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東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喂你不是吧，一個大男人哭什麼啊，你別哭了行不行啊，我爸經常對我說，天涯何處無芳草，男人的眼光要放長遠點啊。”
顧清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他的眼底一片迷濛的水光，讓徐正東更加無措了。
“吶，要不我給你唱首歌聽吧？啊啊啊，啊啊啊啊，讓我們紅塵作伴活得瀟瀟灑灑，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華，對酒當歌唱出心中喜悅，轟轟烈烈——”
“別唱了，難聽！”顧清風一嗓子吼了回去。
難聽？
徐正東哼了一聲，眯眼，“你是第一個說我唱歌難聽的人，我記著你了。”
“我唱歌，比你好聽！”
顧清風有點卷舌頭說。
他是真的醉了。
竟然跟個孩子一樣，在執拗這麼幼稚的問題。
徐正東不服氣，“那你唱歌給我聽吧！不好聽的話，我的酒錢你付。”
“要是好聽的話，酒錢你付。”
說著，顧清風撐著桌面跌跌撞撞起了身。
徐正東不清楚他要做什麼，看他搖搖晃晃的樣子，下意識拉住了顧清風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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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幹嘛去？”
反被顧清風拂開了手。
“不用你管……”
“喂——”
徐正東只能眼睜睜看著這個男人，跌跌撞撞朝著駐唱歌手的方向走去。
這間酒吧，每天晚上都會有駐唱歌手來唱歌，賺點小費。
顧清風不知在駐唱歌手耳朵邊說了什麼話，緊接著對方笑著起了身，讓出了自己的位置。
顧清風道謝，挽起袖子坐下來。
他的面前是白色鋼琴，他兩隻手放在鋼琴上面，低斂著眉梢，修長手指在琴鍵上面跳舞。
緩緩的鋼琴曲，隨著前奏的部分流瀉在酒吧的每個角落。
徐正東聽著這首前奏，莫名熟悉。
緊跟著，便聽顧清風低沉的、有些沙啞的嗓音響了起來：
“如果你眼神能夠為我片刻的降臨……”
“如果你能聽到心碎的聲音……”
“沉默地守護著你，沉默地等奇蹟……”
“沉默地讓自己……”
“像是空氣……”
顧清風沙沙的嗓音，帶著莫名的穿透人心的力量。
讓方才還喧擾吵鬧的酒吧，在剎那之間變得安靜下來了。
臺下幾乎是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在顧清風的身上了。
這麼靜靜地，聽著他一邊彈琴一邊唱歌。
這個眉目俊逸的男人，氣質明明溫和如玉，卻藏著不能言說的痛苦。
終於，唱到了副歌部分。
方才還低沉的嗓音，驟然之間變得高亢起來：
帶著掙扎。
“如果你願意一層、一層、一層地剝開我的心……”
“你會發現，你會訝異……”
“你是我最壓抑最深處的秘密。”
“如果你願意一層、一層、一層地剝開我的心……”
“你會鼻酸，你會流淚，只要你能聽到我，看到我的全心全意。”
臺下。
徐正東一瞬不瞬注視著顧清風。
看他整個人籠罩在金色光影中，像個天使般不真實的樣子。
看他的眼角眉梢覆蓋著一層能夠將他壓垮的楚痛。
看他眉頭緊皺，歌唱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好似要衝擊到他的靈魂深處。
徐正東真的被震撼到了。
他的心也跟著隱隱作疼。
不知是因為顧清風的歌聲，還是因為歌詞，他竟然有點喘不過氣。
就像是，感同身受。
多麼複雜的一種感情。
……
一曲既罷。
臺下掌聲雷鳴，徐正東也跟著鼓起掌來。
顧清風起身，身軀還是有些搖晃地那麼走著。
他下了臺，走到了徐正東的身旁去。
徐正東這才發現自己哭了。
他抬手抹了一把眼淚，大力地拍了拍顧清風的肩膀，“喂，這是我第一次聽人唱歌聽哭了！”
顧清風的臉色依然透著幾分微醺。
“你說，誰唱歌，好聽？”
“你你你你，你唱歌最好聽了，酒錢我付了。”
顧清風這才滿意。
顧清風又問酒保要了兩瓶烈酒。
“陪我喝幾杯？”顧清風問。
徐正東點點頭，“成啊，我今天舍命陪君子了！”
顧清風只是淡淡笑。
修長的手指，搖晃著手裡的酒杯。
徐正東拿過其中一杯酒，一飲而盡。這酒沒有味道，就是太辣嗓子了！
“你唱歌的時候，是不是在想讓你愛而不得的那個人啊？”
“……”顧清風沒有反駁。
“你真好，能喜歡一個人20年，我最羨慕青梅竹馬的那種感情了。”
“你沒有嗎？”
“我沒有，這麼多年，我只有一個兄弟。”
他的兄弟也就是大池子。
顧清風但笑不語。
他也有兄弟的，兄弟不知所蹤了。
……
喝了一半，顧清風就走了，徐正東也回家了。
可是那一晚上，徐正東卻沒怎麼睡好。
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凝視著月光出神。
怎麼回事，是喝了酒的原因嗎，怎麼睡不著了呢。
更邪門的是，他滿腦子想的都是顧清風的那張臉。
他彈鋼琴的樣子，唱歌的樣子，那麼溫柔，那麼悲慟。
那種悲慟，讓徐正東心裡亂亂的，跟有只手揉著他的心臟一樣。
怎麼回事呢……
他為什麼要一直想著顧清風。
“小東，你沒事吧？”第二天吃飯，徐況傑一直盯著徐正東看，發現兒子有些心不在焉的。
徐正東搖搖頭，他低頭喝粥。
粥是沒有味道的，正如同上次吃蘋果橘子，是沒有味道的。
徐正東不僅是失憶了，他喪失了味覺神經。
可是這件事，徐正東並沒有告訴丁寶怡和徐況傑。
徐正東是個可憐的人，自討苦吃。
“不發燒啊。”丁寶怡伸手，搭在徐正東腦袋上，試體溫說道。
“媽我沒事，媽你說，我要是喜歡上一個男人，你會不會驚訝？”
“噗——”
還沒等丁寶怡回答，徐況傑就噴飯了！
“你喜歡誰？？？”
“爸我、我隨口一說！”
徐正東沒想到徐況傑反應這麼大。
徐況傑卻是眉頭緊擰，用一種古怪的眼神注視著兒子。
“小東，你該不會喜歡老江吧？”
徐正東：“？？？？？”
“爸，我為什麼要喜歡江叔叔啊！”
“畢竟老江那魅力，這麼多年我也是懂的，我當年也差點有失足的時候，勉強可以理解。”
“滾一邊去——”丁寶怡狠踹了瞎貧嘴的徐況傑一腳。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
被踹的徐況傑揉著小腿，齜牙咧嘴盯著徐正東，“所以你喜歡誰？清池還是三兒？”
“啊，我沒有，我就是隨口一說！”徐正東不想解釋了。
丁寶怡給了徐況傑一個眼色：
喜歡男人，總比喜歡春和強啊。
徐況傑眉頭成了蚯蚓狀蠕動著：
老婆，我受不了兒子喜歡男人啊！
丁寶怡揚眉：
這都什麼年代了，有什麼受不了的？
徐況傑眼神更複雜了：
我就這麼一個兒子啊，我還指望他傳宗接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