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即將被揭開, 遙遠的天邊已經多了一抹魚肚白, 王都中徹夜狂歡的人們終於捨得回到家中養養精神, 迎接新的一天與新的歡慶。

王都城門口也迎來了一天中人最少的時候, 奧盧卡帶著軍隊直接把主幹道路清了場。

繆宣騎著小白到來的時候,仍然能看到夜幕中一點一點的星子。

他走到奧盧卡身邊,奧盧卡今日難得地也把火狼帶出來了,伏爾甘被偽裝後看起來就像是一隻體型過於巨大的普通灰狼, 它驕傲地斜睨著繆宣。

小白:“呦!q口q。。。。。”

繆宣摸了摸小白的頭,再伸手擼了擼火狼的背。火狼不屑地抖了抖皮毛,從生物鏈上鄙視著白鹿。

“我來的不算遲吧?”繆宣問。

奧盧卡搖了搖頭:“差不多了, 時間正好。”

今日他帶來的士兵都是重灌步兵,人人裝配重盾與長矛,在凌晨熹微的晨光裡留下一片冷硬的剪影,讓人聯想到了整齊高聳的森林和峭壁上崢嶸的稜角。

傳令兵吹響了號角, 蒼涼渺遠的聲音遙遙傳出, 宛如冰水一般澆在沉醉在狂歡裡的王都。

行人們遠遠避開這裡, 戍守王都裡昏昏欲睡的守衛也頓時清醒了。

士兵們整齊地散開,他們的腳步聲悶悶地震響在人們的心頭。

短短兩年的和平,並沒有讓帕提亞的軍隊喪失哪怕一點兒戰鬥力。

那號角聲像是水波一般蔓延而去, 士兵們沉默地等待著他們另一位將軍的歸來,像是沉默的山嶽, 不需要宣揚,所有人都能感受那種力量。

繆宣同樣沉默地等待,天邊正在一點點擦亮。

又是一聲號角聲響起, 但是這一回它卻得到了回應,那回應也好似是從天邊傳來的一般,緊接著響起的就是輕輕的馬蹄聲,天空略過被驚動的飛鳥。

奧盧卡:“他們來了。”

馬蹄聲越來越重,越來越響,擦亮的天邊隱約出現了一個個黑色的小點。

奧盧卡抬了抬手,又是一聲號角聲響起,士兵們高高舉起了他們的重盾。

帶著涼意的風迎面刮來,伏爾甘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再懶洋洋得趴著了,它高高揚起了頭顱,同樣望著那些不斷接近的小點。

騎在馬上的軍隊越來越近,已經能夠望見最前方士兵們身上的古銅色鎧甲了。

繆宣眯了眯眼,在人群中尋找著涅斯克希斯的蹤跡,他在一年前曾去過一次伊特魯,這麼算起來,他也足足有一年沒有見到涅斯克希斯了。

騎兵的速度很快,繆宣已經能看到那個一身金色鎧甲的男人了,然而就在這時,逐漸亮起的天邊終於躍出了一輪朝陽。

千萬道從深紅色揮灑為金色的光芒猛地在騎兵們身後炸開,所有騎兵被鍍上了一層金輝,而那位正中央身著金色鎧甲的將軍更是耀眼,連他背後的朝陽都成了他的襯托。

繆宣條件反射合上了雙眼,強烈的刺激甚至都讓他眼角有了一點溼意。

就在這一刻,高舉著重盾的士兵們同時將手中的武器重重擊在地上!

只聽這一聲巨響,幾乎要震醒了沉眠的王都!

士兵們抽出他們的短劍,一下下敲擊在他們的重盾上,他們整齊地高呼著,那只不過是一個個意味不明的音節而已,卻在此時連就成了波瀾壯闊的詩篇,彷彿在讚頌著勝利,讚頌著榮譽。

繆宣光是聽著,就能夠想象出曾經戰場上的廝殺。

那一騎令人眼熟的白馬終於靠近了,騎兵們整齊地停留在步兵軍團邊,只有他們的王殿一騎當先,躍入了重盾的歡呼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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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盧卡翻身下馬,朗聲道:“兄長!”

士兵們的歡呼止歇了,赫利俄斯背上的男人用豪爽的笑聲回應著奧盧卡。

他同樣下馬張開雙臂,牢牢抱住了他的兄弟:“奧盧卡,我回來了!”

繆宣也翻下了白鹿的後背。

他抬起了那雙金色的瞳孔,璀璨得,像是要汲取所有天空的光芒。

涅斯克希斯單手按著奧盧卡的後背,朝繆宣伸出了另一只手,此時他的笑容,遠比他的金眸更加耀眼。

“瑪忒斯,我回來了。”

—————

第二王殿的迴歸並沒有給狂歡中的愛奧尼亞造成多大的影響,除了親眼目睹過那一個早晨的人們。

征服王在幾天後也回到了王都,秋收的狂歡終於落下的帷幕。

然而人們並沒有因為節日的結束而沮喪,因為他們即將迎來第五位王殿的成年。

也就是說,王殿的光棍大軍裡,又增一員。

說起來這是一件很詭異的事情,五位王殿沒有一個是已婚狀態,除了第一位喪偶外剩下四人甚至都沒娶過妻。

往火山荒野那邊跑的涅斯克希斯在這兩年裡自然沒有娶妻的機會,而爹不疼娘不愛的奧盧卡在兩年裡同樣也沒去相過親,至於維比烏斯,王后兩年前就在給他物色妻子,如今早把整個愛奧尼亞的淑女們攪和得天翻地覆,然而還是沒有一個定論。

而這位新成年的王殿,讓整個愛奧尼亞……不,整個帕提亞的適齡姑娘們摸著胸口按著良心說,她們都得承認不論是誰嫁給這位那都是佔了天大便宜。

然而事實是嫁給第五王殿和嫁給其他幾位王殿們不同,姑娘們的競爭者還包括所有見過他的適齡男性……

由此可見假如第五王殿真的想相親,愛奧尼亞將掀起多麼恐怖的血雨腥風。

繆宣:不不不,謝謝啊,單身挺好的。

征服王看著自己這一溜找不到老婆的兒子,十分難得的,開始懷疑起他們的能力來。

#我在你們這個年紀兒子都生了一打了#

#雖然那些兒子在凱珀尼亞覺醒的那一天全涼了#

繆宣這幾天一直被壓在花神殿裡,祭司老奶奶非常重視他的成年,每天都在做準備。

自小就在神殿長大的祭司成年了,他所屬的神殿就有責任負擔起他的成人,而花神殿這幾天就是在忙這些。

而繆宣真正的成人儀式,最後由科涅莉亞主持。

他的引領者既然已經由他自己選擇,那麼他的成人儀式王后就不能讓其他人經手了。

這兩年來繆宣斬殺的魔物數不勝數,花神殿裡堆積了許多魔物的骸骨。

考慮到瑪忒斯要成年了,祭司奶奶們千挑萬選拎出了其中最強大的一具——來自一隻十米長的巨蟒,繆宣在前伊利亞現維比烏斯的封地上擊殺了它。

巨蟒鋼鐵一樣堅硬的表皮已經被繆宣剝下來還債了,而它剩下的骨頭卻還都在,白森森地盤旋在一起,堆在馬車上的時候甚至連馬匹都不敢上前來。

繆宣最後也沒辦法,只能去鍛造神殿借了一隻有異能力的牛來拉車,總算是將這個標本運到了王庭。

出乎他意料的是科涅莉亞竟然不在寢宮而在執政殿,而寢宮裡的侍女們在看到蛇骨的時候一個個被唬得臉色蒼白,繆宣索性就把蛇骨拉到執政殿去了。

今日執政殿前又是烏泱泱一片人,繆宣穿過人群走上了臺階。

他跨入燈火通明的執政殿,結果發現其他四位王殿全部都在。

而科涅莉亞,則嫻靜地坐在屬於王后的寶座上。

涅斯克希斯和奧盧卡站在征服王下首,維比烏斯站在科涅莉亞下首,而緹琉利烏……他單膝跪在征服王的王座下。

征服王站在王座前,面色陰沉,風雨欲來。

繆宣:“……”

怎麼肥事?最近我是不是和執政殿犯衝?!

而且把征服王氣成這樣子的人不是維比烏斯不是奧盧卡,而是緹琉利烏?

看到繆宣到來,涅斯克希斯和維比烏斯臉上幾乎都要寫上“你怎麼挑了這個時候來”這句話,奧盧卡一臉嚴肅且懵逼,而科涅莉亞則垂下雙眸彷彿沒看到繆宣來了一般。

至於征服王,他同樣選擇性忽視了繆宣。

緹琉利烏背對著繆宣,朗聲道:“父王,身為一位父親,您根本沒有盡到您的職責,而作為一位王者,您又採取了最不恰當的方式。我很愧疚我作為兄長直到今天才敢於抗議,但是您……難道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繆宣:wtf?這話是緹琉利烏說的?!

很顯然征服王也沒能料到他八面玲瓏的兒子竟然還能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他的胸膛劇烈起伏,像是一隻被年輕雄獅冒犯的年老獅王。

“緹琉利烏,原來你是這麼想的。”征服王一字一頓道,“假如你認為我是暴君,那麼你就是懦夫!”

“是的。”緹琉利烏的聲音平平靜靜,往日裡待人接物如沐春風的人今天愣是把自己的話語弄得和堅冰一般鋒利寒冷,繆宣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從征服王的表現來看,大概也不是什麼溫柔微笑。

緹琉利烏:“懦夫,蛆蟲,膽小鬼,這些稱呼您可隨意,但是在我終於敢於認識到我的錯誤的時候,您仍然是如此固執。”

“父王啊……”緹琉利烏再接再厲,“曾經的您不是這樣的,即使是反對,您也會思考,也會包容,而不是一味的固執一味的暴虐……父王,您老了。”

繆宣這一回被嚇得都不掩飾自己見鬼一般的表情了,他感覺唯有素質十八連能表達他此刻的心情。

緹琉利烏這是幹什麼!硬懟征服王?!這、這tm是緹琉利烏幹出來的事情?!

實際上不只是他,此時從涅斯克希斯道維比烏斯全都是一臉見鬼的表情,奧盧卡的同款見鬼表情裡多了一分懵逼,連科涅莉亞都沒能掩飾好自己,震驚到下意識捂住了嘴。

而征服王……繆宣覺得他快被氣死了。

對他來說緹琉利烏前面的一大串話都只不過是兒子突然抽風,揍一頓差不多了,但是這最後一句“您老了”才是狠狠打中了他的死穴。

那一刻征服王只覺得憤怒而悲涼,因為他,的確老了。

他的力量如西山日落,但是他的兒子們仍然如此青春而強大,他們每一個人都擁有著叫世界震驚的力量,他們其中甚至有一大半還每一年都在不斷地變強!

而他……即使科涅莉亞的態度從未變過,但是征服王在恍惚的時候,都能懂自己身上嗅到腐朽的氣息。

那一刻征服王爆發出的威壓,真正詮釋了什麼才是一個廝殺一輩子的帝王,而如此兇戾又恢弘的壓力並沒有脅迫到緹琉利烏,這位跟著父親征戰多年的王殿甚至還站了起來,連跪都不跪了。

“很抱歉冒犯了您父王。”他的聲音仍然平靜,“一切事務都交給涅斯克希斯和維比烏斯吧,他們能夠做的比我更好,至於我這個懦夫,我會回到密刻奈……大概就此了卻餘生?”

此時繆宣已經吐槽無能了,他覺得自己快被自己的槽噎死了。

緹琉利烏放完狠話轉身就走,而征服王在短暫的怔愣後,大吼道:“滾吧!滾回你的小島去!緹琉利烏,和你母親的墳墓了卻餘生去吧!!”

緹琉利烏背對著父王走出執政殿,他的表情看起來相當平靜,實際上只有緹琉利烏自己知道,在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他放在長袍中的手無聲而用力地捏緊了,青筋條條蹦起。

繆宣看著迎面走來的緹琉利烏,輕聲問:“緹琉利烏哥?怎麼了?”

緹琉利烏看著他,冷硬的表情慢慢融化,他微微翹了翹嘴角:“瑪忒斯,很抱歉,我似乎不能夠參加你的成年了……而且還得麻煩你和阿忒奈、凱珀尼亞說一聲……唔,我真是個不負責任的哥哥。”

繆宣皺了皺眉,但是聲音更輕了:“……為什麼要對父王說出這樣的話來?你知道的吧……”衰老是禁忌話題。

緹琉利烏這一回是真的笑了,笑意溫柔繾綣,他在板著臉的時候和征服王一看就是父子,但是在此時,他要更加像阿忒奈的兄長一些……也許他的母親,就是這樣一位溫柔美麗的女人。

“麻煩你了。”緹琉利烏從領口扯下他貼身戴著的項鍊,上面掛著一塊銀藍色的水滴形墜子,那種宛如水銀流動般的質感,一看就不是凡品。

緹琉利烏將墜子塞入繆宣手中:“瑪忒斯,雖然不能參加你的成年禮,但是還請收下我的禮物吧……就當是,一個任性兄長的歉意。”

“瑪忒斯,生日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  繆宣(接過了墜子):?

緹琉利烏:哎嘿!定情信物!

涅斯克希斯:我【嗶——】

—————

麼麼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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