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之後,穆家軍的艦群真的來了。

艦群的規模很大。從地球出發,朝著火星方向的許多商業艦船、無人貨櫃群,都在艦群中一同行動。

當穆家軍的兩艘中型軍艦,脫離隊伍,漂向長夏站的時候,看上去一點都不起眼。

因為它們只是轉向長夏的艦船之二,就像在繼續執行護航一樣。

地球軌道趁著長夏近地的機會,送來了補給品和前來休閒療養的大量客人。短客最多不超過一個月就會離開,而長客通常住半年以上。

有這麼多人和貨物,需要護航不是很正常嗎?

軍艦的敵人通常並不是人類,而只是天上亂飛的石頭。擁有上天能力的國家和組織都擁有一種默契:大家都是脆皮,大家都靠地球補給活著,所以……

互助互救才是天上的常態,畢竟人類上天已經很艱難了。

上了天之後,幾千萬公里內見不到活人,屬於正常。好不容易見到人,哪怕長得奇形怪狀,在地面各屬敵國世仇,那也是地球的親人。

蘭澤在地面上時,一直不明白新月太空城為什麼不死。神州派軍艦滅了它簡直輕而易舉。

上了天才慢慢琢磨過味來。任何一個有人住,能住人的地方,在這片無垠虛空中,都令人嚮往。

破壞人類居留地的行為最犯忌諱。正常生存繁衍的人口,就是新月太空城的護身符。

所以,他們通緝損毀太空城外加殺人的張蘭約,在道義立場上,居然算是站得住腳的。

一艘橄欖形的中型軍艦,停靠進長夏站正中的零重力單艦船塢中。

張塵穿上了爺爺給他的航天服,陪著前塵等在這間船塢。船塢大門之內燈火通明,大門之外則是一片黑色的虛空。

軍艦並未多停留。僅僅開啟了一扇貨倉艙門。前塵用小小的身體,抱著比它自己高大得多的密封魚缸,展翅飄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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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微調翅膀的角度和等離子噴口的方向,把巨大的魚缸舉在身體前方推動著,無聲無息地沒入了艙門。

而後,軍艦關閉艙門,在沒有空氣也沒有聲音的船塢中,緩緩地飄行了出去。

張塵匆忙地跑進爺爺預租的觀察艙,連航天服都來不及脫下,取下頭盔就守在窗前,看著軍艦在視野中滑過。

他,只能看見橄欖形的軍艦被燈光照亮的部分,卻看不見前塵在哪裡。

但他知道前塵也在窗前滑過。滑向遙不可及的遠方。

這些天來,前塵是他唯一的夥伴。

蘭澤覺得,十有八九,前方那個小塵已經成為了張塵的精神依賴。

不過,這孩子還是放心地送走了他最好的夥伴。

畢竟前塵不是人類。它在太空中能夠自由穿行,不怕輻射,不怕缺氧。在人類無法生存的絕境下,它也會活著的。

前塵抱走的大魚缸,是蘭澤讓空壺設計的。那其實是個魚缸生態系統。空壺整天閒著,無聊到看星星。能做設計,反而腦的生理達到了“愉悅”的指標。

空壺用裝置池發育出了魚缸的主體。維護人工河的養老技術人員,親手放進河水鋪上沙石,加上鯉魚和水草,再配些湊熱鬧的小動物……藏在下面的部分就悄悄啟動了生態迴圈。

這樣一來,軍艦上的兵,只需要做最少的操作,就可以照顧好那些紅鯉魚了。

這個省事版大魚缸,算是蘭澤送給他們的驚喜。

張塵身邊少了夥伴,變得有些消沉。

蘭澤懷疑他並不是難過。只不過少了陪伴,日子難熬而已。

勸他化思念為學習動力?老人家嘴賤是很討嫌的。

蘭澤選擇帶孫子吃好的去。甲魚雖然還沒上天,可以先吃點別的清淡的。鱔絲粥,海參丸子……都養胃。

他們穿過走廊,走過街道,經過花園,順著人工河走向下游的正常重力區。

近地期是長夏療養站難得的繁榮期。

到處可見新來的遊客,甚至還有小孩子在花園中玩耍。

“人好多啊!”

張塵有些緊張。

但沒有哪個陌生人特別注視著他。碰巧望向他的目光,也都帶著溫和的善意。

張塵的身體殘疾修復之後,就連運氣都變好了似的。一路所見之人,都像是好人。

蘭澤帶著孫子吃了頓大餐,改善了爺孫倆的心情。然後,他調整了張塵的住宿。

張塵手術期前後,在醫療隊的病房住過一段時間。出院之後他住的是療養院的客房。有護士照顧,又有前塵這個不是人的夥伴陪伴,蘭澤也懶得總看見這個飛來的孫子。刻意住得比較遠。

但現在張塵已經康復,用不著護士盯著。前塵又已經離開。長夏站上基本上是成年人活動的地方,沒有適合存放小孩子的學校之類的場所。

蘭澤面前只有兩個選項:要麼讓老薑同志安排專人照顧這孩子……大概得按照意外入境“國際難民”之類的身份,公費;要麼自己帶孫子,瞎胡亂管,拉倒。

這小子年齡不大,不是個省油的燈。身上還揹著命案,所以蘭澤不想把他掛在任何一個活著的孩子名下。過繼給誰當兒子都不合適。萬一有點什麼事,多操心啊?

如果過繼給死人,還能續個香火,廢物利用。

按理說掛他自己名字下面,他和孩子混熟了,繼續相處倆人也都能接受。但這差輩分了!最不合適。

蘭澤讓張塵搬進自己住的大套間,這孩子驚喜極了。

蘭澤是沒什麼心情整天陪著孫子。但跟著他上天的一幫安保清閒得很,隨時可以有人帶這孩子玩。

搬進來一起住的第二天,張塵跟著安保叔叔在外面玩了一上午,回來不大開心。

他認識了幾個看上去跟他差不大的孩子,但是:

“唉……太幼稚了!”

張塵覺得失望。尤其是和離開的小塵相比。這些孩子什麼都不懂。

全都是小屁孩。

蘭澤一聽就明白了。

張塵真正同齡的孩子,其實是十五六歲那些。

看上去和他一樣大的,其實比他小好幾歲呢。在太空城上和同樣有突變的孩子在一起無所謂;他自己小一點智力發育遲緩的時候,也無所謂。但他現在腦子已經開竅了。

而且,在艱苦環境下長大的孩子,所擁有的閱歷,和在一帆風順中長大的孩子,是完全不同的。

那些孩子是跟著對子女關心過度的父母上天旅遊來長見識的,住個三五天就會離開。

他和那些地面上長大的孩子聊不到一塊去,這很正常。

而且,就算他真找到了同齡的十六七歲大孩子,那些孩子已經在青春期,行為受到暴漲的荷爾蒙支配,早熟一點說不定琢磨著戀愛了。他們的關注點十有八九又不一樣。

蘭澤帶孫子吃完午飯,就把前塵的控制頭套扔給他了。

“下午你玩這個吧。”

“小塵不在。”

“所以,你可以用這個聯絡前方。”

“哎?所以,是前方的小塵。”

“以後,和它聯絡的任務交給你了。”

“好啊好啊!”張塵抱著頭套就不撒手了。

蘭澤沒時間搭理孫子,他這幾天一直忙著聯絡自己的學生。

實驗基地需要穩定軍心,有蘭紓這個小機靈鬼坐鎮,暫時問題應該不大。數學系那幾個研究生,平時有小麥守著,每週的討論課蘭澤幾乎沒缺席。只是招新生的事情,需要和院系領導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停一年,或者有什麼其他解決方案。

比較緊迫的是在生科院地下室,他的結構設計實驗室裡。

那些學生該上的課在校內上完,該練的操作在實驗室內練過,之後差不多就該去山裡的基地了。基地裡有能力指導他們的人很多。

但怎麼讓他們相信這一點,才是個頭疼問題。

這些學生是奔著蘭澤本人考來的。從威望的角度看,還沒有人可以代替他這個吉祥物。

按理說,這不是他一個人的問題。上了年紀的老家夥們,在實驗室裡都不幹什麼活了,在學生面前就是吉祥物。最大的功能就是哄孩子們開心。

換句話說,可以點撥晚輩們迷茫的人生。讓他們相信自己的瞎琢磨並沒有和整個宇宙脫節,而後堅定地按照自己選定的方向一路狂奔下去。

蘭澤也沒什麼好辦法。只能找學生深入談心。看他們自己有什麼奇思妙想。有想法的直接拉到基地裡類似的實驗組,有興趣的也可以拉到沾邊的實驗組。然後……組內的思想政治工作,就是組長的分內事了。

蘭澤還得找組長們挨個聊聊。好把蘭紓從頭疼的瑣事中解放出來。

蘭紓身上憑空多出來的政委工作,實際上是因為組長這塊有點失靈。

之所以失靈,是因為蘭澤這半年放權有點過份,這些擔當組長的學生,對未來也有些茫然了。

再怎麼說,乖兒子為蘭澤燉的冰糖甲魚打包好已經上路了。蘭澤這陣子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一天到晚找自己的學生海闊天空地聊,聊到他們高興為止。

孫子張塵就在他旁邊。這孩子不出門發展別的小夥伴。只愛躲在牆角,戴著小塵的控制頭套。時不時發出咯咯的詭異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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