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昨天晚上太宰治讓下屬們調查的資訊情報並不是什麼比較絕密的東西,甚至可以說是一些司空見慣的內容,不怎麼需要遵循保密條例,所以在往這邊來的路上時,他就已經收到了下屬發來的郵件。

郵件裡清楚明白地按照時間羅列了那塊地的歸屬變化:一直都是私有承包制,從三十年前開始就在各個倉庫老闆手裡流動,大約十五年前屬於一家進出口會社——太宰治動了動眼珠子,在這行字後面找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內容:

這家會社本身並不起眼,但它背後的大老闆是煉獄舍。

前任赤王所帶領的組織,煉獄舍。

直到前任赤王落劍,煉獄舍被摧毀,所有煉獄舍名下的資產被政府徵為無主產業又放出來拍賣,這塊地則是被一家外國企業買下,連同他們買下的其他地一起擴寬成港口的一部分,讓他們的公司的盈利更上一次樓。

所以,他當時看到的那些人,果然是煉獄舍的成員嗎……從又一個渠道再次證實了自己的想法,太宰治卻沒有多少開心的情緒。

他把手機頁面從郵件那邊切走,回到聯系人欄裡,在上面的人名之間來回滑了好幾次,依然沒能下定決心選定一個人諮詢問題——這很正常,畢竟對他這種人來說,詢問這種問題,簡直不亞於將自己的心剖開來放在陽光底下曬。

想象一下就感覺全身都要燃起被陽光灼燒的痛來了。

一般人這種時候會去詢問自己的友人吧……太宰治心想。

但是,太宰治的友人,硬要說的話,也就那兩個人。

但他和他們來往的時候,從來不會提起各自的私事,不管是他,還是織田作和安吾:他們就像是有什麼特別的默契一樣,在那間酒吧裡,吐槽工作,吐槽對方,就像是在下雨天恰好在同一個屋簷下躲雨的陌生人一樣,他們交談著,沒完沒了地聊天,享受這份時光的靜謐,但不會同這一面之緣的陌生人說起自己的私事。

在此之前太宰治非常享受這種有距離感的談話和友人間的氛圍,但現在他有點後悔了。

如果他們談的範圍能夠更大一點更多地涉及一點私事,比如安吾平日裡的生活啊,織田作和孩子們之間的相處啊,那他……他現在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讓友人給自己出謀劃策了。

也用不著他一個人在這裡頭禿了。

可現在要是忽然把這麼個問題發給安吾和織田作的話,安吾大概會立刻上報森先生以為港口Mafia最年輕的幹部被什麼人的異能力控制了(雖然這在【人間失格】下基本沒可能的事)或者被人心理暗示了需要讓他好好清醒一下,織田作的話……大概會提出“帶著花去道歉”之類的提議吧……

……這麼一想問他們也不是個好主意。

在太宰治把手機開啟又關閉這個動作重複了足有七八次之後,港口Mafia總部大樓出現在了眼前。

他嘆著氣下了車,往裡頭走去,腦子裡還在想名單:

難道要去問紅葉大姐嗎?在得到建設性的意見之前,在他講到自己強吻對方的時候,就會被紅葉大姐砍成兩半了吧……雖然很想死但並不想被大姐這麼肅清啊而且他現在暫時不考慮死……

……糟糕,一想到如果是和她在一起的話,連死的念頭都生不起來了,這也太可怕了……

為什麼啊……

思緒太過專注於其他,以至於太宰治沒有第一時間發現自己的死敵的蹤跡。

少有的見面沒有被挑釁的中原中也有些驚訝,不過考慮到自己這個搭檔最近似乎接連碰壁所以連挑釁的心情都沒有了的可能性,他表示那個不知名的讓他搭檔連續失敗的敵手幹得好!

……但好歹都是港口Mafia,如果太宰治再這麼失敗下去,影響到港口Mafia的利益就不好了。

所以中原中也少有的非常心平氣和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最近可能要出差不在橫濱,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可以趁我沒走之前告訴我——看在你幫我找‘魔人’的份上。”

如果中也可以幫忙的話那他抓住她的可能性就能夠高到實施綁架計劃了——但在具體的計劃浮現之前,太宰治先想到的卻是另一件事:以她的性格,和中也……

會很合得來。

中也的性格比他好太多,和她的相性更是……

……別開玩笑了!怎麼可能讓中也和她見面!

不,想想都不能接受!

“啊呀,是誰在說話呀!我怎麼沒看到人呢?”少年做作地作出手搭涼棚四處張望尋找發聲源的動作,一邊說一邊快步走過橘發少年身邊,“真是的,怎麼好像聽到了討厭的蛞蝓的聲音,不行不行,會倒黴一整天的,趕緊走才對!”

那模樣看起來和他往日裡跟搭檔互嗆的樣子差不多,但是中原中也卻有些愣神在原地,看著太宰治的身影消失在電梯後事,才有些回神地拉了拉帽子:

那家夥……

作為搭檔,中原中也可以說是最瞭解太宰治的人之一,所以他輕易地看出了那與往日相似卻並不相同的神態動作下試圖掩蓋的東西:

太宰治在無視他。

不同於以前兩人每次見面時的互嗆互噴試圖把對方踩下去,這次,太宰治卻是試圖完全無視掉他的存在,甚至沒有再多說幾句會讓他震怒的話吵架,而是快步離開了。

太宰治在試圖無視掉他,乃至他的提議。www.

而目的……

他不想讓自己靠近他負責的那件事。

有什麼太宰治非常重視的東西,在他負責的任務中。

重視到……讓他連被別人看到這樣的可能性都要掐滅。

這是他第一次在太宰治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就像是藏起來的珍寶快要被別人發現了,於是下意識地掩蓋住它,想要不讓任何人發現自己重要之物的表情。

原來,他的這個搭檔,也會露出那樣的表情來……他有些愣神地想著,走出了港口Mafia大樓。

天空依然晴朗,海風依然平靜。

像她走的那個夜晚。

——雖然一個是白天一個是晚上,看起來毫無關聯,但中原中也就覺得,很像。

不知道現在的她,是否也和他看著同一片天空呢?

#

“結果昨天晚上的行動最後還是失敗了?”

港口Mafia總部大樓樓頂,首領辦公室,夏日裡橫濱堪稱絢爛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入室內,讓往日裡昏暗的房間顯得異常明媚。

森鷗外按下開關,落地玻璃牆通電啟用變成一堵灰濛濛的牆壁,方才的陽光明媚就好像從來都沒有出現過一樣。

在這樣昏沉的環境中,站在首領辦公桌前的少年更像是融入了這片黑暗一樣,連抬起的鳶色眼眸也同樣暗沉無光:“如果是從抓捕的角度考慮的話……確實是失敗了。”

聽出了自己弟子有其他話要說的森鷗外挑了挑眉頭:“那從其他角度來說呢?”

“是會讓森先生你以為我精神失常要把我關進精神病院的程度。”

“……”

森鷗外很想說他從見到太宰治後第一眼就很想把人介紹進精神病院,只不過覺得這孩子的才華實在是讓他心動,而且能為他所用所以才沒這麼做。

太宰走上前來,將另一只手裡拿著的資料夾開啟,把裡面的圖片排布在森鷗外的辦公桌上。

那是一些有些年頭了的照片,但精度還算可以,能夠清楚地看到那是一群穿著黑西裝卻各個腰間都別著武士刀的人,從神態動作就能夠看出來,這是極道的人。

森鷗外的目光落在了其中一張圖上,他認出了上面的那個標誌:“煉獄舍……十年前就已經在迦具都隕坑裡全員覆滅了的組織。”

“而我昨天夜裡,在港口那邊看到了不止一個。”太宰治簡略地說了一下昨晚發生了什麼。

當然,是省略掉了某個人的存在的版本。

“也就是說,太宰君你昨天夜裡帶隊去抓那個入侵者的時候,莫名踏入了不知道是幻術場地還是真正的時空穿越,看到了十年前的煉獄舍成員。”森鷗外眉頭微微皺起,表情嚴肅了很多,“你懷疑那個入侵者早就知道了這件事,透過入侵情報庫來查證的同時,引起我們對此的關注?”

“這段時間我會讓下面的人加強關於港口那邊的巡邏檢查,如果是後者的話,它必然不是什麼偶發事件。”太宰治道,“另一方面,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政府方面,不,倒不如說是異能特務科,一定會有所行動——那個幕後者既然連港口Mafia都記得通知,沒理由不去通知異能特務科。”

畢竟,就正常而言,異能特務科才算是管轄著橫濱非日常一面的官方組織。

#

截止目前為止,太宰治只知道頂著綠川奈奈這個假名的人是公安的協助者——順帶一提就是因為肯定那是假名所以他在心裡從來不用這個名字稱呼她——由此判斷出對方接下來會和異能特務科接觸,但森鷗外並沒有從坂口安吾那邊得到什麼情報。

這很正常。

因為奈奈將這件事直接告知了國常路大覺。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家夥大概是在試圖將‘迦具都事件’這個發生在十年前的事件,從它應有的時間線拉扯到現在,並在橫濱上空重現。”未來的無色之王在御柱塔裡與國常路大覺面對面,談論她這幾天調查的成果,“不管是之前我和景光調查黑市時無意間遇到的不是本世界的‘竹本理緒’,還是降谷零看到的煉獄舍成員,乃至於昨天夜裡屬於十年前的場景和人物同時替代掉了本來應該存在的港口……她在一步步試驗。”

第一次是將“不是本世界的人拉扯進來”,於是並不屬於這個世界的竹本理緒無意間走入了那家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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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開始試驗“是本世界但不是現在的時間線”,於是降谷零看到了十年前的煉獄舍成員。

第三次,她膽子更大了,“是本世界但不是現在時間線的人和物”,於是十年前的倉庫和煉獄舍成員直接替換掉了當前世界裡橫濱碼頭的那一塊區域:她本身是無色之王,被世界眷顧,除非對方把目標換成她否則沒可能替換掉她,而太宰治則是因為【人間失格】的原因,也沒有被替換掉。

“所以,接下來……”國常路大覺微微闔目,臉色冰冷。

少女肯定了他未出口的猜測:“她會進一步擴大實驗範圍,直到——”

“——覆蓋整個橫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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