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

凜冽山風夾雜著粗重喘息,耳旁呼呼作響,直令唐朝分不清哪聲是山風,哪聲是喘息,亦或者兩者早已混雜一處,分不清彼此。

望著前方尚有段距離的高聳鋼架建築,來不及抹去額頭大汗,唐朝再次加快奔跑速度。夜色下一切都看不清楚,方才在車上對於距離的目測判斷,明顯是失誤了,他必須得想辦法把這時間補回來。

至於跑路……好吧,無須諱言,畢竟某人也不是什麼好人。實際從下車那一刻起,一路跑至現在,這念頭就不斷在腦海盤旋,沒有一刻消停過。

他真的可以跑的,剛才下車時機抓的很巧妙,整個動作也行雲流水,相當完美,並沒有被空中那幾架直升機捕捉到。完全可以趁機脫離戰局,溜之大吉。

這是客觀跑路條件,再說說主觀因素。

就像仁見仁基在車上說的那樣,他本可以選擇不這麼做的。這一切和他的關係原來就不大,就算是看在前世情誼份上,幫助對方衝出基地、離開高原,也算是對得起了吧。況且現在風魔武藏也到了,這就是北藤司的家事了。而他只是個外人,如此順勢放手不管,不是合情合理?

所以,為什麼還要繼續往訊號塔跑呢……老實說,唐朝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可能是方才車內背書時,那貨說的太感人,情緒氣氛哄到這了?也或許,是之前那貨明明有機會突出重圍,卻非要作死跑回來載他一程?亦或者,是他也怕餘生難安嗎……

呸!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他可不是那貨,他下限很低的、極低,沒那麼多扭扭捏捏莫名其妙的想法,就是這樣!

真的,他很灑脫的。既然一時想不清,那就索性不想……砰!蹬地,一步跨出,縱身而起,踩著訊號基站的鋼鐵架構,雙手雙腳一同用上,揹著半人高槍盒,宛若個猿猴般快速向上攀爬。

訊號基站有許多種,從高度來簡單分類來的話,一般建在城鎮的小功率基站,高度有5-40米。大的基站,如眼前這座建在山區的,那高度就說不準了,100-150米的都很常見,大體高度相當於三四十層高樓。

但攀登這玩意當然不會像爬樓梯那麼簡單容易,雖然對於唐朝來說,兩者其實也並沒有多大差別。置身其中,那些橫七豎八令人頭暈目眩的鋼材結構,落入他眼裡,也就是一層層平鋪階梯,想怎麼踩就怎麼踩,為縮短路徑甚至還能耍幾個花活,凌空翻騰轉體兩週半什麼的高難度動作,只若等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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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就是他有信心彌補回之前因判斷失誤所浪費時間的底氣由來!

短短兩分半鍾,越過百餘米高度,順利登上訊號基站高處平臺。說是平臺,其實也就是鋼架結構稍顯密集的地方罷了。跪坐其上,唐朝反手解下綁在身上的槍盒,開啟,大致掃了眼裡面林林種種的槍械零部件,嘖的聲砸了下嘴,上手,有條不紊的快速組裝。

這是把巴雷特M8系列的重型狙擊槍,無論是從品牌價值,還是從具體效能上來看,都比唐朝之前用的那把AWP要好上太多太多,輔助器材也都是頂配。不誇張的說,這槍用來打民用直升機是大材小用了,打大部分裝甲車都綽綽有餘。

真是搞不懂那家夥,明明擅長的是近戰搏殺,在遠端狙擊方面的天賦也就馬馬虎虎,卻隨身攜帶這麼好的狙擊槍,也不怕浪費……收集癖嗎?

話說回來,那瘋狗好像一直對大威力武器情有獨鍾,方才翻後備廂的時候,裡面不但有單兵火箭筒、衝鋒步槍,居然還有一箱反坦克地雷……堪稱小型移動軍火庫,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要攻打基地呢!

一邊吐槽著,唐朝一邊環顧四周平臺,尋找適合架起狙擊槍的點位。其實盒子裡是有槍架的,還是根據人體工程學研製出來的可調節高檔貨,但在眼下這到處都是鋼材夾角結構的環境裡顯然用不上。

剛架好槍,遠處便隨風傳來轟然爆炸聲,點點火光在夜色下一閃即逝。

唐朝卻恍若未聞,也就是到這時候,他才有空抹去臉上汗水,尤其是額頭眼瞼髮絲等部位,極其輕柔。用的也不是手掌,而是脫下的外衣。清理完汗跡後,又小心整理隨風起舞的晃動衣襬……

狙擊是個精細入微的活,這不單單是指槍械本身,也飽含狙擊手在內,條件允許的情況下,各項身體指標乃至心理狀態,最好都要在扣動扳機前調成到最佳,不容許有任意一點差池疏忽,因為那很可能就代表著結果的失敗。

所以,狙擊手基本也是地下世界裡最迷.信的一類人。或者說,是信仰最雜的一類教徒。

只要是覺得能提高命中率的東西行為,他們都信,且深信不疑。正常的就是隨身佩戴些掛件飾品,比如戒指、十字架、奇奇怪怪的宗教信物,情.人的內褲,或者乾脆就將東西紋在身上,開槍前吻一下或者嗅一嗅……不正常的那就多了,比如在開槍前先禱告一番,不完成儀式,哪怕目標物件從眼前經過,也絕對不碰扳機。又比如將子孫均勻塗抹在子彈表面,再打進目標物件身體……

林林種種,五花八門。甚至有專研此道精深者,專門為信仰物件行為找來各種科學依據、神學啟示等等,編纂成帖,發在第五論壇裡供人交流瞻仰。

唐朝在這方面倒沒什麼奇怪癖好,也就前世早期的時候有那麼點,比如在開槍前會手握子彈給自己個‘一定會中’的心理暗示,後來就沒這麼做了,倒不是說不管用,而是發現了他本身就自帶外掛,感知異能,沒必要再去信仰其它,浪費感情。

扯遠了,迴歸正題。

就在唐朝不斷調整身心狀態的時候,遠處此起彼伏的爆炸聲與密集掃射槍聲愈加接近,終於,遠處山道口,一輛小車高速漂移而出,瘋狂衝出路面,向這邊急速駛來!

抬眼望去,唐朝不由無聲嘆了口氣。好吧,他其實並不希望對方回來的,因為那樣他就可以順理成章的說服自己撤退。但現在看來……瘋狗的意志不夠堅定啊!明顯是被某人給說服了……真瞧不起你!

嘴角撇了撇,深吸口氣,瞬間清空大腦,低頭,將右眼套入夜視高倍鏡筒。入得目來,一片黃綠。

先是壓低槍身看了眼車子,視野範圍內,右側車門凹癟,大燈懸掛,四面擋風玻璃破碎大半,彈孔遍佈……幾分鐘前還價值不菲的豪車,現在看來卻是連二手車都不如,直接向廢品收購站裡的車殼子看齊。

不過,唐朝卻是輕輕點頭,“車技不錯。”這真不是反諷,頂著數架直升機的轟炸與掃射,只有這麼點表面傷痕真的殊為不易,反正唐朝自詡讓他來開的話,最好的結果也就是這樣了。

而且別忘了,這車後備廂裡還有數枚火箭筒彈頭以及一箱反坦克地雷,這要是炸到了,當場放煙花!如此,擱誰開心裡不壓力山大?

至於車裡的兩人,從唐朝現在的角度看過去,仁見仁基在後排坐著,沒什麼事的樣子。風魔武藏則掛了點彩,大概是被玻璃碎片擦到了,一側額頭裂開道口子,不過當事人卻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樣子,血也不擦,任憑流淌染紅半邊臉頰,再配上那似亢奮似狂熱的大笑神情,委實猙獰可怖!

強行壓下直接給上一槍的衝動,拉高視野,數架直升機映入眼簾,包括一個機艙室裡駕駛員的面部惱怒表情,清晰無比。如果願意的話,唐朝現在就可以狙殺對方,但他並沒有扣下扳機,還不到時候。

以他現在所在的點位角度,最多可以狙殺兩名駕駛員,再加上臨時調整位置再點掉一個,也不過才半數而已。

剩下的三架直升機,如果在這過程中發現他的位置——好吧,沒有如果,是一定能發現,因為周圍能狙擊到直升機的高點就這一處建築——只需俯衝過來掃上輪機槍,他大機率就得涼涼,至少也得失去這個至關重要的高位。

現在,得看風魔武藏的表演!

不得不說,頂級殺手在抓時機方面確實都有著異於常人的敏銳嗅覺,幾乎就在這邊念頭剛生的時候,下面風魔武藏動了,在距離訊號基站數百米外的地方,忽然一轉車身,開始無規則蛇皮晃動。

這捨棄速度追求走位的舉動,在上面的直升機駕駛員看來無疑是極其愚蠢的,甚至是莫名其妙的。或許小車在靈活轉向方面要比直升機勝上一籌,但別忘了他們這邊有整整六架直升機,等於隨時隨地都有六個不同的攻擊角度,如此,再靈活又能躲過幾發?

不過,大喜過望的駕駛員們並沒有察覺到,隨著下面小車的無規則晃動,直升機的編組陣型也不由自主的出現混亂。這原也沒什麼,之前他們一直都是這麼追殺下來的。但現在,情況不同了……

機會!

唐朝眯了眯眼,高倍鏡準星迅速鎖定一位角度最好的駕駛員,現在開槍的話,另外幾架做著盤旋機動的直升機,有很大機率暫時察覺不到周圍有狙擊手的存在,手指摸上扳機,不過下一刻,“咦……”

忽然發現什麼,準星偏移,落在機艙門位置。

那裡有名腰纏繩索固定的擲彈手,手裡的火箭筒已經裝填完畢,在等著直升機飛出攻擊角度。他的表情很放鬆,嘴裡一動一動的在嚼口香糖,怎麼也不會想到,此時會有個顫顫巍巍的高倍鏡準星,在不斷追逐著他手裡火箭筒彈頭的頂端白點塗痕,隨之晃動、晃動……

無聲張嘴,拜拜——砰!

幾乎就在狙擊槍聲響起剎那,瞬間就被轟然爆炸完美掩蓋,大團火球毫無徵兆的在空中膨脹開花,璀璨奪目!

更妙的是,那些隨著火光氣浪飛濺四空的機身零件,使得距離最近的一架直升機瞬間千瘡百孔,搖搖欲墜。高倍鏡下,駕駛員恐慌且絕望的面部表情暴露無遺,徒勞無功的一頓操作後,轟——

下方,“哇嗚哇嗚——”下意識一打方向盤,在風魔武藏的怪叫聲中,一片殘破機翼自車頭前方呼嘯掠過,凜冽勁風刺得麵皮生疼不已,但他卻毫不在意,亢奮大叫,“幹得漂亮!一箭雙鵰,他是怎麼做到的,打到直升機油箱了嗎?”

“看路!”後排座位上,仁見仁基一手捂著小腹,一手抓著車門,勉強穩住顛簸身形,沒好氣道,“有點常識好不好,現在的直升機油箱都是自封密設計,哪能那麼容易打炸掉……應該是打中火箭筒了吧?他有這個實力的……”

嘴角輕揚,看向前面的風魔武藏,“怎麼樣?我說的沒錯吧,他不會走的!”

“搞得好像你很瞭解他一樣……你這是叛敵!”話雖這樣說,但從不以為然的聳肩動作來看,怕是風魔武藏自己都不在意這些,轉而好奇問道,“對了,剛才忘了問,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很熟嗎?”

仁見仁基聞言頓了下,搖頭:“談不上吧,加上這次,我們一共碰過三次面。第一次在大阪,你知道的,他擺了我一道。第二次在泰國,他拿衝鋒槍掃了我一梭子……”

“啊咧?!”風魔武藏愕然轉頭,瞪大眼睛,神情怪異:“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賤呢,這都敢信他?不對,他更賤,這都會救你?沒理由啊!”

“哈,你不會懂的。”仁見仁基搖頭大笑,“生命中的全部偶然,其實都是命中註定,是為宿命……這是東野君所寫的《宿命》書裡的臺詞,也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他說的話,有些人有些事就是這樣的,所謂一見如故便是如此。”

“果然搞不懂你們這些讀書人的想法……一見如故……這不神經病嗎?!”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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