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變後的行程本就爭分奪秒，根本容不得半點耽擱。
郎華一行人在離開小區後一路北進，趕往沙市人民醫院的所在地。
能力者數量翻倍後，隊伍行進速度大增，只是正午，便已經到達了中央居民區的北部邊緣。
這裡街區同樣密集，建築樣式更為老舊，在沙市3區最初成立的時候尚還是繁華的經濟中心。現在卻早已經輝煌不在，充滿著死水般的頹敗氛圍。
就在這時，前腳還未越過街角的眾人卻聽到——一聲尖叫傳來。
“不要！”
緊接著飄過來的，還有明顯是男人們戲謔的聲音。
“小姑娘，你只是嘴上說著不要，哥幾個……可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出自真心啊，哈哈。”
“嘿，說不定到時候就發現，這妞身體還是挺誠實的呢。哈哈哈。”
“行了，別打嘴炮了，動作快點。等這邊完事了，那個小娘們再由著你也不遲。”
“對對，大哥說的是。磨蹭久了就要引來黑屍了。”
“臥槽，這傢伙怎麼這麼兇，你他娘的用什麼喂得？”
林茜聽到這些，禁不住站住腳步、面色一沉，想起來一些不好的回憶。
除去楊曉曉眨著大眼睛一副看熱鬧的樣子，其餘人也是皺眉不止。
轉過街角，楊曉曉卻不禁變了臉色。
“不要！不要傷害我爸。求你，不要……”
“是蘭曦！”楊曉曉沉聲道。
“蘭曦？”李麗萍恍然，“就是你們之前遇到的那個姑娘？”
在郎華救下楊本生幾人後，向楊家小區進發的路上，楊曉曉曾向他們提到過此前的一些經歷。
災變後的城市環境復雜多變，郎華三人一路上也是驚險不斷。
但唯獨是故事中，那個圈養屍變父親的女孩……讓李麗萍印象最為深刻。
轉過街角後，對面的景象便一覽無餘。
街上的情景和眾人想象中的有些差別。
一頂紅黑色的棒球帽甩落在一旁。翻卷的梨花燙短髮，延伸出浸潤了汗水的劉海，貼在額頭。衛衣和長褲上沾染了塵土和汙漬，與女孩清麗的容貌對比起來分外鮮明。
女孩蘭曦是被一個男人壓在了身下。
但那種將整個人面朝下按壓在地面上的擒拿手法，卻更像是一種控制。
制服對手的肢體反抗。
當然女孩同樣被那男人不斷揩油也就是了。
另外兩個持刀的男子卻是在對付一隻黑屍。一隻雙腳脫離束縛，上半身卻還被木椅牢牢捆在身上的黑屍。
林茜認出來了——那是蘭大河，蘭曦的父親。
“他奶奶的，這傢伙怎麼這麼難對付。”持刀男子罵道。
他的同伴剛才幾乎被黑屍咬到，此刻也是心有餘悸：
“幹！從沒見過這麼兇的黑屍。該不會要晉階了吧？”
“晉階了豈不更好。”持刀男子笑道，“像這種被捆住手腳的哪裡去找？一隻二階黑屍滅六個你這樣的都不成問題。”
第三人面露喜色：“嘿，活該咱們兄弟三個要發達了。瀕臨晉階的黑屍晶核能量最盛。我看這回我的力氣起碼還能上漲三成。”
“別說三成，說不定咱們也能就此晉階。以後，那可就是人上人的日子啦。”
“二子快點，我牽制住他了，你他媽 的
不是速度型進化者嗎？關鍵時候他媽 的給我給點力好不好。”
“大哥別急，馬上馬上。”
這三人竟是看上了蘭大河後腦中的那顆黑屍晶核。
對了，基因相近的進化者血食，會讓顯性屍變體加速進化。
其後腦中的一階深紅晶核，對普通進化者而言確實是一筆難得的財富。
而這樣一隻手腳被縛的一階後期黑屍，卻在無形中顯著降低了三人獵殺黑屍過程中的危險係數。
這樣難得的機會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不要！”
蘭曦哀叫道：“求你們了，別傷害他，別傷害他。”
但她一個被按在地上的小小姑娘，哪裡是一位壯漢的對手？
更何況彼時的壯漢，還是此時的力量型進化者。
急切焦躁的心情，不安扭動的身體。
蘭曦像是一隻被縛在繭裡的蟲，像是一隻無力的蟲。
越掙扎，被束縛得就越緊。
淚水，毫無聲息地漫出眼眶、淌過臉頰，滴落在滿是塵土的地面上。
……
自從“天狼預言帖”在聯邦即時論壇“FS社群”上被瘋狂轉載後，少數倖存者已經踏上了擊殺黑屍、強化己身的道路。
從窩在家中瑟瑟發抖，到提起武器努力自救。單就這一項，可就比前世快了太多程序。
像眼前持刀男子這樣組團出來，獵殺黑屍獲取晶核的小隊，要在前世災變發生後的第三個月，才能見到。
那時候歷經聯合政府旗下的官方科研團隊發出宣告，進化者們才意識到遍地災禍的末世中隱含的機遇和寶藏。
人們對強大力量的渴望和執著，無論在那個時代都沒有改變過。
——
“別傷害他？”
那個明顯是頭目的男人笑了：“好啊。我只不過是想拿走屬於我的東西而已。”
蘭曦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如果能就此放過她們，如果這是真的，那太好了……
她可以帶著“父親”去別的地方，去更遠的地方躲開，她可以……
而在女孩止住眼淚呆呆望向他的那一刻，男人卻緩緩補充道：
“比如我只想……撬開他的腦殼，拿走那顆唯一有價值的能量晶核！”
第二節
“姑娘，看來你還沒搞清楚情況。”
制住蘭曦的大漢淫笑道：“可不光是你的黑屍‘好爸爸’，連你……也別想逃出哥們的手心。呵呵。”
說罷他還在蘭曦清麗可人的小臉蛋上捏了一把。
其餘兩人聽到這話也是淫笑不停。
那漢子拍拍蘭曦呆滯的臉蛋：“乖呀，等我們把你玩膩了，就送你去和你的黑屍父親團聚啊，哈哈哈……”
“哎，她的那塊晶核，也別浪費了。”三個人中的老大發話。
“她？她可沒屍變啊。”瘦削的速度型進化者一邊向蘭大河出手，一邊開口道。
“只要事後殺了她，誰會知道？神不知鬼不覺。我們還多了一個晶核進項。”
“可是她還是人類啊。”
“有什麼關係？都是晶核，差不多的。或者這一個晶核你不要給我了？”
“別啊老大，我就是說說。按規矩平分啊。”
“現在這麼多死人，誰分得清是屍變前死的還是屍變後死的。老三
你可真是死腦筋。”
身為力量型進化者的那個壯漢撇著嘴回應著，轉眼又眉開眼笑起來：“嘿，兩年沒見，這小妞身段還真是有料……”
說著那只鹹豬手就要探向蘭曦的衣襟裡……
……
“夠了！”
是郎華的聲音。
如果對方只是斬殺黑屍，郎華才不會插手這些事。
被殺的黑屍生前是誰的父親，關他何事？
整個世界上有數十億黑屍，誰還沒有個親人？誰還是個孤家寡人了？
放不下對過去的執念，認不清的當下的狀況。
蘭曦你怎麼就不明白？
你為什麼不去死？你怎麼不去死！
屍變了，就是敵人，就是仇家，就是不共戴天的兩個物種。
你會害死自己，你會害死別人！
把一隻黑屍，把一隻自始至終只想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的屍變怪物，當作父親，當作親人？
你以為自己是誰？
你以為自己可以感動天地，然後迎來奇蹟嗎?
你誰也不是！我們全都……誰也不是。
我們什麼都做不了！
失去的沒有再回來，付出的最終也不會有收穫……
……
恍惚中郎華彷彿又回到了戰壕裡，回到連隊會戰的那天下午。
當時身為連長的李義山，在炮擊的間隙裡跟他說：“華子，要是我死了你知道該怎麼辦不？”
“把你的爛肉踢到一邊，換我來當連長唄。”
那時的郎華隨意掏著耳朵，只當他是閒來打趣的玩笑話。
“嘿，你這小子。”李義山也抬起寬厚的手掌，拍他一下腦袋，“那要是我……屍變了呢？你又該怎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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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該……”
當時的郎華什麼也說不出來，李義山的問話只換得一陣沉默。
“華子，你該殺了我。由你親自動手。”
他認真地盯著郎華的臉，郎華卻眼神飄忽、低下頭去。
“我……”
陷入猶豫掙扎的少年，低頭看錶的壯漢，硝煙升起、火光明暗閃爍的黎明戰場。
壯漢拍拍少年的肩膀：“下一輪炮擊要來了，快找個地方躲一躲。”
他最後看向郎華：“華子，到時候你……能做到吧？”
“我……我能。”少年始終低著眉眼，最後點了點頭。
我能。
好一句“我能”。
說的真好啊，答應的真好啊。
可誰能想到六年後真的會有這麼一天？
郎華啊郎華，那時候你是怎麼做的呢？
面對反戈一擊的英雄，死不瞑目的戰友……你真的做到了嗎？
你是否辜負了，又是否……
在這時，郎華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恨。
這股狠從最深的記憶力蔓延而出，讓他止不住地精神恍惚——
自己身邊究竟死了多少人？究竟死過多少人？
一百？一千？一萬？
數不清……或許可能是全部。
戰友、朋友、愛人……
黑屍、屍獸、傀儡武器、星盜者……
這場災變……這場末世……
這股恨讓郎華握拳的雙手禁不住顫抖起來，但他只是站在原地重複著：
“夠了，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