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年年想來,會刻意接近她的陌生人,很大程度上都不懷好意。

而這個莫名其妙出現在這裡的矮人族小男孩——這明顯是個剛剛進入遊戲的新人,外表仍處於幼年期——還有兩點更讓她懷疑:

一、這人是從現實裡慕名而來;二、他對自己的樣貌很熟悉。

就像是歲曾經苦惱過的那樣,現在還活在現實中的人,不管是曾經的親人,還是在H國認識的人,都不知道年年健康長大以後該是什麼樣子。

所以,這個人是在尋找意識轉移之後的年年,尤其是當前這個解鎖了新皮膚的年年。

這個嫌疑人的範圍就很小了,不外乎那麼一兩個人,但年年還是想再採取些刑訊的手段。

石熒花的毒性發作很快,這小矮人立刻就開始抓撓起自己的手背和脖子,在數秒之後就迸發出了第一聲尖叫。

他的雙手已經變成了兩隻粗腫的肉錘頭,透明的水泡肉眼可見地鼓脹起來,密密麻麻,越脹越大,看起來像是掛了一大串粉紅色透明的葡萄,也像是某種碩大的鮮豔樹莓。

年年和祁有楓齊齊後退了半步,站在溫泉池邊,正想開口,卻見眼前這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這就......死了?”

年年順手抽出祁有楓腰間的刀,蹲在地上,用刀尖挑了一下那人的手指。

看著那些鼓鼓囊囊的水泡,她實在很想給它們一一挑破。

“可能是下線了。”祁有楓走過去看了看,攤手道。

死掉的話,這屍體應該會很快被重新整理回重生點才對。

“這果然是個新人。”

年年嘖嘖兩聲,好整以暇,蠢蠢欲動:“那我這會兒給他把水泡挑開應該沒事吧?”

“這個......用箭可能更順手吧。”祁有楓誠懇地建議,光是想想這畫面,他就想把刀扔進溫泉裡消毒個三天三夜。

“不要,就用你這個。”

年年耍賴似地抱著他的刀,蹭了蹭,揚手一戳,啪唧幾聲,挑破了一連串水泡,酸腐的味道頓時瀰漫開來。

“啊——!疼!”

“屍體”騰得坐起,不小心又穩穩地撞到了刀尖上,疼得整個人都抽搐了一下。

“唉,朋友,”年年挪動腳步,把刀尖戳在溫泉裡消毒,看著他搖頭嘆氣,“這是遊戲,中毒是狀態,疼是感覺,你就算能下線消掉感覺,也消不掉角色狀態啊。”

“你、你到底給我吃了什麼?!”這人已經知道抓撓是不可以的,面目猙獰地把十指插/進了泥土裡。

“附近摘的草,味道還不錯。”年年如實回答。

“這、這,你到底要做什麼!”他瞪著年年,兇惡十足。

“不做什麼啊,就是想跟你聊聊。”年年笑道。

“你這是聊聊?!”

年年摸了摸下巴,點頭道:“確實,沒想到你的承受能力這麼差,現在這個狀態確實沒辦法好好聊天。”

言罷,她移開腳步,露出了身後熱氣騰騰的溫泉,隨後一指:“下去泡溫泉吧。”

“什麼?”看神情,這人大概以為這毒藥還有致幻功能。

“下去消消毒,不然的話......我還真不知道這東西能不能毒死人。”

年年看向祁有楓,祁有楓也搖搖頭。

其實從他的個人體驗來看,這石熒花的毒只是會讓人很難受,只要把最初的那股麻癢忍過去,不要抓撓,過一段時間也就沒事了。

小矮人將信將疑地下了水,年年望向對岸,又扭頭看向了祁有楓。

“我去看看那小姑娘的情況。”祁有楓會意。

“嗯,麻煩你了。”年年把手裡的刀遞給他,不好意思地撓頭。

“不麻煩,”祁有楓抬手捏了一下她的臉,笑道,“我在對岸等你。”

祁有楓跳進水裡,把剛剛解脫的小矮人扔回岸上,返身蹬著泉池的石岸,遊向溫泉的另一端。

“你是叫......阿爾伯特?”年年低頭,瞥向落湯雞崽一樣的小矮人。

“你知道?你知道!”阿爾伯特跳起來,很想破口大罵,“那你還折騰我?”

“這兩者之間有關係嗎?”年年笑眯眯地道,“我就是想折騰你一下,怎樣?”

阿爾伯特默然。

他還真不能拿這位怎麼樣,打又打不過,動又動不了,偏偏自己還有事求她,這感覺簡直是......太糟糕了!

“現在冷靜了?”

年年盤腿坐在原地,語氣淡淡,與剛剛那副興致勃勃的樣子判若兩人。

“冷、冷?”阿爾伯特回神,抹了把臉,尷尬地道,“冷靜了。”

哪怕他是這個遊戲的創造者,也難免被這裡的真實所惑,先是獨自在黑暗錯綜的地道裡迷路,又不走運地碰到了兩條毒蛇,剛剛激動了一下又被人喂了一嘴毒藥,想想剛才自己的表現,阿爾伯特真切地想再下線一次,永遠別回來。

只是,若是年年趁他下線的時候離開,他豈不是又要滿世界尋人?

“你想找我問什麼?”年年直入正題。

“一些技術上的、個人體驗上的問題,比如人工拓展神經系統前後的感知差異——”

“等會兒,”年年抬手打斷,上上下下地看著他,“查過了?”

“嗯。”阿爾伯特點頭。

“查不到?”年年的表情愈加嚴峻。

“嗯,我能接觸到的人,都沒有分享資料的許可權......”

在年年如毒蛇一般的注視下,阿爾伯特的聲音越來越小,也意識到了一些問題。

“就你之前那副像是打了雞血的狀態,維持多久了?”年年冷笑。

“我是個很優秀的科研人員,專業素養是深入骨髓的品質。”年年的口氣有些輕蔑,阿爾伯特微微不滿。

“年輕人吶~”年年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你自己玩吧,我走了。”

“哎哎哎!等等!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阿爾伯特連滾帶爬地撲過來,死死攥住了她的衣角。

這可是他唯一的希望了,哪怕不要臉,也不能放棄!更不要說在他的大量計算驗證下,年年這種意識上傳模式的成功率比西米爾那種依靠催眠的方式高出了十幾個百分點!

“心情不好,不想理你。”年年掰開他的手,非常認真地回道。

“其實,你現在這樣子,也沒什麼人能威脅到你的。”阿爾伯特小心翼翼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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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西米爾的委託開始,他就在年年這個存在的問題上花費了很多精力和時間,不僅翻出了帕斯卡爾自殺的舊案,又頻繁地與其他項目組人員走動,恐怕確實引起了一些關注。

只不過,年年的自我保護格外堅固,誰也不能把她抓出去再塞回電路板裡吧?

“我的心情更不好了。”年年翻了個白眼,擰身跳進了溫暖的池水中。

重點並不在於她怕不怕,而是在於她想不想面對。

......

阿爾伯特果然不會如此輕易就放棄,撲騰著小短腿追著年年遊了過來,看得年年和祁有楓在岸邊同情不已。

“你是不是一出生就跑出來亂逛了?”

阿爾伯特氣喘吁吁地趴在祁有楓背上,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見年年沒有表示反對,祁有楓便跳下水去迎了這人半程,總算沒讓他淹死在這裡。

而對於內心已經是個成年人的阿爾伯特來說,這種一朝迴歸幼兒的無力感也讓他十分無措,拿不準該用什麼語氣對祁有楓道謝。

“沒、沒那個耐心。”新手期的任務既幼稚又繁瑣,阿爾伯特才懶得在這些事情上花時間。

“太弱了,你這樣子沒辦法跟我混的。”年年嫌棄地道。

“我、你,你不趕我走?”

阿爾伯特瞬間驚喜,仰著頭滿臉期待,憑藉矮人族得天獨厚的白嫩臉蛋和桃花眼,加上剛剛出水的眼淚汪汪,十分惹人憐愛。

年年捂著眼睛哀嘆,感覺受到了無限暴擊。

阿爾伯特讀懂了年年的肢體語言,臉刷得就紅了——他好歹也是個成年男人,在他的人生裡,這種賣萌撒嬌的舉動自打他記事以來就沒有存在過。

“你先跟著我們吧,其他事......看心情。”

片刻後,年年恢復了平靜,叮囑道:

“我們接下來要長途旅行,你如果想跟著我們,就先去安排一下現實的時間。”

阿爾伯特也不多廢話,立時就下線為遊戲世界騰空時間去了,

年年再次無奈地搖頭。

這傢伙一定忘記了遊戲裡玩家間是可以新增好友的,也不怕自己現在開溜?

“不溜?”祁有楓的心思倒是與她高度吻合。

“不了,躲不過,也沒必要躲。”

年年笑笑,拉著他坐在了溫泉池邊,扭頭看看身後:

“這小姑娘倒是膽子大,這裡也能睡得著?”

領路的小女孩已經靠著巖壁睡著了,小臉紅撲撲的,手裡還攥著那幾枚賺來的金幣。

地底溫泉附近的氣體對人族來說也是有毒的,停留時間太久容易昏迷,但對矮人族來說卻完全無害,年年便沒有讓祁有楓叫醒她。

“可能她平時也沒有挑剔床鋪的選擇吧。”祁有楓將目光從那身破爛衣裙上收回,輕聲道。

“你現在可是越來越善良了呀。”年年把玩著他的手指,彎起嘴角。

潛移默化,祁有楓對遊戲裡NPC的共情也越來越自然、越來越真摯了。

“以前是看不到,現在既然看到了,就難免會多看看,多想想。”祁有楓攬過她的肩膀,也有些感概。

“楓哥,若是......若是有選擇,”年年低頭,專注地描繪他掌心的紋路,“你是想留在這裡,還是讓我去另一個世界找你?”

祁有楓驀地握緊了拳頭,將年年的手指包在了掌心裡。

“還是我去另一個世界找你吧,留在這裡的過程......風險太大,也很不愉快,不如我直接換個更有實感的載體。”

年年依然低著頭,自顧自地講了下去,像是在自言自語。

祁有楓張了張嘴,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也不知道自己若是拒絕的話,會不會其實只是他的自作多情。

年年這是為了他而萌生的念頭?為了他?只是為了他?

“不過,在那之前,”年年看向倒在一旁的阿爾伯特,微微抿唇,“能用來保護自己的資源,自然也要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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