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光忠正提出了大膽的設想後, 繆宣的第一反應竟然是這事可行。

這個世界的妖怪是他們將來一定會面對的東西, 而羽光忠正現在的身體也不再是嚇一嚇就生病的孱弱體質, 讓他去歷練也未嘗不可。

但這件事情危險嗎?

非常危險。

繆宣現在對那只妖怪並不瞭解, 他不知道妖怪是透過什麼方法捕捉幼童的,假如只有他一杆槍那麼摔摔打打無所謂,但是羽光忠正是肉.體凡軀,被啃一口大概就會沒命。

所以他得把禪師帶上……就算這僧人不能奶那也可以當個肉……

繆宣把危險的眼神挪到了哉雪禪師的身上, 而羽光忠正還以為龍槍不允許他去,他蹬蹬蹬跑過來一躥,準確地掛在了繆宣的脖子上。

“帶我去帶我去!”

繆宣給掛的差點喘不過氣來, 猛然間懂得了老父親的艱辛:“等等別勒——我帶你去就是了!”

羽光忠正不可能一直都躲在他身後,他總要自己去面對的,要是哪一天他不在時這孩子遇到了妖怪呢?這一次他就出一個輔助裝備【救贖之翼】,新手上路保護期……

“那麼就說定了!”羽光忠正得償所願, 嘿嘿一笑, “這次的事情都交給我!我去找那個什麼和泉重光說, 你跟著我就行。”

說罷這小子湊到繆宣耳邊:“把和尚和半兵衛都帶上,這一次也試試他們!”

繆宣:“……”

這小混蛋,還挺雞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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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說好後, 繆宣給羽光忠正打包行李,而羽光忠正直接帶著哉雪禪師去找此地駐軍將領和泉重義。

所實話和泉重義這個名字羽光忠正也有些耳熟, 只不過他總覺得自己記錯了,印象中最鮮明的是和泉這個姓氏,不過記不記得準都不是問題, 畢竟在這個妖怪橫行的世界,什麼歷史史實全都給餵狗。

作戰會議室的大門被拉開的時候,和泉重義正一臉嚴肅地坐在他的案几後,聽到聲音他立刻抬頭:“怎麼樣,家督有沒有回覆——小公子?”

這個漢子急迫的表情一下子就變了,他下意識皺了皺眉,看起來相當不耐煩:“你來做什麼?”

吃人的妖怪正在掠食無辜百姓家的孩童,後田的軍隊就屯在不遠處,乾旱讓流民和饑荒四處傳染,在這種危機四伏的時刻,和泉重義真的不想陪這種被流放的小孩子過家家。

羽光忠正也不急,他直接在和泉重義對面坐下:“本公子代父巡視,自然是要管一管敢在我的領地上吃人的妖怪,把你知道的所有情報都給我。”

和泉重義差點給他的理直氣壯弄笑:“給你?你能做什麼?難道你要去消減妖鬼嗎?!”

然而他沒有想到,對面的小公子竟然應了:“不錯,我將親自前往斬殺妖怪。”

和泉重義一驚:“可是你……你是小孩子,你知道那個妖怪——”

“我知道,那又怎麼樣?”羽光忠正嗤笑,“這麼多次的暗殺也不見你管,這一次也用不著你,我不論死活追責都追不到你身上,你只管給我情報安撫那些百姓就夠了!”

這話實在是大大出乎和泉重義的預料,他原以為這就是小孩子的玩鬧,根本沒想到人家是已經做好了搏命的準備。

而且他說到沒錯,面對一直以來的暗殺部隊和泉重義都在裝傻,但這一次、這一次……

和泉重義心情複雜,不知為何他突然想起了曾經的出羽國主,那個冷酷又勇武的豪傑,他在戰場上也是那樣氣勢如虹,可惜最後死在刺客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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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這小公子當面斥責家督,還用嘴咬下了大公子的半邊耳朵……

和泉重義長嘆一口氣:“我給你就是了。”

他低下了頭,不和這孩子對視:“你……唉,祝你武運昌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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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光忠正成功地混到了完整的情報,同時也從和泉重義手中訛到了一個靠譜的嚮導。

“龍槍!我們今晚就出發!”他回到自己的房間,而此時他的房間外已經聚集了他此次行動所有的班底:

三個被嚇破膽的侍從、一個主動投誠的武士、鬼知道從哪兒來的和尚以及借來的帶路人。

繆宣瞅了瞅這麼一串人,心道對上妖怪大概也只有一點五個人能用,僧人打輔助,武士算半個。

羽光忠正可不知道他龍槍的腹誹,直接把仍舊裹著白布的長.槍扛在肩上:“我們走了!幾天後就帶著那鬼的頭回來,我要把它摔在和泉重義腦門上。”

這麼一行散兵遊勇就正式上路了,嚮導悶悶地走在最前方,一臉麻木;哉雪禪師還是一如既往沉默微笑,彷彿固定npc。

在知道了這一次出行的目的是斬鬼後,侍從們個個都驚慌失措但又不敢妄動,幾日前他們的一位同伴就因為暗殺被斬首示眾,這件事情嚇破了他們的膽子。

而那個武士安藤半兵衛看著卻躍躍欲試,同時也有些不安,他低聲詢問羽光忠正:“大人,我聽說斬殺妖鬼需要神兵利器,凡鐵是殺不了它們的。”

羽光忠正抱著手中的長.槍:“你不必害怕,我帶上了。”

武士用懷疑的目光瞅了瞅那被白布緊緊包裹的武器,到底是什麼都不問了。

—————

妖怪肆虐的村子就在墨嶼崗哨的不遠處,這些村子中既有來自曾經出羽國的人,也有津前來的人,前者的人數要更多一些,畢竟都是逃難而來,因此人們更加珍惜平靜的生活。

但偏偏現在吃孩童的妖怪出現,將豐收的季節攪得支離破碎。

“就是前面了……”嚮導低聲彙報,“前面這個村子,已經丟了五個小孩,一個嬰兒,兩個女童和兩個男孩。”

嚮導沉默了一會兒,又補充:“還有一個孕婦。”

羽光忠正皺了皺眉:“直接帶我們去村子裡,這個村子裡應該有村長之類的人?”

“是的。”嚮導牽著馬,“他們已經知道了您要來,現在應該都在等待。”

確實早已有人在等待了,這個村子中幾乎所有的人,來自幾個鄰村個人,甚至還有無家可歸的,流浪中的災民。

清晨的薄霧裡,他們就等候在村子口,母親抱著孩子,父親拖著武器,當他們在看到羽光忠正的馬匹車輛時,所有人都零零散散地跪下了。

在這個時代裡,貴族武士們和平民完全生活在兩個世界,兩者甚至能被看成是兩個物種,平民大多數瘦削矮小,皮膚發黑發黃,牙齒歪扭,神情倉惶,他們的孩子稍微好一些,但是看上去也同樣可憐非常。

羽光忠正在此時突然就有了一個荒唐的念頭:那些只吃人的鬼,想必也是吃不飽的吧?

……那麼他這個誘餌,應該更具有吸引力了。

和民眾交流的還是嚮導和哉雪禪師,人民信任僧人,而羽光忠正連他們的話都聽不明白,他偷偷地觀察著身邊的人,發現不論是武士還是侍從,對這些平民都視若無睹。

羽光忠正翻身下馬,走到禪師身邊:“這幾個夜晚,讓他們都聚集在一起。”

禪師低聲回答:“他們已經在這樣做了,但是仍然有孩子會在白日消失……鬼是不能抑制自己的渴望的,它們會想盡了辦法獵食。”

羽光忠正沉默了片刻,轉向繆宣:“龍槍?我可以信任你嗎?”

繆宣笑了笑:“可以。”

羽光忠正有了決斷:“你讓他們找一個足夠大的地方,在晚上把所有嬰兒、小孩、他們的母親還有孕婦都趕過去——所有的,周圍所有的村子還有流民。男人就站在外面,由你和半兵衛管理,而我會和龍槍在裡面等待。”

來自統治階層的指令被快速執行了,村民挑好了地方後就被安藤半兵衛趕羊一樣聚攏在一起,那是幾個村子之間的一處廟宇,供奉的是眉目模糊的菩薩石像,嬰孩與幼兒被母親抱在懷裡。

寺廟並不大,瘦弱的孩子們擠在一起,女人們則圍在最外圍,嬰兒由大一些的孩子抱著,兩盞油燈在祭臺邊點亮,空氣沉悶,流動著動物糞便的味道。

在黃昏來臨前,周邊幾乎所有的人都聚集在此。

明明命令的執行非常順利,但是羽光忠正看著這些綿羊一樣麻木的人群,突然間就覺得很不是滋味。

這個時代,怎麼是這樣的呢?

這和那些遊戲裡的東西不一樣,和那熟悉的時代不一樣,和他想象的更不一樣。

羽光忠正直接坐到了菩薩所在的高臺上,他手中抱著沉重的長.槍,居高臨下望著惶恐又麻木的人群,他們活著就像是領主大名的財產,與土地和牲畜糧食一起被瓜分、被搶奪。

也許只有武士貴胄階層、那些真正大都市的人民才能活得像個人?

“龍槍……你覺得這樣好嗎?”羽光忠正突然輕聲詢問。

繆宣正展開精神力,聽到他的話不由一愣:“什麼?”

羽光忠正沒頭沒腦地問:“這些村民的生活,這樣好嗎?像是畜生一樣……這個時代的人,都是這樣嗎?”

繆宣有些詫異地看著羽光忠正,在他黑黢黢的瞳仁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這個孩子……竟然會想到這些。

“不喜歡嗎?這樣的世界。”繆宣輕聲問道,“那麼就去改變它吧,你能做到的。”

羽光忠正抱著懷裡的龍槍:“那麼你會和我在一起嗎?”

繆宣:“……會的。”

—————

夜色漸沉,風捲著穀物的氣味微微透入廟中,男人們舉著火把團團圍在廟宇外,由武士和僧人帶領著,嚴陣以待。

繆宣透過小地圖瞅著寺院外的佈局,發現這個安藤半兵衛在領兵上竟然也有點基礎,不算是什麼都不懂。

武藝超群、會領兵,在這個時代的人類中就算是不錯的人才了。

寺院內,一些不懂事的孩子已經挨不住睡過去了,女人們緊緊挨在一起,院子裡不大透風,還算暖和。

祭臺上的油燈發出兩團光暈,從下往上照在羽光忠正身上,明明這只是一個抱著長柄武器的半大孩子,但當他從上向下俯視時,卻莫名其妙地威嚴懾人。

恐懼的哭聲因為疲憊而消失,所有人都在等待,羽光忠正半垂著眼眸,繆宣看著這孩子,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你睡吧。”

羽光忠正:“用不著,我可以等”

繆宣嘆了口氣:“現在睡不著以後長不高可怎麼辦?睡不著就背書。”

羽光忠正:……

羽光忠正往龍槍身上一靠,甭管真假,總之是立刻就睡著了。

而當羽光忠正真正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天亮了。

這一夜,那只鬼竟然按捺住了食人的慾望,它沒有出現。

村民們不知道是因慶幸還是大失所望,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就當他們正準備解散回家的時候,羽光忠正將龍.槍往地上一杵:“所有人,都不許動。”

在所有人錯愕的視線中,他下達了命令:“巡邏的男人原地休息,女人結伴去家中取食物和水——和尚、安藤,你們跟著她們走,所有孩童都不許動!”

人們面面相覷,雖然充滿了疑問但還是照做了,一切都順利地執行,取食水的人平安迴歸,但所有人仍然不被允許離開這個小廟宇。

一切生理活動都被限制在此處,包括羽光忠正自己也是如此。

羽光忠正知道那只鬼還在周圍徘徊——周邊所有村子,甚至連流民都被他集中在這裡,那只鬼要是放棄這個地方就只能再往東去,而向東需要翻閱一段山陵,翻山越嶺的時候可沒有孩子給他吃。

鬼不會離開,它在等待,而他也在等待。鬼是不能抑制自己的渴望的,它們會想盡了辦法獵食。

第二天就這樣過去了,但鬼還是沒有來,第三天過去,人們依舊在空等。

武士半兵衛抓住了幾個擅自離開的男人,他們跪在羽光忠正面前哭訴家中的田地需要收割,羽光忠正拒絕了半兵衛斬首示警的建議,反而輕易地饒恕了他們。

於是偷偷溜走的男人越來越多。

在第四天,羽光忠正突然宣佈:“今日就是最後一日,假如那只鬼今日仍然不來,那麼我明天就要回到我的堡壘。”

這是最後一天的等待,武士半兵衛無法理解他的小主人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的決策,但他沉默地執行了,對那些偷偷溜走的男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卻緊緊盯著還在院落中的孕婦和孩童。

天色漸漸變暗,夕陽透過破舊寺院的縫隙射入,在菩薩身上潑灑出猩紅的色彩。

羽光忠正從祭臺上跳下來,默默將長.槍抱在懷裡。

“龍槍,那些村民已經跑了一半了吧?我覺得那只鬼忍不住了。”他對身邊的黑甲將軍道,“是時候……去把它弄出來。”

繆宣將他的所作所為全都看在眼裡:“去吧。”

於是羽光忠正將□□鄭重地拜訪在祭臺上,慈眉善目的菩薩正低頭看著他,隨後他轉身,在昏黃的夕陽中大步踏出了院落。

他對守在門口的禪師說:“不用跟過來,我去解手。”

作者有話要說:  戰國時期大名武士往往有在名字裡繼承前輩長輩名諱的習俗,尤其是看族譜的時候這個特徵就特別明顯,一串人下來名字裡都有一個字,比如祖孫三代長宗我部-能俊、俊宗、忠俊;祖孫三代伊達-輝宗、政宗、忠宗;三代織田-信秀、信長、信雄(長孫)、信吉(二孫)、信忠(三孫);祖孫四代松平-清康、廣忠、德川家康(這人換了姓)、信康,等等等等。

換名字換姓氏都很常見,比如不算小名德川家康總共換了四次名字。

而且他們來來去去就這幾個好字,什麼宗什麼信什麼忠,隨機仁義禮智信,要不是姓氏百花齊放,簡直能為難死查資料的。

———

麼麼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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