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潘仁抱住年輕女子,一臉的尷尬之色,向李曜乾笑著道:“挫荊……讓道長見笑了。”

說話間,何潘仁已將人平放到了屋內一張織毯上,然後順手關上了屋門。

討論尚未結束,於是李曜和何氏兄弟又坐回到了案邊,何潘義繼續此前的話題,向李曜問道:“何某還有最後一個問題,道長為何要說,須得在六月下旬之前離開沙州呢?”他對於李曜的這句話,較之前面關於突厥的論斷,還要更加摸不著頭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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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曜反問道:“何二郎可還記得去年瓜州賀拔行的叛亂?”

何潘義說道:“當然記得,不過那賀拔行不是被鎮守涼州的楊宰相平定了嘛!我自前朝大業年間,便在敦煌經商,迄今已在那裡生活了十數載,一直以來都是個太太平平的地方,說句老實話,若非長兄的召喚,我可能一直都會呆在敦煌,可聽道長這話的意思,卻好像那裡會出甚麼大事似的。”

李曜又問道:“何二郎可知道張護和李通二人?”

由於缺乏相關的史料,李曜也不太瞭解張護與李通二人在沙州造反的起因,但在史書的隻言片語當中,還是能夠找出一些用來解釋的理由。

此二人能夠在叛亂初期擊敗楊恭仁派出的軍隊,攻陷沙州子城,並殺死瓜州總管賀若懷廓,說明他們在當地原本就是一股很強的勢力。

在隋唐時代,但凡擁有能夠與官府進行對抗的地方勢力,皆被時人叫做土豪。

而土豪當然不可能沒有名氣。

何潘義心頭不由一驚,訝然道:“明真道長何以知此二人?”

李曜笑道:“貧道只是偶然得知,想來何二郎對他們非常熟悉吧。”

“熟悉,實在太熟悉了!”何潘義連連點頭,說道:“那張護和李通皆是出自沙州數一數二的豪族,沙州張氏乃前涼高昌公張大懷之後,沙州李氏與天家系出同源,乃西涼後主酒泉公李歆之後……”

說到這裡,何潘義似乎想到了什麼,突然一捶掌,道:“啊!我想起來了……他們近來確實對朝廷有些不滿!”

何潘仁介面道:“依我之見,他們的不滿,恐怕和瓜州總管賀若懷廓有很大關係。”

武德五年,賀拔行伏誅之後,唐朝廷將沙州改置為西沙洲,州治雖設在敦煌縣,卻沒有委任刺史和長史,而是交由瓜州總管賀若懷廓兼任沙州別駕代為管理,其實等於是廢置了原來的沙州。

如此一來,敦煌張、李兩家豪族中人未能獲得一官半職,肯定會對朝廷心生不悅。

李曜補充道:“我覺得最大的問題,還是瓜州總管府下轄的地方實在太大,而兵力卻很單薄,根本不夠佈防各州,一旦有人起事,恐怕很難鎮壓下去。”

瓜州總管府轄瓜州、西沙洲、肅州之地,方圓近千里,按照這個時代大多數唐軍將領的習慣,一般都會把麾下兵馬集中在總管府的所在地,而瓜州總管府的治所在常樂縣,距離敦煌縣足有兩百多裡的路程。

這樣的佈置,必然會使得敦煌防衛空虛,救援也無法及時到位。

對於這一點,史書上的記載便是明證。

張護、李通發動叛亂時,躲進沙州子城的賀若懷廓身邊僅有數百人作戰,而且後來的援兵居然是涼州總管楊恭仁調派過去的人,結果辛辛苦苦遠道而來,還被叛軍以逸待勞給擊敗了。

何潘義本來還想問李曜,為何篤定沙州會在六月下旬出事,可他看到長兄何潘仁臉色突然沉了下來,便趕緊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只得點頭道:“何某明白了。”

他這個長兄,不但會經商,還上過戰陣,說是殺人如麻也不為過,再加之高居京邑薩寶之位,有時候釋放出來的氣場威壓,很容易讓人心生懼怕,即使是他這樣的親兄弟也不例外。

聽到這話,李曜暗暗松了一口氣,幸好後面的說辭用不上了,不然在這個看起來非常謹慎的胡商何二郎面前,她至少還要解釋好一陣子。

“二弟明白就好!”何潘仁的耐心顯然已經耗光了,不耐煩地問道:“時間緊迫,當下距離六月下旬不過兩月時間,亦不知二弟最快能何時出發?”

何潘義端起杯盞,喝了口酪漿,認真地回道:“走北道的好處是路途最短,但缺點是沿途補給困難,需要攜帶大量物資,哪怕是組建一支二十人的小商隊,最快亦須得三天來做準備。”

何潘仁沉吟片刻,兀自點了點頭,說道:“三天時間倒是不長,但二十人的規模顯然不夠……這樣吧,今晚我們幾兄弟就在為兄的府上聚一聚,好讓大家都出些力氣,以便將此事辦好!”說著又對李曜行了一禮,道:“不知明真道長可否賞光,到何某府上作客呢?”

李曜頷首笑道:“薩寶相邀,貧道自當應承。”

商定完畢,三人一齊離席而起,隨後何潘仁便蹲到了妻子的身邊,不料剛要把人抱起來,他的妻子就坐起了身,然後驚疑不定地看了看李曜,又看了看何潘仁,口中這才吐出了四個字:“公主沒死?”

此言一出,何潘仁登時心中一緊,正要替李曜矢口否認,卻見一旁的何潘義擋在李曜的身前,忽然跪下了去,身體及雙掌雙膝完全著地,前額直接觸及李曜的右腳背,竟是行了個祆教乃至佛教表示至高崇敬的禮節頂禮!

當年何潘仁留居大興的時候,何潘義未滿二十,還沒有取得獨立經商的資格。

後來何潘仁當上西京“摩柯大薩寶”的時候,他已然在敦煌安家落戶,而他的幾個弟弟,全都被父親送到貌似飛黃騰達的長兄身邊學習經商之道,結果何家兄弟當中,就只有他一人沒有參與平陽公主的起事。

待到何潘仁擔任大唐首任京邑薩寶,需要可靠的家族成員作為東山再起後的助力,何潘義這才響應了長兄的召喚,於去年下半年來到長安發展事業。

但那個時候,平陽公主已經因傷在府中療養,並且直到“薨逝”都未出過門,而何家兄弟當中,亦只有何潘仁一人擁有探望大唐開國公主的資格。

所以,儘管何潘義深受長兄的影響,對平陽公主敬若神明,卻是從未見過平陽公主一面。

何潘義本來不敢確認這名女冠的真實身份。

因為對方看起來實在太年輕了,跟他想象中的平陽公主形象,顯然存在著一定的差距。

但是,女冠的言談舉止,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還有與她外貌年齡完全不相符的學識和智慧,乃至他長兄的表現與對待女冠的恭敬態度,都在不斷縮短他心目中關於兩者間的差距。

而何氏正好是曾經見過平陽公主的人,她的昏倒,以及她剛才所說的話,已然讓何潘義解開了心中的疑惑。

毋庸置疑,這位女冠就是平陽公主。

現在,公主本尊就站在面前,他怎能不如此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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