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幸福嗎……你哪個臺的?”

腐屍滿嘴是泥,一開口就把梁德伸過去的話筒噴成了濃黑巧克力甜筒。

梁德等他吐乾淨了泥,隨手扔掉被汙染的話筒,又從懷裡掏出來一根遞了過去。

“哥,不是哪個臺的,我就一自媒體。”

“我不接受自媒體的採訪!”

腐屍兩手一背,挺胸凸肚,雙下巴對著話筒,發出嚴厲批評的聲音。

“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們自媒體自己編新聞不就完事兒了,反正都要編的,還採訪什麼,直接點兒不行嗎?”

“一看你就不像什麼正經單位的記者,像話嗎你,啊?

“我在下水道裡睡得好好的呢,二話不說把我拖起來,問這種腦殘都問不出來的腦殘問題。

“我幸福嗎?我幸不幸福跟你有什麼關係,我憑什麼告訴你啊。

“而且我讓你採訪了嗎?我同意你採訪了嗎?

“隨意佔用我寶貴的生命,沒有一丁點兒對人的尊重,怎麼了,死人不用睡覺的?死人的時間就不是時間了?”

“哥,哥我錯了哥。”

梁德看腐屍越講越激動,邊走邊輸出,每一句都帶著濺射傷害,連忙推出一堵內氣屏障,把他和他的泥攔在安全距離之外。

“那個,屍哥,不是,大哥您怎麼稱呼?”

腐屍大哥上下打量了他兩眼,“看你也老大不小了,不過比我差點兒,叫王哥!”

“王哥,幸會。”

梁德從海納幻藏中掏出一條右手,右手抓右肘,用二段接力的方式和王哥握了個手,完成了與此界非凡生物的第一次親密接觸。

先前梁德以武者靈覺掃遍天上地下,整條街負能量最強的人就是面前這一位。

他的負能量強到連下水道的老鼠蟑螂都受不了,要找出“本街最慘”,就不能不來採訪他。

然而這位腐屍老哥的大腦儲存狀況似乎不太理想,靈體渾濁,意識波動也很混亂。

如果說正常人的意識波動是一條有規律的曲線,那他的意識波動,可能是A股的K線。

所以,雖然王哥這個人……呃,這具屍看起來性格外向,直來直去,但本質上是個開朗的精神病,很難說能不能跟他進行真正有效的溝通。

……總之先聊著吧,就當交個朋友。

梁德扔掉握過的右手,正色道:

“王哥,明人不說暗話,其實在這個採訪的背後,關係到整個藍星的存亡。

“表面上,我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記者……”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啊,你是記者嗎,你就一自媒體。”

“王哥,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藍星這幾天就要毀滅了,而我就是來自最古藍星的末日提醒小助手,換句話說,就是異界勇者!”

梁德豎起左手大拇指向後頂住胸口,同時以金蛇共鳴法攪動空氣,令下水道內狂風大作,營造出山雨欲來的緊張氛圍。

他晃動著光頭,找到了節奏,扭了兩下胯胯軸,拿起話筒就是吼:

“藍星要毀滅,大夥全撲街,日日又夜夜,我不停地穿越,與你相遇在此界,只為拯救這一切!”

“……”

一曲歌罷,腐屍老王沉默得像一個死人。

“老梁你不覺得尷尬嗎,正常點講話行不行!”

慄知弦抬頭仰臉,努力管理著走向崩壞的表情,因為難度過高,她的拳頭越握越緊。

梁德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打字回覆道:

“呵,尷尬最嚴重的後果無非是社會性死亡,我在這裡一點社會關系都沒有,有什麼好怕的。

“看你和老王的表情就知道,我已經用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方式,成功地把我來自最古藍星的資訊傳遞了出去。

“此界藍星見證了剛才這一幕,一定銘心刻骨,等它和異界藍星八卦我的時候,我的目的就達成了。”

慄知弦:“那你有沒有想過最古藍星覺得你太丟人,把你開除星籍啊。”

“弦哥你等一下,老王要跑了。”

梁德一個箭步追上了轉身跑路的腐屍老王,和他肩並肩在寬闊的下水道裡奔跑。

“王哥你別走啊,採訪還沒做完,藍星還等著我們去拯救呢,王哥,停一停。”

腐屍老王跑得更快了,“你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嗎,異界勇者?你他媽說話還帶南城口音呢,比我都重,鬼才信你!”

梁德小跑跟上,“我下載安裝了本地的語言包啊,拯救世界,連語言問題都解決不了,那還搞個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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腐屍老王瘋狂擺臂,“你就編吧,你一定是對我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企圖,哼,我是絕對不會上當的,你去採訪其他人吧!”

梁德如影隨形,和老王共同進步。

“王哥,給個面子,採訪其他人沒用,我選本街第一人不能沒有你啊!”

“你要選這條街最幸福的人?找我?!”

“不是啊,我是想選本街最慘。”

腐屍老王聽到這話,氣得一個急剎車停了下來。

因為慣性的作用,老王損失了不少面部護膚泥,露出了他較為完整的五官和氣憤的表情。

“你說什麼,本街最慘,找我?!”

“是啊。”梁德點頭。

“你有腦無溝啊你!都說我不正常,我看你才不正常。”

老王揮舞著骨節分明、清晰可見的手臂,大聲道:

“不可否認,我的人生是遇到了一些問題,顏值和氣質都大不如前,但是你要說我是本街最慘,我只能說你對我們屍鬼的刻板印象太嚴重。

“你看看這條下水道,使用面積幾千平米,我一個人住,每天都有專門人員來打掃,不用我操一點心。

“我一不用吃,二不用穿,上無老下無小,想睡就睡,想玩就玩,不比外面那些六七點出門、九點多回家,工資到手就消失,信用卡每個月都是最低還款的上班族幸福多了?”

“王哥你說得好有道理,那你覺得這條街最慘最憤怒,最想毀滅世界的人是誰呢?”

梁德誠心誠意地問道。

……

下水道的另一端,兩個穿杏黃道裝蹬運動鞋的人影喘著粗氣,把一座用井蓋和廢鋼筋焊的八卦法壇放到了地上。

四十多歲模樣的中年道士擦了把汗,開啟翻蓋手機的備忘錄,仔細確認了一遍儀軌之後,對徒弟道:

“那頭邪屍越來越兇,不可力敵,要想降妖除魔,只有請祖師爺下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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