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一次,蘭澤被孫子突然發出的笑聲嚇一跳。

親孫子這樣,他也吃不消啊!

揍孩子不好。

蘭澤讓張塵從牆角滾出來,坐在房間正中間的凳子上。

於是他發現了。

張塵這孫子擁有隱身天賦!

哪怕坐在房間正中間,爺爺照樣忘了……這屋裡還有個孩子。

張塵這小子活著,還真是毫無存在感。

爺爺只能考慮,用比較文明的方式搶他頭套。

小塵還在的時候,蘭澤用自己的最高許可權重新設定過小塵的控制頭套,把控制權轉移了出來。

現在他發現張塵對這玩意有點上癮。這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戴上頭套可以直接聯絡到前方的小塵,腦電波聊天,分享前方視野,讓小塵播放紀錄片和他一起看,哥倆互相吐槽……

小塵的腦天生適合多工。一心幾用,從來不像人一樣卡頓。

蘭澤直接向小塵下命令。兩人聯絡時間達到一個小時半小時以上,小塵就隨便找個吃飯上廁所之類的藉口,把張塵給踹下線!

讓他再咯咯笑嚇人!

過了幾天,蘭澤給張塵換了外設。畢竟孫子還小,需要學習,需要進步。

爺爺把學習材料扔給小塵,小塵會自動帶著張塵快樂地學習。

新換的裝置土氣多了,是耳麥加投影。

不過,張塵沒資格嫌棄。

爺爺滿意多了。房間中間投影畫面一外放,非常有存在感。

張塵和前方的小塵對話,要麼開口說話,要麼用投影出的輸入板。場面熱鬧得很,再也沒有突然嚇人一跳的情況發生。

“你真不回地球?”老薑按捺不住了,主動來問蘭澤。“護航隊伍早就為你準備好了。正在待命。”

“不回。你讓他們該幹嘛幹嘛去吧。”蘭澤早就拿定主意了。

“聽說你還吐槽,沒給你配個專用空艦?”

“誰說的?我沒說過。”

“好吧,是末末說擔心你。我也認為,你還是回地球更安全。外太空超出人力控制的因素太多。走吧?長夏的近地期馬上要過去了。”

“過去就過去唄。反正半年多一次近地。快得很。”

“……任性。”

老薑同志誇蘭澤了。所以蘭澤請他吃甲魚。

確切地說,他陸續請了老薑和小張塵一頓,然後長夏站管理人員一頓,包括淘人工河那老家夥,然後是跟在他身邊那些熟悉的安保。

蘭紓運來的活甲魚,連水一起,是兩立方米的大箱子。他親手做好的熟甲魚,裝在餐盒裡。各種口味的餐盒碼放成一小堆,和兩立方米相比,實在少得可憐。蘭澤暫時捨不得分給別人吃。

請客的甲魚是他自己宰殺,指導餐館裡的廚師一起做的菜。

原來天上沒這個食材,他們有點缺經驗。實操了兩三次,水平立刻超過了蘭澤。

蘭澤帶著張塵啃了甲魚之後,這孫子看爺爺的眼神就有些異樣了。

驚奇中混雜著恐懼和欣慰。

不過……這孫子看爺爺,眼神從來沒有正常過。

蘭澤不知道這孩子吃點東西經歷了怎樣的心路歷程。反正吃完之後讚不絕口。讓他下頓繼續吃,小屁孩立刻扯開話題,繞了一大圈之後提議:“皮蛋粥好喝,今天我們去喝皮蛋粥吧!”

蘭澤覺得,這孫子很有蘭紓小時候的欠揍潛質。

長夏療養站上的旺季很快過去了。蘭澤送給站上的甲魚被賣掉了一大半。這東西真的養生。在天上吃,除了太貴沒別的毛病。剩下的小半,被妥善地餵養了起來。

景點,飯店,療養區乃至醫療區,重新冷清了下來。

張塵做了一次全面體檢。

除了種植的新牙齒因為硬東西吃得不夠,長得有點歪,身體已經趨於完美。醫療隊給張塵上了個塑膠牙箍,醫囑啃骨頭和吃硬一點的水果。再沒別的處置。

地球上的學生被蘭澤安撫得了下來。

招新他沒法回去。理學院他的研究生幾乎全靠校內校外的熟人推薦,各處打了招呼,就停了一年。但生命科學學院並沒有放棄,隨便從蘭澤留在校內的學生裡拎了一個嘴皮子溜的,就讓她替導師面試新生,為自己找師弟師妹。這麼詭異的操作,居然也選拔了一些優秀的各地新生進來。用招生師姐的話說:“知道我們實驗基地什麼規模嗎?實驗學科,最重要的,是導師要有錢。”

末末在地球上不夠淡定:“爸,你還不回來嗎!你要在上面過夏天了?”

“嗯。陽光沙灘,上面也有。”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必須要回趟家。你不在,香香鎮不住場子。”

“蘭紓呢?”

“出門開會。我們基地的學術會議,是他出面帶隊。搞後勤他心細。”

“也好,單身狗,多出門走走。那你……”

“它們馬上到太空城了。”末末說。

兩人各自吐了口氣,都沉默了。

蘭澤整理了思緒:“你回家是重設道標,還是移裝置?大概要花多久?”

“說不準。我已經很久沒摸這類東西了。新技術一竅不通,要重新撿回來學。”

“好吧……它們到達之後,資訊傳給我一路。”

“一共六個帶娃的大天使。是守白親自監管下的。”

“好。我找守白要。有序號嗎?”

“我按拼音順序起了名字。阿蛋,我扔,餓死,一枝梅,無敵,月色。”

“等下,你說慢點,都叫啥?”

末末重新用文字發了一遍:【按拼音順序aoeiuü:Adam阿蛋,Warren我扔,Earls餓死,Ismael一枝梅,Woody無敵,Joseph月色。】

“咱們能正經點嗎?”蘭澤仔細看了一遍,好在後兩個名字還算湊活。“也……行吧。”

“其實都很正經。屬於藍教傳播最廣的抗議派和發抖派地區比較流行的名字。”末末有些認真了。“阿蛋是世界上第一個男人,好多經書裡都有他。”

“沒聽說過。”蘭澤搜腸刮肚,也想不起來小時候出國留學那半年多,有沒有聽說過這個人物。

“他住在一個蛋裡,用斧子劈開了蛋,創造了世界,自己化身成為了宇宙群星。從那天開始,宇宙就在不斷地膨脹之中,直到時光盡頭。我小時候上學,宗教課上是這麼教的。”

“我怎麼覺得有點耳熟呢?阿蛋是不是又叫盤古?那世界上第一個女人呢?”

“叫女媧 E-v-a。她在地球上從阿蛋肋骨形成的山脈中走出,走遍世界修補了阿蛋斧子留給宇宙的空間裂縫,順便創造了世界各民族之後,在阿蛋腹部形成的大平原,用泥土搓了個蛋,裡面誕生了世界上第一個男人也是最後一個男人,叫阿蛋。”

“……然後他又劈開了宇宙?”

“對!劈開宇宙的同時,蛋外面的宇宙坍縮成為一個點。女媧和舊世界一起死去了。或者說,只存在於坍縮的空間中。蛋內部的宇宙開始膨脹。”

“這不就成了‘先有姬還是先有蛋’的問題了嘛!”

“所以太空城上的大討論,引入了南亞多神教的輪迴概念,世界膨脹然後坍縮,再膨脹再坍縮,阿蛋和女媧不斷互相創造,構成了世界時間的閉環。”末末輕嘆一聲,“大討論是總督府發起的,進行了好些年。我四哥,以前有空就登他們的論壇……”

張荷當年為文化融合進行的努力,現在看來,變出了奇怪的東西:盤古版阿蛋?肋骨版女媧?

“太空城後來不是信神的嗎?他們的神,哪去了呢?”

“神創造了宇宙的迴圈大道。”

就這麼一會功夫,神和大道又扯上了關係。

蘭澤不由佩服:“他們的神,真是牛啊!”

“嗯,是啊。牛在太空城也擁有特殊地位。不過,這和南亞多神教崇拜白色雄性瘤牛無關。而是因為老子《道德經》中有段經文,世界就是一頭黑母牛生出來的。”

“哈?”蘭澤覺得,要麼末末在胡扯,要麼《道德經》被太空城的壞人篡改了。

“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末末還真隨口背了出來。“世界萬物是黑母牛從產道裡生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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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澤想了想,獵奇地問:“……一開始,蛋是牛生的吧?”

“不是。牛生出的是迴圈的一部分。神的投影留下了黑牛的外形,生出了世界萬物的時間維度,也就是宇宙時間場……”

“我腦子好亂。”

“一點不亂,你聽我給你理……”

總而言之,黑色,牛,在太空城都擁有奇怪的地位。

當年張荷發起的大討論,迫使各種思想派別,採用神州語言描述概念與分析問題。

神州語言作為官方語言與通用語言,在當年還未成為教團的各派思想、信仰的深處扎了根。

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教團是被張荷本人催生出來的。

她統一了思想宇宙,親手搓了個蛋,蛋裡有個她不認識的傢伙,掙扎著想要出生,手持利斧,一斧頭劈開了太空城。

然後,她和舊宇宙一起坍縮了。

蘭澤結束和末末的通訊之後,一直覺得腦子有點暈。

一些牛啊,泥球啊,女媧啊,空間裂縫啊,在他腦子裡飄來飄去。

時不時地還有閃電噼啪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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