言不發。那時還不覺得。自從有了小電車,肉身參與到討論課上,馮大師時不時掃過的每個眼神,都重逾千斤。

偏偏在各位師兄的大段發言之後,大師的眼神是具有隨機挑選性質的。

他選中了誰,就順口問:“聽懂了沒有?”

性格正常的師兄表現一般是:“懂了。我覺得這個什麼…………”不拉不拉不拉……

稍微沉默內秀的師兄表現是:“嗯。懂了。”

他們當然都有底氣說懂。討論能變成辯論,摻和進去的師兄們當然懂了。

蘭澤沒這個底氣。馮大師眼神挑中蘭澤,蘭澤只能誠懇地回答:“聽懂了一部分。”

“哪一部分?”馮大師淡然追問。

“……因為、所以、但是,這些我都聽懂了。其他沒聽懂。”

蘭澤誠實地回答。

偶爾這麼回答,還能當是說了個笑話。調節一下討論課讓人靈魂出竅的詭秘氣氛。

總這麼胡來,就不靈了。

馮大師給他開的書目不是特別多,剛拿到時他還慶幸有不少讀過的。然而,以前沒讀過的那些,每一本都在挑戰人類大腦的生理極限。

正常學生拿到正常老師的書目,正常做法是把導師著作挑出來先讀過。但在馮大師這裡,正常做法不適用。

他的著作不是其中頁數最多的。靜靜躺在書目之中,區區一本,卻是最難以下嚥的。他還酷愛引用“某某某”然後欲言又止,什麼具體內容也不說。讀他的書,得把時代在他前面的引述著作都掃過才能啃明白。也就是書目裡列的其他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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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澤不想知道馮大師上哪找出這麼些冷僻晦澀的著作,有的還不是數學書,特麼整篇是哲學形而上學探討奇怪的邏輯規則。

每次想到馮大師的時候,他腦子裡就自動添上一把拂塵搭在師父的胳膊上,從不離手的水杯也替換成紫金葫蘆。

每次到了馮氏書目讀不下去的時候,他就看別的書。

反正生物學交叉一切嘛。交叉到最後,連最冷僻的數學方法也能用得上。

別的院系學科的專業書,他全都啃得輕鬆愉快。但想要攻克這份馮氏書目,知難而退是不行的。

晚飯後,蘭澤躺在大起居室的沙發上,懷裡抱著大學生通用的制式柔性平板,視線瞄準天花板,毫無焦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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