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夜二郎安排好了與夜梟的會面,同時,又派了一名保姆,幫他照顧趙天賜。

趙攔江跟夜二郎來夜梟宅邸,沒有去會客廳,直接進了他書房。

趙攔江已明白他的想法,在形勢明朗之前,他們之間的接觸只能是私下場合。如今蜀王、豫王特使在這裡,若傳出去,對夜家並不是什麼好事。

若在以前,隱王王來訪,那是轟動的大事,畢竟每年從響箭郡從隱陽商道獲取的利益佔了他們絕大部分收入,但現在形勢有變,讓夜梟不得不小心行事。

夜梟起身迎道,“隱陽王。”

趙攔江抱拳道,“夜家主!”

“隱陽王能光臨敝郡,真是讓我們響箭郡蓬蓽生輝啊。當年王爺在響箭郡拿到箭魁,直到現在還傳為美談哩!”

兩人寒暄幾句,趙攔江見他又是談往事,又是聊風土人情,跟自己繞圈子,他早已摸清了夜家底牌,所以決定開門見山,直接了當。

“夜家如今在響箭郡怕是不太好過吧?”

夜梟一愣,“王爺何出此言?”

“蜀王和豫王派特使前來,放著最大的夜家不談,反而都去爭著拉攏車家,聽說車家門口車水馬龍,夜家則是門可羅雀,我說的不假吧。”

失去了蜀王、豫王的支援,夜家已經沒有資本,甚至族中會議私下裡與他們接觸,準備委屈求全,這一點,昨夜趙攔江從夜雨妃的枕邊風中將整個響箭郡的形勢摸了個清楚。

夜家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趙攔江提議見面時,夜梟也同意了。因為現在形勢發展下去,他們夜家接下來可能會邊緣化,而趙攔江的上門,對他們來說是一個機會。

不過,他也是故作玄虛,待價而沽,從而能佔據一點主動權,主要看趙攔江能給出什麼條件。趙攔江一下點破了他的局面,讓他有些被動。

“王爺,實不相瞞,今夜城內四大家族在車家與蜀王、豫王特使會談,我夜家也在受邀之列。”

趙攔江問,“分贓大會?”

他笑了,“響箭郡就這麼點地方,本來就是你們幾個家族的,他們進來,除了給你們封官許願外,還能帶來什麼?”

夜梟道,“那王爺又能給我們什麼?”

趙攔江道,“君子趨吉避凶。我提議我們隱陽與響箭郡、與夜家結盟。”

夜梟哈哈一笑,“據我所知,這兩個月來,隱陽城的話事人,並不是王爺了。”

趙攔江淡淡道,“當年我孤身一人,能將隱陽城從李仙成手中奪回來,如今不過是被鬼樊樓的宵小鵲巢鳩佔,城內有百姓民心,還有我的舊部,等殺了李長征,隱陽城自然會回到我手中,你不必懷疑。”

他有底氣說這話,因為之前他也做到了。

趙攔江又道,“我們結盟,有百利而無一害。”

“願洗耳恭聽。”

趙攔江道,“先說豫王,他們距離這裡路途遙遠,根本無力討伐你們,與你們交好,只是遠交近攻的手段。蜀王離這裡雖近,卻陷入了與荊州、襄陽兩大勢力的爭鬥之中,他們帶給你們的,只是虛名。”

講到這裡,趙攔江提高聲音,“我們隱陽城卻能給你實打實的利益,我們結盟,隱陽商道依然為你們所用,只要對中原各大勢力保持中立,他們只能乖乖地與響箭郡交易。”

趙攔江說的是事實,所以夜梟沒有反駁。他只問了一點,“我們的糧食來源?”

響箭郡以貿易和畜牧為主,他們糧食主要來自中原,這正是他們擔心之處。

趙攔江道,“有了真金白銀,還缺糧食?夜家主應該知道石頭城吧?去年以來,我們在城北開墾了數萬畝良田,足以保證糧食供需。”

這一點還是柴公望的主意。

當初趙攔江的想法是建立邊貿集散地,而柴公望經歷過前年斷糧一事後,堅持鼓勵在石頭城北墾荒,而且宣佈百姓開荒的田地歸百姓所有,十年內免賦稅,本來他覺得多此一舉,現在向來,柴公望瞭解到糧食能自給自足的重要性,不由覺得當初留下柴公望乃明智之舉。

夜梟有些動搖了。

確實,在與蜀王、豫王談判中,夜家已經落入了下風,就算投靠二王之一,他們也只有跟著喝湯的份兒,趙攔江的提議,很誘人。

“王爺想怎麼結盟?”

趙攔江決定趁熱打鐵,“響箭郡人口不多,但地理位置重要,而兵馬除了原來的五百府兵外,就是夜將軍手中的夜家兒郎。我們隱陽城有十萬人,白馬義從五千,算上其他十九城,可以調動的兵馬在三萬人。家主應該清楚,三萬人在趙某人手中,可以做很多事情。”

這句話有點威脅的成分了。

趙攔江號稱西疆戰神,尤其是橫斷山一戰,?讓他在軍中聲望達到了巔峰,若響箭郡堅持與二王合謀,那結局只有一個,被趙攔江踏平響箭郡。

這一點,夜家心知肚明。

談判一道,威逼利誘,要給對方足夠的壓力,但也不能逼得太狠。趙攔江見火候差不多,又換了個口氣。

“響箭郡可以保持中立身份,與我隱陽城合作,也可以併入隱陽,成為二十城之一,我們駐軍與否,由你們來決定。當年我與夜將軍在軍中合作甚好,我相信他的判斷。”

夜二郎也道,“家主,這是我們夜家的唯一機會了。”

夜梟看了夜二郎一眼,怪他多嘴,不過內心已差不多做了抉擇,口中卻道,“蜀王、豫王那邊給得更多。”

趙攔江道,“他們是給響箭郡的,並不是給夜家的。夜家車家鬥了幾百年,如今他們全力支持車家,你們夜家只不過跟在後面撿些殘羹冷炙,當然,是在車家不會對你們報復的前提下。”

夜梟猶豫了片刻,“我需要跟族內幾位長老商議後才能決定。”

趙攔江知道他無法拒絕自己提議,又來了一句,“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

“王爺請講。”

“令千金國色天香,楚楚動人,趙攔江現在孑然一身,府內缺一名王妃,所以斗膽向家主求親,願結成百年之好。到時,響箭郡與隱陽城,便是一家人了。”

夜梟聞言一愣。

這幾個月來,也有流言說趙攔江身上有皇室血脈,據說?還是先帝之子,但真實性不得而知,若真如此,趙攔江給的條件,比蜀王、豫王要好許多,將來能生個一兒半子,他們夜家在響箭郡,在西疆的地位,可算是穩固了。

他站起身,將手遞了出去。

趙攔江握住他手,“家主作了個英明的決定。”

響箭郡只是一個小郡,若沒有靠山,在亂世風雨飄搖中,怕是難以堅持,如今與隱陽結盟,再加上一門親事,只要趙攔江不倒,夜家的地位無可動搖。

唯一的隱患,便是蜀王、豫王那邊。

“蜀王和豫王那邊……”

趙攔江道,“今夜四大家族會談,我與你同往如何?”

夜梟也是爽快之人,既然選擇了趙攔江,今夜正好利用這個機會,破壞會談,同時也檢驗一下趙攔江的成色。

“好!”

趙攔江走後,夜梟正準備召集族人開會,商議今日之事,恰巧看到夜雨妃在隔壁房間偷聽,於是將她喊了過來。

“妃兒。”

“父親。”

“你今年也不小了,為父今日幫你定了一門親事,想問下你的意見。”

名義上是徵求,夜梟早已替她做了決定。他知道女兒脾氣倔強,在婚姻一事上,還是要做一下她的工作。

夜雨妃臉一紅,道,“父親,我都聽見了。”

“你以為如何?”

夜雨妃道,“我今夜就搬到趙王爺那邊住。”

夜梟氣得鼻子都歪了,“女兒家要矜持,矜持懂嗎?還沒有明媒正娶,你就倒貼上去,成何體統?”

夜雨妃尋思了一下,“那好吧,我矜持一天,明天搬過去。”

……

夜家和車家,一南一北,只有一街之隔。

由於蜀王、豫王的青睞,被打壓了數年的車家終於揚眉吐氣了一回,家主車大燈最近心情很不錯。這得感謝夜家,當初想要漫天要價,拒絕了二王的拉攏,結果他們轉而拉攏與他,讓夜家自食苦果。

今夜,車家燈火通明。

為了今夜的會談,車家費了不少心思。

說是四大家族峰會,實際上是藉助這個機會,對響箭郡的勢力範圍進行再分配,說白了,就是要對夜家出手。

車家早已與蜀王、豫王達成了協議,將響箭郡一分為二,一半由蜀王控制,一半由豫王控制,負責西疆與中原的貿易,做好兩位王爺爭霸天下的大後方。

不知這兩位王爺暗中達成了什麼決定,至少在天下大勢明朗之前,二王不會撕破臉皮。

那麼,接下來就是對夜家的清算了。

他們決定將夜家一分為三,由其他三大家族勢力瓜分,當然車家作為提議人,挑選最大的一份。

至於夜家,看在數百年來同鄉的分上,能保留他們族人性命就不錯了,而貿易之事,沒他們的份了,還是回城南外的山坡上放羊去吧。

在此之前唯一的隱患,就是夜二郎從徵西軍帶回來的三百兒郎,如今成了夜家的私兵,不過,這些都不是問題。

今夜之後,一切都解決了。

除了四大家族,車家將響箭郡內的鄉黨士紳都邀請而來作為見證,“富貴不歸鄉,如錦衣夜行”,得勢而不顯擺,一切都沒有意義。

他要在響箭郡的父老鄉親面前,羞辱夜家,讓他們永遠無法翻身。

天色將黑,不斷有人來到府上。

蜀王、豫王進城,並拉攏車家的風聲早已傳了出去,鄉黨士紳的耳朵比較靈光,來也不會空手,拎上了豐厚的禮品,甚至頭腦靈活的,連門房、管家的那一份也不曾落下。

響箭郡的風向變了。若他們不變,遲早會變成了“前浪”,被後浪拍死在沙灘之上。

說好聽點,這叫做識時務者為俊傑,說難聽點,叫做見風使舵。

趙攔江從夜二郎那邊借了一套衣衫換上,與夜二郎一同陪著家主夜梟來到了車家府上。

當然,他們並沒有帶禮物。

同來的鄉黨們看到夜梟,只是不冷不熱的打著招呼,這讓夜梟很是生氣,在以前,那些人每日往夜家跑,哪次見了不是點頭哈腰。這更讓他下定決心,與趙攔江站在一起。

車大燈與車超在門口迎接賓客。

看到三人前來,車大燈上前道,“夜家主也親自上門了,真是我族中榮幸。”

夜梟冷笑一聲,“我若不來,你們還不把夜家給分了?”

車家家主哈哈一笑,“來與不來,都是一樣。”又對夜二郎道,“夜將軍,別來無恙?”

夜二郎沒好氣道,“託您洪福,還能喘氣。”

車家家主看到了趙攔江,他並不認識趙攔江,以為是夜梟帶來的護衛之流,“今日聚會,夜家主還帶來保鏢,莫非信不過我們車家的護衛?”

夜梟也沒有介紹,道,“就怕是鴻門宴,總得有個舞劍之人吧。”

車超覺得趙攔江有些眼熟,“我們是不是見過?”

當初在羿箭大會上,趙攔江化名唐二寶,戴了面具,所以車超並沒有認出他來,趙攔江道,“在下趙二,並不認識公子。”

車超將信將疑,也沒有理他。

待眾人落座,車家家主才道,“在座的各位,除了極個別的外,都是?我們隱陽城的中流砥柱,今日我邀請諸位前來,想必大家也知道原因。”

夜梟道,“我不知道。”

車大燈道,“無妨,一會就知道了。”他又道,“前不久,京城中出了大事,陛下歸天,整個中原人心惶惶,連我們響箭郡也受到了牽連,想必最近各位家族中生意也受到了不小的牽連。”

有賓客道,“豈止是牽連,簡直慘不忍睹。要在不給出個章程來,我們全族人怕是要喝西北風了。”

其他人紛紛附和。

而以前這種事,都是由夜家主持,夜梟見這些人如牆頭草,心中不由來氣。

車大燈笑了笑,說,“在商議之前,我給諸位引薦幾位貴人!”

說罷,他親自跑到了偏廳,不片刻,帶著三個衣衫華麗之人來到了大堂之內。

趙攔江見三人之中,有兩人身穿紫袍,?一個二十來歲,腳步虛浮,看上去是個公子哥,另一人四十來歲中年,神情倨傲,一臉傲慢之色。而跟在公子哥身後之人,倒是出乎他意料,正是一個老熟人。

堂內忽然安靜了下來。

“這幾位貴客,分別來自蜀中和中原。”車大燈介紹道,“這位是蜀王世子。”

那紫袍公子一拱手,“在下朱厚先。”

“這位是豫王殿下的二弟,中留侯朱統。”中年人嗯了一聲,並沒多說話。

車大燈指著蜀王世子身後之人,道:“這位別看年輕,卻是蜀王的首席幕僚,來自湘州的呂先生。”

年輕人衝眾人抱拳。

呂先生?呂良策?

趙攔江沒料到,會在這裡遇到呂良策。這位通威鏢局的鏢師,與趙攔江三兄弟一路西行,曾並肩作戰,算是半個朋友。

當年趙攔江與他甚是投緣。記得離開隱陽之前,他曾說過攢足三百兩銀子,回湘州老家完婚,想不到如今投靠了蜀王,做起了幕僚,而且在這裡再次遇到。

趙攔江坐在了後排,呂良策並未看到他。

介紹完畢,車大燈請三位落座,緩緩道,“各位想必也都聽到了風聲,如今蜀王、豫王乃天下最有前途的兩位王爺,他們都對我們響箭郡表現出了極不錯的誠意,邀請我們加入,我們車家誠惶誠恐,不知如何才能報答兩位王爺的抬愛。所以,想聽聽各位同鄉的意見。”

一人道,“車家主言重了,都知道您德高望重,相信你能做出對我們響箭郡最有利的選擇,無論您怎麼決定,我們孔家都會支援!”

孔家是響箭郡僅次於夜家、車家的家族,在此之前,車家早已與孔家透過氣。

車家主舉杯遙謝。

其餘人也紛紛表示支援。

車家主道,“兩位王爺都十分重視我們響箭郡,為了支援我們的貿易事業,決定在城內建立兩個邊貿基地,需要劃出三百畝地。”

車家主嘆了口氣,道,“咱們響箭郡就一畝三分地,要做出抉擇,必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愁,怕是要讓車某人為難了。”

孔家家主道,“這又有什麼為難的,犧牲是在所難免的嘛。為表示支援,我孔家願意讓出城南牌坊外十畝地。”

城南牌坊是夜家地盤,這十畝地本來是孔家從夜家一處破落戶處購得,已經拿到了地契,但由於夜梟的干預,始終荒廢在那裡,他這番話說得大義凜然,實則打了小算盤。

“孔家主深明大義,若都如你這般,倒也好說了。”車大燈道,“我與兩位特使商議過,他們也實地考察過,都對城南牌坊那一帶很感興趣。”

夜梟臉拉得比驢都長。

城南牌坊三百畝地,都是夜家地盤,不但是夜家的產業所在,連夜家的祖宅祠堂,都建在這一帶,車家主這番話,是準備將夜家趕盡殺絕啊。

車大燈道,“昔有孔融讓梨,今有孔家讓地,不愧是詩書禮儀之家,讓車某佩服。所以,車某不敢落後,也願意將城南牌坊的一處倉庫讓渡出來。”

夜梟差點要暴跳而起了。

車家在城南有一處倉庫不假,但卻是從夜家租來的,連地契都沒有,當初車家遭到夜家打壓,車大燈來求自己,從城南租賃一塊廢地當倉庫,實則是想藉機送點錢財修復關係,當初夜家想也沒想就同意了,如今卻成了車家的籌碼。

一中年人道,“我們孟家雖然在城南牌坊那邊沒有田產,但也有塊地,緊靠著那邊,所以也讓渡出來。”

車家主道謝。

“咱們城內四大家族之中,三家都表態了,相信夜家主也不會不給蜀王和豫王面子吧?”

這是在逼著夜梟表態啊。

車大燈心中暗笑,今日就是衝著你夜家來的,當初你如何打壓我們車家,當年沒有人能掣肘你,如今有兩位王爺撐腰,今日就加倍奉還你。

夜梟冷冷道,“我們倒願意與兩位王爺合作,不過,城南牌坊是我們夜家祖產,族人、祠堂都在此處,若兩位王爺不嫌棄,我們願意讓出二十畝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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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大燈道,“算上你們二十畝,差不多有五十畝地了,與兩位王爺的要求還是有些差距啊。”

夜梟看了一眼坐在後排的趙攔江,心中慶幸,若沒有趙攔江的提議,他們夜家今日怕是被生吞活剝,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他問道,“那車家主意欲何為?”

車大燈道,“當然不能讓夜家吃了虧。我兩位侄兒,車軲和車轆,在城南有五百畝地,若夜家主願意,我讓他們兩個將那五百畝與夜家的三百畝置換,這麼說來,夜家穩賺不賠!”

夜梟暴怒,“去你娘的穩賺不賠,你們車家城南五百畝,三百畝是寸草不生的鹽鹼地,還有兩百畝的是水塘,你讓我們夜家搬到水裡去住嘛?”

一激動之下,連粗口都爆出來了。

車大燈哈哈一笑,“路我幫夜家指出來了,至於接不接受,全靠夜家主的意思了。更何況,城南牌坊這三百畝地,建成貿易區之後,也不是我車家的,而是由蜀王、豫王還有我們響箭郡的共同持股,到時候賺了錢,也有你們夜家一份呢。”

他又問諸人,“各位鄉黨覺得如何?”

孔孟二家自不必多言,其餘人見自己利益沒有受損,而且還有利可圖,?哪裡會反對。

一人喊道,“車家主的提議,造福我們響箭郡,我康某人,舉雙手雙腳贊成!”

說話之人姓康,在城內開賭場,當年因為出老千,被人砍了一手一腳,人送外號獨臂跛腳康老二。

夜梟道,“康老二,你得有雙腳才成。”

康老二哈哈一笑,“康某不才,胯下還有一隻腳。”

夜二郎冷然道,“過了今夜,就說不準了。”他站起身,準備告辭,卻被車超攔了下來。

“夜將軍,酒席還沒開始就離席,就算不給我們車家面子,也得給兩位王爺面子吧?”

車大燈道,“誒?說不定康將軍有要事,他手底下可有咱們大明徵西軍三百兒郎。哦,對了。”

他轉身對豫王特使朱統道,“侯爺,未經允許,擅自帶兵逃走,算是逃兵吧?”

中留侯康統傲然道,“豈止是逃兵,簡直是叛國!”

“叛國之罪,該如何處置?”

“斬立決,誅九族。”

車大燈哈哈一笑,“畢竟夜家是郡內望族,這個罪名可不小,牽連怕是數百人。不如我車家做保,夜將軍交出兵權,或許可留夜家上下性命,如何?”

康統冷哼,“此事絕不可談。”

蜀王世子道,“做事不能趕盡殺絕,此刻乃非常時期,不如讓夜將軍戴罪立功。”

“怎麼個立法?”

“如今我們蜀中與荊襄兩方作戰,若夜將軍能率軍助一臂之力,或許我們可以網開一面。”

夜二郎氣得渾身發抖。

“什麼叛國。”夜二郎怒吼,“大明朝早就完了!”

雖然是眾所周知之事,但有兩位皇室血脈再此,這句話說出來,顯得無比刺耳。

朱統道,“放肆!來人!”

一名將領衝了進來,“末將在。”

“率兵將夜家包圍,若有抵抗,格殺勿論。”

“得令!”

那人準備正要離去。

忽然聽到有人道,“且慢!”

眾人順聲望去,只見是隨夜梟同來的大漢,他身材魁梧,目光迥然,言語之間,有不怒而威之勢。

車家主道,“夜家主,你們的家僕,說話也如此沒規沒矩嘛?難怪夜家會衰敗這麼快,要不要我們車家幫你教訓教訓?”

夜梟見趙攔江出頭,松了口氣,淡淡道,“隨你。”

車大燈心道,今夜就先從這個家僕動手,來個殺雞儆猴,順便敲打一下其他鄉黨。

他衝車超一抬手,車超來到了趙攔江身前。

眾人都幸災樂禍,這個大漢,怕是要倒黴了。

這時,呂良策認出了趙攔江,他臉色微微一變,在蜀王世子身前耳語幾句,蜀王世子聞言渾身一顫,上下打量了趙攔江幾眼,呼吸有些急促起來。

他對車大燈道,“本世子身體有些不舒服,你們先聊,我下去歇息片刻。”

說罷,便離開了酒席。

呂良策與趙攔江對視了一眼,算是點頭問候,並指了指東南,趙攔江明白了他的意思,讓二人離去。

蜀王世子離席,問呂良策,“怎麼辦?”

呂良策道,“世子殿下相信呂某嘛?”

朱厚先道,“我父王將此事全權交給你,我不過是來湊熱鬧的,當然是你說了算。”

呂良策道,“咱們行禮也不用收拾了,連夜離開響箭郡。”

朱厚先滿臉疑惑,“有那麼厲害?”

“比你想象的厲害。”

朱厚先道,“那豫王那邊怎麼交代?”

呂良策毫不遲疑道,“這或許對我們反而是一個機會,蜀王不會怪罪咱們的。”

“我聽先生的。”

兩人當機立斷,清點兵馬,連夜離開響箭郡。

……

夜宴之上。

趙攔江的出現,讓眾人興奮了起來。這些年來,夜家霸佔了響箭郡絕大部分產業,眾人很是不爽,今日有人出手教訓,他們樂得看他們吃癟。

眼見就要出手,車大燈卻攔了下來。

“超兒,好歹也是咱們府上的客人,怎麼如此無禮?”他決定好好陪夜家玩玩,“就算出手,也輪不到你,辱了你的身份。”

車超聞言,向後退了幾步。

車家主語重心長道,“夜家主,如今形勢今非昔比,我勸你,該低頭是還是要低頭啊。”

心中暗道,當年你對我車家的羞辱,今夜我要當著所有鄉黨的面,一一討回來。

夜梟倒無所謂了。

反正趙攔江出面了,自己只需在旁邊看熱鬧就是,他指了指趙攔江道,“我們聽他的。”

車大燈覺得出乎意料。

夜梟這傢伙這是在逃避,他緩緩來到趙攔江身前,“既然夜家主授權給你,你覺得我剛才的提議如何?”

趙攔江道,“不如何。”

“哦?”車大燈道,“你有更好的提議?”

趙攔江點點頭,“不錯。”

“洗耳恭聽。”

趙攔江道,“我覺得,響箭郡廟太小,容不下豫王這個大佛,還有這位中留侯,哪裡來滾回哪裡。”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這傢伙,活得不耐煩了嘛?

倒是豫王特使,一臉傲慢,冷笑連連。“年紀不大,口氣倒是不小,也不怕閃著腰。”

趙攔江冷冷道,“轉告豫王,別插手響箭郡的事,還有,讓他多請幾個江湖高手,哪天老子不高興了,去開封府借他人頭盛酒喝!”

威脅!

赤裸裸的威脅!

豫王是誰,當今天下最有權勢的三人之一。打個噴嚏,天下都要抖一抖的人物,竟被眼前這男子如此開口威脅。

他們覺得,他不是不要命,而是瘋了。

不但如此,怕是連夜家也要受到牽連。

車家家主心中卻樂開了花,這小子真他娘的是神助攻,這句話一開口,就算他們不出手,豫王也絕不會輕饒了夜家。

夜家,在響箭郡,怕是完蛋了。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去接受夜家了,對了,夜梟的那個女兒,長得還不錯,車超不止一次跟他提及過,得要好好保護起來,這麼漂亮的女子,怎麼能給兒子?

他當然要自己留著。

兒子總得孝順老子吧。

想到此,他嘴角都合不攏了。

中留侯朱統聽到這句話,也忍不住笑了。這怕是這半年來,他聽過最大的笑話了。

他盯著趙攔江,緩緩向他走了過去。

趙攔江目光冷靜,並未將他放在心上。

朱統來到趙攔江身前,“小子,有種,能說出這句話,我欣賞你的勇氣,不過,在開口之前,你得先掂量掂量,自己說這句話,夠不夠分量。”

趙攔江哈哈大笑。

他將腰間的金刀往桌子上一放。

“憑這把刀,再加上趙攔江三個字,夠不夠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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