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塵注視著小朋友們校內練武的景象,眼睛挪不開了。
他對那些舒展身體的動作有點著迷。
他沒見過武術,只是本能地受到了吸引。
識貨。
蘭澤查詢了一下童校課表:“這些孩子應該是校內最小的。是剛滿六歲才入學的。”
“他們可不像只有六歲。”張塵說。
“那你覺得他們幾歲?”
“八歲?”
“……”
蘭澤發現自己忽略了一個小問題。
在不同的生存條件下,不僅死亡率受到影響,就連人的體型都不一樣。同樣,成年標準也有所不同。
“乖孫,你十六歲了,是不是應該算成年了?”
張塵猶豫了一下,點了頭。
“我們神州的小孩,要到二十歲才算成年。到時候他們……”
蘭澤飛快地做了一張對比圖:6歲和20歲的體型對比。二十歲的孩子肩寬腿長,不分男女都很魁梧。“……要長到那麼大。”
張塵有點驚訝,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細胳膊。
“你離成年還早得很。因為我家小孩,長得慢一點。至少要長到24歲。”
“這麼說來……”張塵立刻意識到一個問題。“那我的夥伴他們……”
“太空城教團是傻比。”
從嬰兒開始,按照特定的指標,給孩子分優劣。乍一看這沒問題。
但如果二十年前,他們就一直這麼幹,分類標準不管是用健壯程度、體格大小,還是智力表現,都會完美地把長的慢的孩子全部淘汰。
長的慢的孩子,怎麼可能在同齡人中表現優秀呢?
攜帶Lan-02型突變的孩子,不一定每一項都比同齡孩子差,天賦異稟說不定也有一爭之力。
但大機率是全部被淘汰。
結果就是,教團得不到突變。
同時,張塵和他的小夥伴們,淪落在舊城區最貧瘠的角落中自生自滅。
蘭澤的隨身工作站咕了一聲。收到了末末的彙報材料。
蘭澤隨便瀏覽了一遍,就當面轉給了老薑。自己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太空城教團,是真的傻。”
用幼童做破壞性的人體實驗……這幫腦子處於節能模式的宗教徒,既傻且壞。拼命作死。
指望他們靈光一閃,幹出點人事;還不如指望他們的神直接帶他們去天堂享福。
把現實世界,留給普通人就可以了。
老薑看了一會材料:“這些證據上法庭很有力量。你問末末能不能把原始紙質檔案也設法保護下來。影像記錄也儘可能多留幾份。”
當年的那些人體實驗,觸目驚心。
太空城教團在私下裡倒行逆施。卻對明面上的人口資料胡編亂造。營造出虛假的繁榮,吸引了全太陽系的教徒和同情他們的中立人士,持續為他們奉獻人力和物力。
把太空城的蓋子一揭開,把教團有組織犯罪的黑材料交給國際法庭,差不多就可以清算教團管理層的罪行了。
國際上的中立者會立刻擺脫對教團的憐惜,站到譴責的立場上。
如果教團惱羞成怒主動對神州發動戰爭,那就更痛快了。
太空城的運轉嚴重依賴外界。太空載人裝置又格外脆弱。
建造一座城市很難,摧毀卻很簡單。
如果心存慈悲,想要城中居民活命,那就更難了。
哪怕發生了戰爭,最終也還是要靠法庭來解決戰犯問題。
“我問他。”蘭澤答應下來,又提了個小問題,“姜老弟,你看。有了這些東西,能不能在我孫子十七歲生日之前,讓我們幾個一起合法回神州?”
“不好說。”老薑知道他問的,其實是張塵的身份問題。“他爸本人怎麼說?不願意認這孩子?”
“我沒問。”蘭澤毫無愧疚地說,“那小子這些年揹負的東西太多,夠難為他的了。去年我出來找孫子之前,他請了個假到處拜廟呢。”
目前看來,張塵既不需要媽媽,也不需要爸爸。有爺爺疼,已經很幸福了。
張塵不說話,日常裝聾。
老薑同志沉吟:“張蘭約……他始終還困在新月城裡啊。”
張塵睜大眼睛,想問,最終卻沒有開口。
“那麼多人就剩他一個,想不開又能怎麼的呢?他活著回到地球了,他媽死得也欣慰一點。”蘭澤起身。“走啊,吃午飯去?”
張蘭約其實已經不存在於世上。死剩下的部分,叫做蘭陌。
“你先去。我把東西看完。”老薑笑笑,“你留兩個人陪著我吧。”
“我等會讓他們帶吃的給你。”
“行。”
蘭澤的房間幾乎成了他們在長夏療養站的辦公中心。
除了和神州之間常規的加密連線之外,這裡還連線了六個大天使的上級腦守白,新月太空城的前塵,家裡剛被末末擴容的道標中樞,以及在神州實驗基地專職通訊的超級腦。
蘭澤帶著張塵,出房間左拐,在服務社隨便給孩子買了幾件合身的新衣服。當場就換上了。
他讓張塵把舊衣裳扔了,這孫子捨不得扔。安保組長打圓場,說可以睡覺穿。於是舊衣服就這麼抱在張塵懷裡。
蘭澤看孫子貌似有心事。
但他當做沒看見。
反正他看了末末的彙報之後,自己心情也不大好。
進了餐廳裡,蘭澤讓安保組的年輕人跑步帶走給老薑的盒飯。他自己再點餐就有點胡來了。
“爺爺,爺爺,菜夠吃了。”
蘭澤點的餐很整齊。全是大葷之菜,幾乎是同一個顏色。
“爺爺,我們吃什麼主食呢?”
“你點自己想吃的。我今天只吃肉。誰也不能阻止我挑食。”
“爺爺……”張塵漂亮的眼睛升起一層水霧,“對不起,都怪我。以後我會努力吃東西……”
“不關你的事。我希望,世界上每一個小孩子都有挑食的權利。今天嘛……”蘭澤用筷子叉起大肘子,撕下一塊給了張塵。“我就想大吃一頓。”
現在他心裡只有兩件事。吃大塊肉,然後睡一大覺。
手裡的大肘子,幾口他就幹掉了半隻。
餐桌上這些肉菜,全都吃進去,足夠冬眠一個禮拜了。
“一會吃飽了,你自己回去找前塵玩。我出去隨便轉轉。”爺爺叮囑孫子。
孫子搖頭:“小塵自己可以照顧好他們。我和伯伯李老師說好了,他要帶我一起計算金星磁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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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對金星有興趣?”
“嗯。這件事很偉大。”張塵眼中閃爍著奇妙的光芒。“伯伯果然像我爸爸一樣厲害。”
“……”這個對比,蘭澤不好說啥。
反正都是自己兒子。
“對了,爺爺。”張塵小心地問,“神州的十七歲能幹嘛?”
“你覺得呢?”
“工作?結婚?去外星球,傳播神的旨意?”
蘭澤笑了:“什麼都幹不了。就只是長大一歲開心一下。”
“這樣啊……”張塵稍微有點失望。“那我爸爸……”
孫子的思維跳躍得太快,蘭澤啃著大肘子淡定地看著他。
“……他會願意見到成年的我嗎?那時候,我就可以照顧他了。”
“你想照顧殺人魔?”蘭澤眯起了眼。
“是啊。”張塵回答得坦蕩。“如果殺掉我讓他好受一點,我也願意走到他面前,親眼看過他再死。”
這算什麼?蘭澤覺得這孫子絕對是被宗教洗腦得傻掉了:“行,我有空告訴你爸,你想死。”
“我不是想死。我這種心情,大概就是,哪怕死也想見到他再死吧。”
爺爺無話可說。啃肘子就對了。
啃完肘子。他繼續和孫子一起吃豬耳朵,擼羊肉串。撕了燒雞,把好啃的部分都給了孫子,自己啃脖子和後背的雞皮。
沒肉,但是有味道啊。反正早就飽了。
吃飽了,他獨自到人工河的盡頭躺下,曬著偽造的陽光,看著魚和水在天上飛。
“你怎麼自己回來了?”姜爺爺回頭,看見了張塵。
“我回來上課。爺爺不開心,我不敢惹他。”
張塵猶豫了一下,“我爺爺,不會是為了爸爸的事情煩心吧?”
老薑同志想了想:“沒事,不用管他。”
蘭澤的隨身工作站咕了一聲。人卻不在。
老薑低頭看了眼手環,蘭澤剛才把工作站授權給他了。
於是他自己到蘭澤的裝置前。末末正線上。
“我爸說您老有事囑咐我?”
“有。”
兩人說了幾句正經話。忽然,房間裡的投影,欻地一下變了。
張塵嚇了一跳,他面前的公式視窗被擠的差點堆到大天使照顧著的小寶寶身上。
末末拿著個大吸管杯從半空中跳了出來。
“嘿,姜師父!這樣說話舒服多了。”
張塵愣愣地看著這不速之客,忽然驚喜地看向門口:“爺爺,你去哪了?”
“臥槽!老頭回來了。”末末身子一晃,差點摔了杯子。
張塵齜牙一笑,回頭把自己的視窗擺正,繼續看公式。
“都這麼淘氣。”老薑無奈地看了看這父子倆,問末末,“你爸沒給你外部介面的許可權吧?”
末末避而不答,只是賠笑:“別跟老頭說。”
他從畫面外面扯了個凳子坐下了:“切小孩內臟的文字檔案我也找到了。不過不是人體實驗。”
張塵立刻緊張地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