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末含住吸管,喝了一大口不明成分的渾濁液體,這才吐出一口氣:“醫療部門的手術記錄比較雜亂,幸虧還算完整。整理之後,互相參照,我才知道……”

“砰”地一聲,張塵連人帶椅子摔在了地上。他慌張地扶起椅子,乾脆把身子轉了過來,趴在椅子背上專心聽講。

末末茫然地看了看,什麼也沒發現。他嘬了口飲料接著說:

“是器官移植。太空城教團的直屬醫院,做過不少器官移植手術。供體來源基本都是十歲多的男孩。也有小一點的。處方,藥劑,病歷,在醫院裡隨手都是。和處方對應的口服藥片沒有名字,只有醫院自己貼的編號。不過我撿回來化驗了。那個成分就是地球上的主流抗排異藥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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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能自己化驗呢?”老薑感覺意外,但也服氣。

“那是。”末末洋洋自得。

“物證,能存則存。”老薑提醒他。

“心裡有數。”

“接受器官移植的受體都是什麼人?太空城上的老年人不多吧?”老薑問道。

“不多,不過也有不少。因為二十年前搞事情那些人,還有十多年前自相殘殺的那些教派,能活到現在的人都已經不算年輕了。但是,接受器官移植的,不只是年紀大的。也有不少三四十歲的高階牧犬。”

末末嘆氣:“移植的器官大部分是肝臟和腎臟。少部分還有胃、食道和十二指腸。這特娘的是教團內部大規模使用精神類藥物造成的。”

張塵伸手,隔著衣服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他少掉的一個腎臟,一截小腸都已經補回來了。

但肚皮上的幾道疤痕仍在。

老薑點頭,嚴肅地問:“有哪些精神類藥物,你知道嗎?”

“在神州非法的禁藥,在某些國家是合法的,你懂的。”末末挑了挑眉毛,“用來在苦難中創造精神愉悅,和邪教什麼的真是再般配不過了。”

“說正事。”

“正事就是,教團內部長期使用禁藥,藥物代謝造成了普遍存在的肝腎損傷。我找到的病歷裡面,肝病和腎病的比例很高。有的損傷還沒有達到需要器官移植的程度。還有,消化道損傷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嘛?”

末末還想賣關子,不過老薑不理他。

末末喝了口飲料,接著說:

“除了藥物造成的慢性潰瘍病,還有外傷……不對!好像應該叫內傷。那幫人在儀式上面用藥物幫助營造氣氛,磕得嗨了,硫酸鐵釘液氮什麼都敢入口,聽說過嗎?”

“叔叔,”張塵忽然出聲了。“請您說說那些……供體的事。”

“沒什麼好說的。都是評級偏低的男孩。移植的配型契合程度大部分都很高。我就不明白,教團上哪弄這麼多契合度高的半大孩子?只能合理懷疑他們都是受體的血緣親屬。大部分小孩,切完也就死了。”

“名字……有嗎?”

“有。”

“恭艾希,他的內臟去了哪裡?”

張塵在末末面前的半空中寫出了:

恭·Ash

他揮手給字翻了轉了個身。正對那個方向的視覺採集點。

“我做好的關係表,用的是扔著沒人管的舊檔案。不一定查得到你說的這個人。”末末放下杯子,從身旁拉過一片投影。“他是前塵交的朋友吧?你稍等……哎,還真有了。”

他放出一片映象。從左到右並排放置著恭·Ash的病歷記錄,和疊在一起的移植手術記錄。

“三年前,病歷上的恭·Ash十三歲。他切了四分之三的肝臟,移植給了一個女人。這邊這個星標,表示這女的是高階牧犬。配型契合程度極高,我覺得搞不好他們是生物學的母子。”

張塵面露疑惑,但沒出聲打斷。

“過了半年,移植了一個腎給同一個女人。”末末切換了病歷頁。

“又過了一年,這小孩顱骨碎裂,眼球爆掉住院了。搶救之後,又切了他三分之二的肝、包括十二指腸在內一米三長度的小腸,都移植給了那個女人。我估計他們判斷小孩快死了,想廢物利用。但奇葩的是,小孩居然活著出院了。”

“……第二次切掉的肝臟很小了吧?”張塵終於問出了疑惑。

“肝臟可以再生。”老薑溫和地回答他。

“哦。”張塵又摸了摸自己肚子。

他抬起頭提了個要求:“叔叔,請給我看一下那個女人。”

“喏。”

末末嚓地開啟了那個女人的病歷。自己卻緊皺著眉頭,閉上了雙眼。

老薑安靜地看著張塵。

“叔叔,你猜對了。這就是恭艾希的媽媽。”張塵平靜地說。

他又轉頭:“姜爺爺,我以前告訴過你的。好多長不大的小孩不見了。”

“你難過嗎?”老薑問他。

張塵搖頭。

“你爺爺猜測過,他們可能變成器官。但我實在是沒想到……”

老薑說不下去了。

陌生人之間的殘酷似乎尚可理解。

但血緣親人之間,如此對待,簡直不可思議。

“我覺得沒什麼想不到的。這幫牲口沒有底線。”末末用手勢關閉了映象,重新睜開了眼。“太空城上不養閒人。農場的豬本來是養來當移植手術供體的,但豬的內臟還可以吃,是很珍貴的美食。而人類呢?優秀的男孩和女孩可以補充進教團。不夠優秀的女孩子,養大了也可以充當人體發育箱。那麼,從小就被劃分為劣等的男孩,究竟對教團還有什麼用呢?”

末末拿起了自己的吸管杯:

“剛才查的那個小孩,叫什麼來著?就算他還活著,也是個殘廢。如果他還沒死,教團還賞他一口飯吃,只不過是因為,留他以後繼續當器官供體。”

“謝謝,叔叔。他還活著。”

“要想活著少點痛苦,你還是讓前塵勸他自殺吧。或者讓前塵幫他解決。咔的一下。”末末眉一挑,手一掰。

“不,不用了。”張塵臉色有些僵。“那個艾希,他不在世界上了。他已經……獲得了新生。”

末末點頭,表示理解:“另一個世界,是吧。”

“對!”張塵高興地點頭。

老薑算是服了這爺倆了。

張蘭約不存在了,活著的是蘭陌。哪個什麼艾希也不存在了,獲得新生的叫張塵。

老薑同志清清嗓子:“他的外貌是前塵的原型。”

“我說呢,少一隻眼。”末末恍然大悟。

接著又問:“怎麼弄來的?”

自己搖頭說:“算了,師父你神通廣大。”

老薑不解釋。

“哎,那小破孩!”末末忽然露出詭異的笑容。

張塵覺得不對。

“我可找到你了!”房間裡的幾處視覺採集點,貌似不知何時自己轉了角度。末末站了起來,整個身體在空中飄。“剛才我就很不爽了。你小子竟敢坑我。”

“……”張塵眼看著這個高大的叔叔飄到自己眼前。

他不由自主地離開椅子背,坐直了身體。怕是沒什麼好怕的,這只是投影。

末末伸手對準小破孩的腦門子,狠狠來了一下。

“呀!”張塵抱頭就躲。

“原來你膽子這麼小啊!”末末樂壞了。

“喝!哈哈!”

無數拳影在張塵眼前閃動,倒是不至於真打過來。但是張塵的身體反射決定了,閉眼是不由自主的。

張塵氣壞了,離開椅子,對準人影,發動反擊。

他的面前實際上只有空氣,小拳頭在末末的影像中毫無阻隔地滑過。

末末穩穩地站著,勾了勾手指,對準小破孩的後腦勺又來了一下子。

張塵根本不躲。

“咣!”

一聲巨響。

突如其來的聲音把張塵嚇了一跳,就好像自己的腦袋真被砸中了。他又條件反射地抱住了頭。

“咣!咣!咣!”末末敲著張塵後腦勺的方向,發出鐵皮的聲音,樂得不行。“小破孩,嚇著了吧。這算扯平!”

“末末!”老薑看不下去了,“你幾歲了?”

“這小子膽太大,欠修理。”

咕咚!一個盒子穿過張塵掉在了地上。

末末彎腰把盒子撿了起來,開啟蓋抽出一根風乾肉,叼進嘴裡。

張塵咽了下口水,猛撲了上去。

末末下意識後退一步。手一歪,盒子裡肉乾撒了一地。

“我去!”他低頭撿。

但是小破孩身影亂晃,害得他踩到好幾根。

蘭澤叼著棒棒糖快樂地回來。一進門就看到這爺倆隔空對打,玩得似乎很融洽的樣子。

他舉起手裡一大把棒棒糖揮了揮。

張塵使勁咽了下口水,驚喜地問:“爺爺,你去哪了?”

“又來這一套嘿!”末末獰笑。

“末末,我好像沒給你完整授權吧。”蘭澤把棒棒糖扔給了孫子。

張塵立刻放嘴裡一個棒棒糖,眉飛色舞。

嘴裡叼著東西,貌似很拽的樣子。

“我就試試,沒想到這條路可以哈。”末末扯動嘴角。四望也沒找準爸爸的方向。尷尬一笑,身影遁了。

“以後跟你算賬!”蘭澤知道他聽得見。

竊取蘭澤工作站的許可權,往大了說,這事得坐牢。

“爺爺,”張塵立刻湊過來,調取了末末剛才叼著風乾肉的影像給蘭澤看。“這個看上去很好吃。”

那是肉。能不好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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