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堡內城,盧比宮,宴會禮堂。

當侍者匆匆走到王座前躬身低語的時候,崔斯坦身邊這人的表情與紅寶石大公的表情,一齊微微地變了。

只不過,前者是微笑,而後者則是顯而易見的怒色。

有事。

崔斯坦敏銳地察覺到了異樣,下一個問題也在心中砰砰作響。

好事?還是壞事?有沒有好處?

年年讓他來尋找進一步接觸的機會的時候,就解釋過這其中的緣由,崔斯坦已經知道有一些人在覬覦瑟堡的財富,相關行動應當就在這一兩日。

崔斯坦對瑟堡的死活不感興趣,只是無法確認年年的立場。

她是想與面前這人的傭兵團合作拿下瑟堡,還是想假意靠近保下瑟堡呢?

崔斯坦總覺得這兩個選項其實都是成立的。

拿不準年年心思的崔斯坦很是蠢蠢欲動,但也不敢輕舉妄動,生怕惹了這個祖宗不快,砸了他在厄舍城置辦下的生意產業。

崔斯坦放下手裡的酒杯,選擇了保守的吃喝話題,暗自琢磨著怎麼切入正題。

“這瑟堡的廚師也是夠心靈手巧的,幾個肉片就能擺出這麼多花樣。”

崔斯坦拿起一個小瓷盤,看著白色瓷盤中那個小巧玲瓏的“玫瑰花”,說道。

這種晚宴是從來都不會讓人吃飽的,各式美味菜餚被分裝在各種碗盤裡,看上去無邊無際的一大桌,實際上並沒有多少。

像他手裡這個瓷盤,一層薄冰墊底,翠玉雕的葉子襯托,正中是用薄薄幾片肉擺成的玫瑰花蕾,晶瑩透亮,挑開花瓣,內裡是食用金箔捻成的花蕊,沾了些蜜醬,看起來嬌豔欲滴。

“這紅寶石大公也是很會節省吶,按這個份量,哪怕他天天辦宴會也花不了多少錢。”

崔斯坦賞玩著盤中的菜餚,開著玩笑。

“人家確實是天天辦宴會,”崔斯坦身邊的人也笑道,“有時候是從中午開始,有時候是從傍晚開始,總要持續到深夜才作罷。”

“有錢人的日程就是不一樣,我記得以矮人族的風俗,來參加宴會的話,每一次的著裝打扮都不能相同才對。”崔斯坦咂舌。

根據貴族禮儀的規範,若要去參加正式的宴會,那就不能穿戴舊衣服舊首飾,都需得重新訂製,按紅寶石大公這辦宴會的頻率,這瑟堡裡的貴族也別做其他事情,成日裡研究穿什麼衣服就夠了。

“反正這瑟堡富庶,外圍幾十萬平民供養這麼幾千個貴族總不成問題。”

“這麼說來,供養個一千多人的傭兵團也應該不成問題了。”崔斯坦舉起杯,笑著敬道。

“我就知道你這傢伙不會無緣無故來找我搭話。”這人無奈地搖頭,與崔斯坦碰杯。

“你們鬧了那麼大的動靜,我總是要好奇一下嘛。”崔斯坦放下心來。

看派索(Pisso)這態度,他的探聽應該不會招致什麼反感,或許還真能摻合一腳撈點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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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索,是傭兵團 Mep; Root Beer(機械地精與根汁啤酒)的團長。

這個古怪的名字來源於他和他的兄弟拉索,也多虧了他那個埋頭鑽研機械機關的兄弟,這個傭兵團很快就在矮人族和人族兩地都混出了一些名氣,在到達A級評定之後,迅速擴張到了兩千人,後來增增減減的,現在依然是個有千人基礎的大傭兵團。

整個蓋亞大陸的A級傭兵團並不多,矮人族所屬四個,人族所屬五個,精靈族可能有一個,也可能沒有。

儘管崔斯坦與這些傭兵團都不算熟識,但也有點往日裡倒買倒賣的臉面交情。

在與年年同行之後,崔斯坦又光榮地給自己的臉面交情增加了一個。

也正是知道自己與派索不過有些臉面交情,崔斯坦便沒有過多地假惺惺噓寒問暖,而是快速挑明了自己的有所圖謀。

要是無所圖,他這個刻意湊近的行為才要被派索懷疑了。

“你最近在哪裡發財呢?”

派索像是要故意吊胃口,轉移了話題。

“剛從翡瑟斯森林出來,在邊境沿線和斯坦因小鎮收了些礦石,”崔斯坦捏著拳頭比劃,低聲道,“都是至少這麼大的紫金原礦和原生魔法水晶,高價收了不少。”

“哦?”派索的笑容真誠了不少,“打算去哪裡出手?”

“厄舍城吧,原礦石在矮人族向來賣不到高價。”崔斯坦嘆氣,覺得很可惜。

不是矮人族沒有這方面的需求,而是私人或民間的礦石類買賣也要由王國監管,價格是固定的。

“別去厄舍城那麼遠了,十倍價錢,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派索伸出手,看著崔斯坦,真誠地笑道。

崔斯坦十分驚喜,一把抓住派索的手握住:

“沒問題!成交!隨時可以......”

見崔斯坦果然對這非同一般的價格心生疑惑,派索拍拍他的肩膀:

“我們有些急用,畢竟你也猜到了,我們馬上就要有大動作。”

崔斯坦將信將疑地點頭:“那好,我們這就去交易?”

言罷,他就要拉著派索走出禮堂,看樣子很是心急,生怕派索反悔,也不想給他討價還價的機會。

“誒,別這麼心急,”派索按住崔斯坦的肩頭,手下用力,“宴會還沒結束,我們此時退席,會讓大公不高興的。”

“不能退席?”

崔斯坦看看禮堂盡頭王座上的人,狐疑地道:“剛才還有人退......”

崔斯坦摸摸鼻子,年年那很明顯是被退席,再說了,這大公高不高興,年年和祁有楓會在乎?

“剛才怎麼了?”派索好奇地問道。

他這一會兒也在旁人的交談裡聽出了些東西,彷彿在他來之前還有什麼事發生。

“沒什麼,鬧劇而已。”崔斯坦擺擺手,“那等宴會結束,我們就錢貨兩清。”

“宴會結束的時候,大公會派近衛護送我們到各自的住處,恐怕要等明天一早才可以。”派索攤手道。

“這......這也太體貼了吧?”崔斯坦詫異地道。

“是啊,紅寶石大公對這瑟堡的貴族,可都是很體貼的。”

派索笑笑,冷淡的目光掃過禮堂裡這些衣著華麗的賓客們,莫名有些憐憫。

崔斯坦看在眼裡,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派索,該不會是想直接把這盧比宮給炸了吧?

......

揮手讓侍者退下,紅寶石大公看向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弗恩,鷹隼一般的目光有些陰鷙。

在侍者來通報礦區事故之前,他已經從弗恩口中問出了那個精靈的來歷。

弗恩只是個小鎮的鎮長,見識少,但他卻知道那精靈口中的恩古斯是誰,而這自稱是恩古斯弟子的精靈又可能代表著什麼。

這或許會是一次很好的與精靈族合作的機會,卻被這個見識狹隘的傢伙給攪亂了。

弗恩也在懊悔,但更在惶然不知所措。

“來人,把他帶走,別讓他死了。”紅寶石大公收回目光,厲聲道。

另一侍者低頭應是,召來殿外候命的衛兵,把瑟瑟發抖的弗恩架起,無聲地從後門離開。

“你!你們是——”

呼喊聲乍起,擺滿美味佳餚的餐桌冒起白煙滾滾,初聞香甜可口,但卻在進入口鼻的一瞬間變得辛辣無比,逼出鼻涕眼淚齊流,肺腔也像是爆炸一般刺痛。

崔斯坦慌忙捂住口鼻,派索粗暴地扯開他的手,捏住他的下巴硬塞進一團東西,軟綿綿的,又苦又腥,入口即化。

他立刻掐著脖子乾嘔起來

——派索這一塞直接戳到了他的舌根,加上那東西的腥味,直讓他噁心想吐。

還好濃煙已經變得無害了,除去霧濛濛的讓人看不清禮堂裡的情況。

“不枉費我花了這麼多時間佈置,”派索一口啐到地上,“媽的,手底下的人都快能去當御廚了。”

他早就安插了人在盧比宮各處,自然也包括了重中之重的廚房。

“你、你打算直接清理盧比宮?”

崔斯坦稍微緩過來一點,連忙跟在了派索身後,兩人向禮堂深處那尊靜悄悄的王座走去。

禮堂裡的賓客都已經倒在了地上,有些人已經悄無聲息,有些人還在掙扎,微弱的呻/吟聲和撕裂的咳嗽聲自慘白的霧氣中瀰漫開來,像是踏入了魍魎地獄。

“試試看,沒想到這堂堂瑟堡盧比宮的防禦如此不堪一擊。”

派索笑道,踢開擋路的一隻手,頗為遺憾地搖著頭。

說話間,或清晰或沉悶的爆炸聲三三兩兩地響起,崔斯坦聽了聽,似乎都是內城北邊傳來的。

“外邊的礦區被我們拆了,飢餓的礦工正在狂歡,加上衝擊城牆缺口的那些暴/民,衛兵的大部隊沒這麼快到這應當是載歌載舞的盧比宮裡來。”

派索愈發得意,向崔斯坦解釋道。

“怪不得你要用這種悄無聲息的方式控制這裡,簡直是太厲害了!”崔斯坦非常配合地驚訝著。

“那些配備機械臂的衛兵還是有些麻煩的,拉索的機械地精雖然是重火力,消耗也太大,沒必要浪費在雜兵身上。”

“拉索他人呢?沒來這裡幫忙?”崔斯坦順勢問道。

“他等等就到,以防萬一,我安排他去做別的事情了。”

派索現在很是享受賣關子的樂趣,笑呵呵地道。

“現在嘛......”

派素看向幾步之外的王座,和王座上那個雕像一般安靜的人,想了想,還是謹慎地摸出了重劍,一步步靠近。

霧氣中的紅寶石大公像是倚靠著王座沉睡,手杖橫放在膝頭,那顆碩大的紅寶石璀璨奪目,在派索的眼中映出了一團貪婪的火焰。

就是這個東西......只要得到這個東西......

重劍劃出一道烏沉沉的鋒芒,將紅寶石大公的身體連帶王座一起劈成了兩半,可那被劈開的身體卻沒有漏出一滴鮮血,反而化作了同樣濃重的霧氣。

派索停步,崔斯坦也小心地看著周圍。

“我在這裡。”

霧氣重新凝聚,王座上的人依然閉著眼睛,手杖卻換了個地方,從膝頭變成了五指之間。

紅寶石大公端坐在王座之中,雙手拄著手杖,晚霞一般的光芒從他的指尖流出,猛地一蕩,吹散了整個禮堂的霧氣。

派索緩緩退開,退到餐桌邊時,抓了個奄奄一息的貴族女子擋在身前。

“斯特林家長女,?遭受兇人襲擊,不幸,”紅寶石大公平靜地看著他們,“遇難。”

手杖末端輕輕敲擊地面,一道淡淡的紅色光芒如漣漪般蕩開,派索連忙扔開人質舉劍去擋,那嬌弱的貴族小姐被震出一口鮮血,委頓在地,眨眼間沒了呼吸。

派索看向那根手杖的眼神更加熱烈了。

崔斯坦已經顧不得什麼形象和面子,靈活地趴在地上,手腳並用地在餐桌的掩護下向禮堂大門處移動。

這紅寶石大公似乎比想象中還要厲害一些,那根手杖更是有古怪,也不知道派索還有什麼安排可以抗衡。

派索再次後退,看看紅寶石大公手裡的手杖,再看看他寸步不離的那尊王座,笑容倒是?愈加燦爛了。

紅寶石大公面對這赤/裸/裸的覬覦眼神,不由黑了臉,也漸漸地有些慌亂。

他盧比宮的幾千近衛,難道已經都被控制了?

“大公,別等了,”派索勸道,“你現在就是孤家寡人一個,還不如配合一點,束手就擒怎麼樣?”

“胡言亂語。”

紅寶石大公冷哼一聲,層層紅浪從手杖頂端那顆寶石處擴散開來,禮堂內的餐桌雕塑花卉盡數被震了個粉碎,原本還若有若無的呻吟聲頓時化為沉寂。

派索用重劍擋在身前,狼狽地急速後退,再差一步就退到了禮堂大門之外。

“其實我對你沒什麼惡意,只是想從你手裡要一樣東西而已。”派索無奈地笑道。

“不可能。”紅寶石大公果斷拒絕。

“那我就只能冒犯了。”

派索重重地嘆了口氣,退出禮堂。

這就完了?

早已躲在大門後的崔斯坦看著不慌不忙的派索,心內嘀咕個不停。

過了大約一分鐘,轟隆隆的機械運轉聲傳來,崔斯坦跑到那直達盧比宮的金色階梯處一看,看到了一個正在爬樓梯的機械怪物。

這像是螃蟹一樣的機械底部履帶正隨著每一級階梯的形狀變形,一點點地將巨大沉重的身軀向上推。

雜亂的腳步聲也由遠及近地傳來,幾百名矮人玩家衝上金色階梯後對著派索喊了聲團長,便跑進了盧比宮各處,又分出些人堵在了禮堂前後兩道門前。

崔斯坦也知道了派索這副胸有成竹的模樣的底氣。

這金屬大螃蟹的四隻機械爪和兩隻螯足裡,正抓著兩男四女,兩老一少三幼兒。

還有一個哇哇大哭的嬰兒,被綁在機械大螃蟹胸前的鑽頭上。

派索這是把紅寶石大公全家老幼都給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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