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和感冒了。

可能是因為剛回濘城的緣故,水土不服,所以不太適應,晚飯也沒吃江春和就躺在床上,床頭開著小風扇,呼啦呼啦吹著風。

沈潮生敲門進來了,伸手要將她床頭風扇關掉。

“哎,別關!”

江春和趕忙說,“我感冒了太幹了,有風的話總歸好點,明天你去超市給我買個加溼器吧。”

“你太幹了?”

沈潮生的重點落在她第一句話上,低笑出聲,清雋的笑容盪漾進眉眼深處,他注視著江春和低低地道:“小丫頭不幹,挺溼的。”

“啊?”江春和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什麼意思呀?”

她失憶了,也變笨了,都聽不懂了,不是裝出來的。

若是換做以前,一定會氣急敗壞嚷嚷他兩嗓子:“啊啊啊沈潮生你這個王八蛋,你這個混蛋,臭不要臉——”

見她懵懂不解的模樣,沈潮生又心痛又憐愛,心痛的是她什麼時候才能變回原來的江春和,憐愛的是,她現在的乖巧,讓他覺得歡喜。

“好了乖一點,為夫給你煮了粥。”坐在床頭,捏著她挺翹的小鼻尖,沈潮生嗓音寵溺溫柔。

“哦,謝謝啊……”

“小笨丫頭,說了多少遍,夫妻之間不必這麼客氣。”

低頭蹭蹭,沈潮生鬆開她走了出去,很快又回來,手裡端著一碗粥,簡單營養的蔬菜粥,泛著熱氣,沈潮生捲起袖子親自喂江春和喝粥。

他一勺一勺地喂。

她一勺一勺地喝。

江春和低著小腦袋,忍不住打量幾眼沈潮生。

他滿面春風,豐神雋永的五官輪廓,狹長眼角下一顆淚痣點綴,江春和感覺得出來,沈潮生這幾天心情不錯,她也聽說了沈譽汀的事情,也聽說了YC集團的事情。

就像是戰場上驍勇殺敵的將軍,緊繃著一根弦,終於打敗了敵人之後,那根弦便斷了,難得松了口氣的舒心和愉悅。

“為夫這麼好看嗎?”

“咳咳咳……”

被抓包,頓覺尷尬不已,江春和咳嗽了起來。

沈潮生哭笑不得,拍著她的肩膀給她順氣,“剛剛在想什麼呢?”

“沒想什麼!我……我喝飽了。”

“好。”

擦了擦她的嘴巴,沈潮生按著江春和的肩膀,讓她躺下來,親自給她蓋好被子,全程都是體貼又溫柔的,就像是爸爸照顧女兒一樣。

可是江春和覺得,沈潮生比江北淵還溫柔,他對自己,比江北淵對自己還要事無巨細,她好像越來越依賴這個男人了。

“春兒這幾天就不要去學校了好不好,感冒了,在家裡好好休息,不然傳染給學生,春兒也會自責的對不對?”

“嗯,那你能幫我請假嗎?”

“當然可以。”

“……”江春和終於沒說謝謝了。

“那你早點休息吧,晚安!”

沈潮生笑了笑,沒立刻跟她說晚安,他將碗放在床頭,緊跟著整個人都靠在床頭,將江春和攬到自己懷中,抬手輕撫著她的髮絲。

“江老師戴眼鏡的樣子,很漂亮。”

“……是嗎。”江春和心不在焉的,他的氣息灼熱,在她耳朵後面噴灑,癢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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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上,可以嗎?”沈潮生耐心地詢問。

一瞬不瞬盯著她的臉,等待著她的答案。

雖然變笨了,可江春和也不是三歲孩子,豈能不懂這個男人的意思,耳朵根瞬間紅了,長睫撲閃翕動落下來遮住了眼睛。

“我感冒了,可能會傳染給你。”

“不會。”

這人回答得也太幹脆利索了吧。

江春和咽著口水,眼神四處閃躲著,“我、我弟弟和爸爸還沒和好,我心裡一直有心事,所以也投入不進去啊,你幫他們和好之後,我們再說吧。”

明知她這個理由非常非常蹩腳,沈潮生卻還是忍俊不禁笑了起來。

“夫人可真是會給為夫找差事呢。”

一邊說著,低頭蹭著她的額頭,俯身吻了她的唇。

他兩隻手撐在她的身側,想要深入,卻被她喊著不能傳染,只能作罷。

“晚安。”沈潮生終於起身。

江春和羞得趕忙用被子矇住自己的頭。

……

翌日。

出事了。

濘城監獄忽然傳來一則訊息——

沈譽汀在監獄裡面自殺身亡。

此刻沈家書房,沈潮生背靠著落地窗,負手而立,注視著窗外淅淅瀝瀝的雨,雨點敲擊在玻璃窗上,清脆刺耳,讓人心慌。

桌子上擺放著監獄裡面的照片。

沈譽汀是割腕自殺的。

他死的時候,眼睛是睜著的,猙獰可怖,像是生前還有什麼遺憾沒有完成。

沈潮生思緒漸行漸遠,吞了吞喉結,薄唇緊抿成一條線,眉眼深處藏著一抹難以抹開的寂寥。

曾幾何時,桃花拂柳的小巷口,兄弟手足也曾對酒當歌。

只是那樣的日子太過短暫,隨著恩怨,一去不復返。

沈潮生記得,小的時候,他從來不在沈家餐桌上吃飯。

不是他不想。

是他不配。

沈家注重血統尊卑,他剛回來,就被沈業忠掛了個“私生子”的名號,註定了他是卑賤上不來臺,每次吃飯,都會被董慧珠和沈秀芹兩個人瞪兩眼,兩個人在他耳邊說各種難聽的話。

沈潮生印象很深的一次,有一次沈譽汀不顧僕人阻攔,強行將他拉上了餐桌。

一家之主沈業忠下樓看到這一幕,覺得他壞了規矩,一巴掌打在沈潮生臉上,敕令他滾回房間不準出來。

老人下手重,10幾歲的沈潮生直接被打在地上。

沈潮生一聲不吭地從地上站起來,盯著臉上紅腫的巴掌印,嘴角出了血,這個時候卻還能揚起笑容,溫和地說一句:

“爸,我回房間了。”

董慧珠和沈秀芹在旁煽風點火,罵他蹬鼻子上臉。

他轉身的那一刻,聽到沈譽汀和沈業忠對峙:

“爸,您對潮生太過分了。”

那個時候的他,心裡一暖,是當真以為沈譽汀是待他真心好的。

卻不成想,後來……聽到他和沈秀芹在花園談話。

“我當然不可能對他好,我這麼做,都是為了讓爸媽越來越討厭他。”

“大哥,嘖嘖,你真是笑面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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