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翎,我不會讓林家破產的。”夏初禮看著他,“不管你怎麼看我,你們都是媽媽的孩子……”她頓了頓,“都是我的親人。”

最後兩個字,從她嘴裡說出來的時候,有種說不清的輕柔。

秋宴翎看著面前女子的面容,眼睛莫名的有些發酸,他咬住嘴唇,轉過頭去,用不穩的聲音道:“什麼親人?媽咪死的時候你在哪裡?公司要破產了你在哪裡?你們都不過是出來趁火打劫而已,想要我們家的公司而已……”

向來養尊處優的少年人,在這個短短的一個月裡,便見慣了世態炎涼,人情冷暖了。

親戚們虎視眈眈,家產一件一件被奪走,他卻連守護著自己姐姐的能力都沒有。

那種不安和驚恐,無法用言語來說。

現在有一個人跑出來,對他說,她不會讓林家破產。

她說他們是親人。

什麼親人?

那些虎視眈眈著他們家產的人,不也是親人嗎?

她跟那些趁火打劫的人,沒什麼兩樣……

夏初禮抬起頭看向他,她目光清澈如水,語氣平和:“當初那些事情,等有時間了我會跟你解釋。最近林安不太平,我看到你們平安我也就放心了。”頓了頓,“我知道你現在很擔心,但是有我在,林家不會破產。”

平緩輕柔的女音,說出這種話來卻是擲地有聲,讓人忍不住的想要去相信。

秋宴翎轉過頭來,漆黑的眸子裡閃動著複雜的光芒,他看著面前比他年長的女子,他們長得一點也不像,真的很難想象到她身上竟然流著一半跟他一樣的血脈。

秋宴翎很難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有點委屈,又有點抗拒,林加姿死了,秋嶽死了,秋家偌大的財產,在這短短一個月裡被蒸發了幾十億,銀行逼債,親戚要他們放棄手上的各自的股份,他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情,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去處理。

但是他不能逃跑,他要保護秋音,然而林安**,他連門都不敢出去,每天由孔管家負責他們的衣食起居。

他真的很沒用。

秋宴翎的眼睛紅紅的,像是警惕的幼狼,充滿了抵抗和敵意,還有恐懼和審視。

夏初禮也沒說話,只是由他看著,她要做的事情並不需要跟他彙報,她今天過來也只不過是先看看他們是不是平安罷了。

說到底,林家變成如今這副樣子,有一多半的原因就在於她。

當初如果不是因為她,傅曄舒也想不到會用林家來開刀。

秋音和秋宴翎,今天也不會淪落的這麼慘了。

於情於理,她都不能對著兩個人置之不理。

“宴翎……”

秋音吃完了午餐,從餐廳裡摟著眼睛走了出來,她身上穿著棉質的碎花睡裙,頭髮蓬蓬的搭在腦袋上,衣服領口耷拉到肩膀,露出小半個纖瘦精緻的鎖骨,腳上踩著絨絨的小兔子拖鞋,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一個初中生似的。

“姐,”秋宴翎見到她,趕忙走過去把她的衣服扯正,“你吃好了?”

“嗯……”秋音抬起頭看向夏初禮,漂亮的大眼睛裡閃過一絲驚訝,“你來這裡幹什麼?”

“姐,你別理她。”秋宴翎在一旁小聲勸她,“我來處理她的事情,你上樓休息去吧。”

秋音卻沒有動,只是憤怒的望著她,一雙眼睛簡直像是要噴出火來:“你現在很得意吧?你是過來炫耀的嗎?明明連臨終都沒有過來看她,媽咪卻把爵位留給你了,對她來說,我又算什麼呢?!”

說到最後,她語氣裡忍不住有了傷心的味道。

夏初禮微微怔愣了一下。

林加姿把爵位留給她了?

“抱歉,這件事我並不知情。”夏初禮猶豫了一下,低聲道,“等以後有機會,我把爵位轉讓給你,好不好?”

秋音眼睛一亮,天真的看了過來:“真噠?”

秋宴翎眼中閃過一絲無力,他扯了扯秋音的衣領,對著秋音道:“姐,你睡衣髒了,快去換一件,你看,你把醬油弄上面了。”

“宴翎,你聽到了沒有,她說……”

“好了,姐,快去換衣服!”

秋宴翎語氣加重。

秋音看著他嚴肅的表情,不高興的撇了撇嘴,小聲嘀咕道:“到底我是你姐還是我是你妹啊……”

雖然這樣說,但是還是聽話的轉身上樓去了。

等秋音走後,秋宴翎忍不住開口道:“她這個人很傻,總是被人騙,所以你也要騙她嗎?”

“我不知道媽媽把爵位繼承給我這件事,”夏初禮神色之間露出一點疲倦,她對著秋宴翎道,“等以後林氏穩定下來,我會把爵位還給秋音。看到你們平安,我就放心了。時間不早,我回去了。”

“……”秋宴翎站在她的身後,咬住嘴唇,“你真的打算把爵位給秋音?”

“……等林氏恢復運作,我會把公司也交還到你們的手上。”夏初禮的聲音低沉而輕緩,她本來也是想這樣以後,再回去跟季青城一輩子在一起的。但是沒想到季青城會因為這個而生氣。總歸還是人心難料。“林家變成這樣,也是因為我……”夏初禮嘆了口氣,“算了,我回去了。”

說這些秋宴翎也不一定相信她。

她也不需要他信不信她,她的母親就留下這兩個孩子,她作為長女,不管如何,都無法對他們棄之不顧。

“夏初禮!”

秋宴翎忍不住的喊了她一聲。

夏初禮腳步微微停了下來,偏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嗯?”

“你……說的都是真的?”

“對啊。”

“你幹嘛對我們這麼好?”

夏初禮轉過身來,聞言不禁笑了起來。

“因為我們是一家人啊。”

“我是你們的姐姐,我應該保護你們。”

“這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

秋宴翎漆黑的眸子裡浮現出一絲震動,他垂在身側的雙手微微握緊了,望著面前女子溫柔清麗的笑容,他輕聲嘀咕了一聲:‘你算什麼姐姐……“

夏初禮看著少年略有些桀驁彆扭的面容,走上前抬起手,輕輕地摸了摸他的頭髮,柔聲道:“我回去了。這幾天你好好照顧秋音,我去看看公司現在的財政狀況,等公司運作正常,我再教你怎麼管理一家公司。”

“教……教我?”

還沒從被揉腦袋的震驚裡恢復過來,又被夏初禮這句話給震到了,秋宴翎還帶著少年稚氣的面容浮現出一絲呆滯。

“我記得你好像是藝術系的。”夏初禮看著他,“不過為了你們秋家,你要肩負起一個男人的責任了。既然要照顧好你的姐姐,那麼以後就不能任性。明白嗎?”

“……你,你憑什麼教訓我……”

秋宴翎知道她說的很有道理,但是反叛心理作祟,忍不住懟了一句。

“就憑我是你的姐姐,”夏初禮抬起手指戳了戳他的額頭,“就憑我比你聰明,有能力。”

秋宴翎:“……”

他還沒想到她竟然這麼自戀。

“好了。”

夏初禮輕輕的嘆了口氣,抬起頭衝著他笑了笑,“我回去了。你好好養精蓄銳,以後你要學的東西可是很多的。我可不會允許你臨陣脫逃。”

“……”

秋宴翎抿了抿唇,“你別小看我。”

夏初禮嫣然一笑,“有自信是好事。”

她告了辭,在回去的路上慢慢走著。

不知道該不該回皇城。

季青城在那裡,她不想跟他吵架。

這是她一定要做的事情,就算他要跟她分手她也不會退卻。

然而真的到了要跟他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她總是難以面對的。

無奈的笑了一下,夏初禮突然感覺到了眼前黑了一下,她微微愣了愣,抬起手在眼前晃了晃,然後整個人都僵住了。

她看不見了。

這個事實讓她整個人都踉蹌了一下,身後走的人被她嚇到,一把扶住了她:“這位小姐,你沒事吧?”

夏初禮抬起眼,感覺眼前像是天色一點一點變亮一般,路人的臉一點點清晰出來,對方面容擔憂,讓她反映過來,站直了身體歉意的道:“我沒事……我身體有點不舒服而已。現在已經沒事了。”

對方看了看她蒼白的臉色,問道:“需要我給你叫一輛車嗎?”

“不……”夏初禮下意識的搖頭,然後又點頭道,“好的。謝謝。”

坐在車裡,夏初禮還有點茫然。

她抬起手在眼前晃了晃。

剛才一瞬間的漆黑好像曇花一現,她的眼睛又恢復了正常。

然後心跳還是跳得很快。

那種失去光明的恐懼感還殘留著。

她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摸到了一手的冷汗。

她難道是得了什麼絕症了?

她要瞎了?

還是只是最近太緊張了而已……

抿了抿唇,夏初禮臉上浮現出幾絲憂慮的神色。

這樣的緊要關頭,她不能讓自己的身體出事。

醫院。

“快下班了,抽血化驗的結果明天才能出來。”

醫生對著她道。

夏初禮點了點頭,“那我明天過來拿。”

反正她明天也要過來看蘇雅青,順便拿一下化驗結果就是了。

“ct檢查並沒有發現腦部有陰影和病變,您放寬心。”醫生對著她和藹的道。

夏初禮此刻也松了一口氣,“好的。謝謝你。”

也不能怪她這麼急急忙忙的就跑醫院來,實在是因為她現在的身體絕對不能出一點毛病。接下來還要有一場硬仗要打,她倒下了林氏就真的倒了。

回到皇城區的別墅裡,夏初禮在臥室沒有看到季青城,望著空蕩蕩的房間,她輕微怔愣了一下,然後轉過身下了樓。

天很快就黑了下來,她一個人在餐廳裡吃了晚餐,等到快十二點的時候,她才看到季青城從門外緩緩走了進來。

男人面容雪白,在燈光下尤其顯得冷漠,一雙狹長冰涼的桃花眼,看也沒看她一眼,就徑自往樓上去了。

夏初禮坐在沙發上,原本是想跟他打聲招呼,見他頭也不回的上樓,輕輕地嘆了口氣,走上前跟在季青城的身後,跟他一起回到了臥房。

季青城進入臥室,看都沒看她一眼,徑自脫掉了外套,就進浴室去了。

夏初禮站在浴室門口想了想,推開浴室門走了進去。

季青城正在拖褲子,見到她進來,動作微微頓了一下,然後一言不發的解開了皮帶。

夏初禮看著他的動作,臉上的表情微微閃過一絲侷促,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走過去站在他的面前,抬起手去解他襯衫上的紐扣。

季青城沒有動,只是垂下眼看著她的動作。

指尖下的皮膚溫熱,紐扣解開以後,便露出身下人完美的肌肉線條,夏初禮覺得喉嚨口微微有些乾燥,輕輕地咽了一下口水,解著紐扣的手指便不免有些顫抖起來。

冰涼的指尖,間或一不小心會碰到他滾燙的皮膚。

季青城的身體一點一點的緊繃起來,他垂眸看著女人嬌紅的小臉,抬起手一把扣住了她的雙腕,把她抵在了浴室冰涼的瓷磚上。

“……我……”夏初禮被他的動作嚇得愣了一下,看著男人沉沉的眼神,下意識的道,“我等了你好久……”

他身上沒有酒味,不知道是去哪裡了,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

她心底滿肚子的疑惑。

“等我幹什麼?”他看著她的小臉,唇角洩露出一絲冰涼和惡意的冷笑,“等我回來上-你?”

夏初禮咬住嘴唇,有些生氣的看著季青城:“青城,我們不吵架了好不好?”

季青城微微抬起下巴,看著她的臉蛋,然後冷硬的道:“不好。”

說著,便直接把她從瓷磚上扯了出來,走過去推開浴室的房門,徑自把她推了出去。

夏初禮順著他的力道跌跌撞撞的後退了幾步,然後撞在了牆壁上才停了下來,她抬頭,便看到季青城面無表情的關掉了浴室門的場面,男人涼而薄的唇,微微抿著,顯出幾分冷漠的弧度。

他如果對一個人冷酷的時候,有時候真的很傷人心。

夏初禮站在牆壁邊上安靜了一會兒,然後顫抖著摸索著回到了床邊,坐下來。

她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她又看不見了。

一絲涼意從她的心底竄上了指尖,她使勁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眼前還是漆黑一片。

揉了好幾下,眼前還是黑色的,夏初禮坐在床上,有點發愣。

如果第一次看不見了她還能說是意外的話,現在這麼長時間的失明,那麼就真的是身體某個地方出問題了。

她有點害怕,耳邊傳來了浴室花灑的水流聲,夏初禮低下頭,把臉埋在膝蓋上,閉上眼,身體微微顫抖。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到了浴室門被開啟的聲音,夏初禮抬起頭,看到季青城從裡面走了出來。

他身上披著黑色的浴袍,身上冒著溼熱的蒸汽,有水滴順著他的臉頰流到他形狀完美的下顎角,性感的讓人怦然心動。

男人的眼神涼涼的看了她一眼,便沒有再說話,徑自走到了陽臺上,在窗臺邊上抽菸。

夏初禮坐在床上,被他如此冷漠的對待著,身體也一點一點的冷了下來。

她其實是很害怕的。

間歇性的失明,帶給她的是未知的恐懼,紛亂的念頭在她腦中閃爍著,她很想跟季青城說,她可能病了,可能要看不見了。

但是又覺得沒什麼好說的。

她坐在床邊片刻,不覺有些興致索然起來,從床邊站了起來,她推開門出去了。

……

季青城抽完煙,他轉過身便看到床邊沒了人。

他眉頭立刻緊皺了起來,用力的掐滅了菸頭,連菸灰燙到手都沒管,怒氣衝衝的推門走了出去。

門口守著的侍女見到他,一愣。

“夏初禮呢?”

“夏小姐要我告訴您,她在另一棟客房休息。”

“……”

季青城在原地呆了半晌,突然冷笑了一聲,轉過身回到屋內,“啪!”的一聲關上了門。

他面無表情的坐在床上,冷冷的想,他們之間是不是永遠只能這樣了。

除了他眼巴巴的扒著她,這輩子別指望她能多費心思來哄一哄他。

就因為他曾經做錯了事情,所以他連生氣和埋怨的資格都沒有了。

所以他要一輩子為他曾經犯的錯誤贖罪,所以他連要求她為他想一想都不允許了。

季青城坐在一旁,無動於衷的扯了扯唇角,冷冷笑了一下。

夏初禮踩著高跟鞋,從樓上走了下來。

她在侍從的指引下來到餐廳,便看到季青城已經坐在了那裡。

男人面無表情,甚至沒抬頭看了她一眼,徑自坐在那裡吃著。

她垂下眼,微微抿了抿唇,然後坐下來開始吃著早餐。

林安多麵食,早餐都是一些麵包之類的東西,夏初禮一個人啃了幾口麵包,在這難堪的靜默之中,覺得胃都有些緊縮了起來,有些沒什麼胃口了。

她其實並不擅長跟他冷戰。

只是他這樣涼薄的態度真的挺讓人傷心的。

她並不覺的這次是她錯了,但是昨晚她想跟他示好,又被他這樣冷冷拒絕。

她有些無措了。

夏初禮放下麵包,猶豫了一下,低聲道:“我等下要去醫院。”

“……”

“你可以陪我去嗎?”

“……”

“……”她在這冰涼的沉默中有些難堪,穩了穩聲音,她低聲問道,“你是不是打算用這張臉面對我一輩子?”

季青城抬起頭看向她:“那你想我用什麼表情面對你?”

“……”

“你也不過是仗著我寵你。”季青城冷笑起來,“夏初禮,你就繼續作吧。你反正也覺得我對你很有耐性,不是嗎?”

“……我作?”夏初禮有些無力的笑了笑,“我怎麼了?我不過就是想留在林安重新建設我母親留給我的公司,我就作了?那你算什麼?就因為你不同意,所以我連自己媽媽的公司都不能要了?憑什麼呢季青城?我也想為我的家人做點事情,為什麼還要經過你的同意不同意?”

季青城的身子緊繃了起來,他眼神陰鬱下來,“你的事情……我還管不著了?”

“你憑什麼管我?”

夏初禮握緊了手,微微抬起下巴。

吵架總是這樣。

到最後彼此都失去理智。

專門撿對方不能聽的話來刺激對方。

她很不喜歡這樣,不想跟這個人吵,她心裡有他,不希望他難過。

“呵,確實,你們家的事情,我確實管不著。”季青城從餐椅上站了起來,“好的,就這樣吧。你想在林安呆多久就呆多久,想為你家做貢獻就作貢獻,反正跟我沒什麼關係。呵……我來這裡幹什麼,看著你為你們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嗎?你被傅曄舒囚禁關我什麼事情,我犯得著大老遠跑過來救你麼,指不定你心裡有多樂意那個老變-態上你呢——”

“啪!”

夏初禮手邊的麵包碟被她甩來出去,砸在季青城的身上,男人應聲而止,只是微微抬起下巴,森冷的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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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總是知道什麼言語最傷人。

也知道什麼樣的表情能讓人最難過。

夏初禮抬起手撐住了額頭,氣息有些不穩,“季青城……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你這樣自私,冷酷,幼稚,自大的男人?”她氣得發抖,抬起眼紅著眼睛看著他,“你說這些,是不是也只是仗著我喜歡你?那你知不知道,我也是會傷心的?”

季青城身子微微一震,他抿住唇,一言不發的看著她。

“你怎麼就不能為我想一想……”夏初禮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聲音帶著哭腔,“我好不容易有了親人,我想讓他們過得好一點,這樣有錯嗎?”

“那你為什麼不能為我想一想。”季青城咬牙切齒的問道,“我千里迢迢跑過來救你,不是讓你從那個老東西手裡出來以後留在林安的!你說你半年以後回來,但是半年不成功呢?一年?兩年?還是十年……?你又有什麼資格,讓我去等你?憑什麼——憑什麼你還要我繼續等你?我等了你三年——”

“我等了你十年!”

”哦……?所以呢?”他突然冷笑起來,“要我繼續等你七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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