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蟲?”万俟林木驚訝。

怪不得少年嚮導有的時候會突然失去意識, 原來是中了蠱蟲的緣故。

其實羅參體內的無情花蠱也算是一種蠱,無情是花蠱, 而少年中的蠱毒則是蟲蠱, 形式上都是蠱毒,只是分類不同。

昭暉立刻說:“能解開嗎?”

醫生有些為難,說:“這種蠱蟲我們從來沒有見過, 所以……”

那意思就是無能為力了。

昭暉的臉色瞬間落了下來, 難看的厲害,楊小姐生怕因為解不了蠱毒,羅參不和他們合作,趕緊說:“羅三爺別擔心,雖然我們的隊醫一時間無法解開蠱毒,但是可以剋制蠱蟲的發作,對不對?”

她說著, 給隊醫打了一個眼色。

隊醫立刻說:“對對, 我們雖然解不開蟲蠱, 但是可以抑制蟲蠱,蟲蠱其實都有一個弊端, 那就是畏寒,我這裡有藥物可以降低患者的體溫, 抑制蟲蠱的活躍性, 這樣一來蟲蠱不會發作,就不會有什麼危險。”

楊小姐和隊醫配合著說:“沒錯,這樣一來, 等咱們離開沙漠,再幫助嚮導解開蟲蠱也不遲。”

目前來說,沒有其他辦法了,万俟林木眯著眼睛說:“好,現在就給他服藥吧。”

眾人重新進了帳篷,少年嚮導在帳篷裡面,他剛做完檢測,從摺疊的病床上坐起來,正在系衣服釦子,雖然大家是在帳篷外面說話的,但是帳篷又不隔音,隊醫的話少年聽得清清楚楚。

少年的臉色很平靜,一點兒也沒有緊張,隊醫給他拿了一粒藥,万俟林木並沒有讓少年立刻服下,而是拿了藥遞給羅參,讓羅參檢查一下。

楊小姐乾笑說:“万俟先生,您真是小心謹慎,沒有毒的。”

羅參檢查了一下藥丸,就讓少年服下。

藥丸的作用就是降低體溫,讓身體裡的蟲蠱“冬眠”,當然也有一些副作用,少年會出現寒冷、食慾不振、精神不濟等等現象,畢竟體溫都降低了,身體裡的一些功能自然也會跟著一起降低。

楊小姐笑著說:“好了,已經服過藥了,讓嚮導休息一下吧,今天肯定會有沙暴,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來,咱們也休息一下,明日一早就去找鬼樹。”

少年服用了藥丸之後,效果很明顯,慢慢冷了下來,楊小姐特意“體貼”的讓打手搬一些厚毯子,還給他拿了不少厚衣服。

少年嚮導把衣服全都穿上,蓋上厚厚的毯子,現在天氣其實很熱,沙漠的晚上會涼一點,但是也沒有這麼冷,万俟林木看著他裹著厚厚的衣服,覺得自己都要出白毛汗了。

少年服藥之後,除了冷之外,還有點嗜睡,吃過東西就想要睡覺了,昭暉本想留下來陪著他,但是少年開口說:“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不用陪了。”

少年的聲音很冷淡,已經沒有了剛才給昭暉包紮時候的擔心,昭暉知道,少年肯定還在生自己的氣,但是自己都“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他了,難道嚮導還沒氣消麼?

昭暉本就是心高氣傲之人,聽到少年逐客,臉色不是很好看,轉身走出了帳篷。

万俟林木搖搖頭,心說昭暉沒有核桃硬頭,脾氣倒是挺硬。

天色很快就暗下來,万俟林木、羅參和昭暉睡在一個帳篷裡,昭暉身上好像長了蟲子一樣,來回來去的不停扭,翻餅烙餅,就是不好好睡覺。

万俟林木被他吵醒了三次,實在忍無可忍,昭暉也發現自己吵人,站起來要往外走。

万俟林木說:“你幹什麼去?別又去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啊。”

說到這裡,昭暉突然覺得下面還生疼生疼的,他根本沒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就被少年嚮導一腳踹在下面,差點給踹廢了!

昭暉臉色尷尬的說:“本座出去透透氣!”

昭暉走出帳篷,站在門口深吸了兩口氣,外面的空氣一點也不好,沙暴又逼近了一些,漆黑色的夜空一片昏黃,根本看不到星星,天空壓得很低很低,空氣中摻雜著大量的沙子,猶如他的心情一樣壓抑。

營地的空場上有守夜的打手,幾個打手圍坐在一起,一邊聊天一邊守夜。

嘩啦——

哪知道這麼巧,昭暉剛走出帳篷,對面的帳篷也掀開了簾子,有人從裡面走出來——少年嚮導。

少年一走出來,正好和昭暉打了一個照面,昭暉心中千迴百轉,要打招呼麼?走過去攀談一下?還是應該更自然的說好巧你也睡不著?

就在昭暉心裡丟擲十萬個問號的時候,少年卻很自然的轉開了目光,連看昭暉一眼也不看。

昭暉:“……”

少年走出來,那幾個守夜的打手正好看到了他,因為守夜無聊,就調侃少年說:“嘿!你叫什麼名字?”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無名氏!”

“是啊,聽說是中了蟲蠱的緣故,什麼都不記得。”

“這樣的人也能當嚮導?”

幾個打手嘻嘻哈哈,少年並不放在心上,轉身要走,那幾個打手卻沒有嘲笑夠少年,又說:“你們聽說了麼?我聽隊醫說的,嚮導其實是個無性人!”

昭暉心裡“咯噔”一聲,隊醫說的?對了,之前隊醫給昭暉做過檢查,顯然是發現了昭暉的特徵。

“無性人?無性人是什麼東西?沒聽說過啊!”

“這都沒聽說過?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不男不女唄!”

幾個打手顯然把這件事情當做了笑話,嘻嘻哈哈談笑著,用來解悶,少年淡淡的看了他們一眼,眼神波瀾不興,似乎並不生氣。

生氣?不,因為這樣的話聽得太多了,少年雖然不記得了,但是他的身體和大腦已經銘刻著這種感覺,被嘲笑的感覺,下意識的覺得,自己總是被人當成怪物,所以沒什麼好生氣的,因為自己……

本身就是怪物啊。

“你們說,”打手沒完沒了的調侃,肯定是把少年當成了一個任人欺負的軟包子,繼續說:“無性人的話,撒/尿的話是站著還是蹲著?”

“蹲著吧?他都沒有那玩意兒!”

“哈哈哈!別猜了,你們乾脆問他啊!”

“嘿!問你呢!”

打手們攔著少年嚮導,不讓他走,昭暉看到這裡,拳頭“咯吱”作響,他的腦海中好像有什麼在燃燒,馬上就要爆炸,憤怒的氣息頂著他的胸口,幾乎承載不住這種高強的負荷。

少年嚮導被打手攔下來,眼神依舊很平靜,因為服用藥物的緣故,少年即使穿的很厚,臉頰上依然毫無血色,比往日還要慘白一片。

少年的目光平靜的越過幾個打手,沒有在他們身上多停留一秒,最後落在了站在打手後門不遠處的昭暉身上。

少年終於淡淡的開口了,說:“對不起,我是無性人,讓你失望了。”

這句話,卻是對昭暉說的。

不知道為什麼,昭暉心口發狠的一擰,他的五臟六腑彷彿都變成了溼毛巾,被擰出了血水,揪心的疼痛。

嘭!!

“啊——”下一刻,昭暉突然衝上去,舉起拳頭,對著那些哈哈大笑的打手一拳打下去。

“啊!怎麼……怎麼回事!啊!別打了!”打手還沒反應過來,笑聲突然斷裂,被昭暉一拳打倒在地上,頭髮差點被火堆燎到。

守夜的一共四個人,眼看著昭暉突然像瘋狗一樣衝上來揍人,怎麼甘心被欺負,衝上去就要和昭暉扭打,但是昭暉可是日珠,力氣不是一般的大,他一把擰住一個打手的手,“嘎巴!”一聲直接給擰斷了,又抓住另外一個人的胸口,將人直接扔出去,“轟!”一聲壓塌了篝火。

“草你媽!”另外一個打手抄起地上的鐵棍子就衝上去,想要偷襲昭暉,卻被昭暉回身一把擰住鐵棍子,“支稜——”一聲,鐵棍子竟然直接給擰彎了,“哐當噹噹——”扔在地上。

四個打手全都給嚇傻了,因為這邊動靜太大,所有人全都被驚醒了,眾人衝出來,就看到眼睛血紅的昭暉,昭暉的呼吸很粗重,彷彿是一頭要吃人的老虎,惡狠狠的瞪著翻滾在地上的打手,聲音沙啞的說:“道歉,立刻道歉!”

打手還沒反應過來,昭暉已經大步走過去,一把拎起地上的打手,怒吼著說:“本座說讓你道歉,你耳朵聾了麼?!”

打手嚇得一連串:“對不起!!對不起!是我錯了!我錯了,對不起……”

楊小姐看著一地的打手,趕緊來圓場:“胡先生,這是怎麼了?肯定是有什麼誤會。”

“嘭!”昭暉狠狠把打手往地上一扔,說:“誤會?”

昭暉冷笑一聲,挑起唇角,他本就是高大的型別,平日裡看起來像個型男,如今突然冷酷的一笑,整個人更像是一個惡鬼,他掃視著那些打手,說:“以後再讓我看見你們欺負人,本座會將你們的眼球一個一個挖出來,然後把你們的舌頭一節一節的剁下來!放心,死不了人的。”

打手們嚇得瑟瑟發抖,昭暉轉頭看向隊醫,冷笑說:“還有你,以後再說什麼不該說的話,我會讓你後悔長了舌頭。”

在場眾人之中,最平靜的就是少年本人了,他是被詬病的那個,但似乎根本沒有什麼反應,冷漠的轉身離開了營地的空場,往空曠的地方走去。

人群漸漸散去了,打手們頭破血流,趕緊去包紮,楊小姐也不敢招惹昭暉這個瘋子,昭暉看著少年離開的背影,又是不解,又是生氣。

本座幫他教訓那些不會說人話的人,結果他卻自己走了,連句道謝也沒有。

這一路走來,本座為了他出生入死的,還受了那麼多傷,沒想到他卻還是這樣冷臉相對。

昭暉站在黑夜中,臉色非常難看,凝望著少年離開的背影。

羅參走過來,輕輕的拍了一下昭暉的肩膀,聲音很平靜的說:“你看那些人說嚮導的壞話,感受怎麼樣?”

昭暉冷冷的說:“生氣。”

他說著,眯了眯眼睛,似乎一回想起來就會抑制不住的生氣,恨不能重新暴打一遍那些打手。

羅參又說:“但你也做過同樣的事情。”

“我……”昭暉想要辯解。

沒錯,他也做過同樣的事情,雖然不是出於惡意,但是他也用嚮導的性別問題做了“調侃”,還揚言自己只是和嚮導玩玩,無性人又不能生孩子。

羅參又說:“對於嚮導來說,那些打手只是一些不相干的人,而你,不管真假,則是嚮導正在交往的人,你對嚮導的傷害,和他們一模一樣,傷口只大不小。”

昭暉緊緊抿著嘴唇,他似乎在思考什麼,突然拔步就跑,衝入黑夜之中。

万俟林木說:“誒,他去哪裡?”

羅參說:“別擔心,去道歉了而已。”

昭暉衝入黑夜,很快就找到了少年,少年在營地的邊緣,坐在黑夜之中,他雙手抱著膝蓋,因為寒冷,整個人蜷縮在一起。

但是即使寒冷,似乎也不想回到人堆兒裡,因為人堆裡反而更冷,更冷的是他們異樣的目光,注視著自己,彷彿注視著怪物一樣的目光。

少年蜷縮著,他的身前,沙土地上寫著兩個字,應該是少年自己寫的——怪物。

少年失神的凝望著地上那兩個沙土字。

“嘩啦——”就在這時候,昭暉突然衝過來,直接趟了地上的沙子,將怪物兩個字趟散,再也看不清楚。

昭暉“呼呼”的喘著氣,說:“終於找到你了。”

少年看到昭暉過來,下意識撇開頭,說:“我想一個人安靜一會兒,能請你離開麼?”

“本座不會離開!”昭暉說的理直氣壯,聲音洪亮。

少年一看,立刻站起身來,乾脆自己離開。

啪!

昭暉卻一把拉住少年冰涼的手,說:“對、對……對……對不……”對不起……

昭暉第一次道歉,話到口頭,總覺得太難為情了,簡直難以啟齒,想他日珠自出生以來就不可一世,被多少人追捧,從來沒有道歉過,如今風水輪流轉,卻需要道歉。

如果不道歉,好像又不太好。

“對……對……”昭暉一連說了七八個對,終於低沉的大喊出來:“對不起!”

他的話說出口,心裡一塊大石頭終於落了地,趕緊去看少年的反應,卻見少年睜大了眼睛,平日裡冷漠平靜的神色被驅散了,一臉震驚的看著自己。

昭暉心想,哼哼,被本座震撼到了吧?

沒想到下一刻,少年突然伸手過來,一把撇開他的頭,似乎嫌棄昭暉礙事。

昭暉被他撥楞的一愣,完全傻眼了,他……他敢撥本座!?

少年沒有心思去看昭暉,定定的看著前方,喃喃的說:“鬼樹……”

昭暉趕緊回頭去看,就見黑夜之中,陰沉的天空中,在那遙遠的天邊,一棵黑影兀立著,好像夜色中張牙舞爪的惡鬼。

鬼樹!

少年興奮的大喊:“鬼樹!是鬼樹!鬼樹顯形了!”

營地裡一陣吵鬧,万俟林木和羅參從帳篷中出來,就看到昭暉和少年跑過來,少年激動的大喊:“鬼樹出現了!”

“鬼樹!?在哪裡!?”楊小姐衝出帳篷,十分激動的拿著望遠鏡眺望。

“天呢!是真的,鬼樹!”

“咱們來的時候那邊還沒有樹木,這麼大一棵樹,真的是鬼樹!”

遙遠的天邊突然多了一棵參天大樹,不知道怎麼突然顯形,少年嚮導非常肯定,那就是鬼樹。

眾人當下立刻收拾行李,全部上了車,準備朝著鬼樹趕去。

一共三輛越野車,万俟林木四個人還有楊小姐和另外的打手坐在中間的車子裡,前面一輛車子開路,後面一輛車子墊後。

嘶啦嘶啦——

車內的對講機很快響了起來,是前面開路的車子傳來的聲音:“楊小姐——嘶啦嘶啦……不好了,是沙暴,鬼樹的方向有沙暴!怎麼辦?嘶啦……還要前進……嘶啦……前進嗎?”

對講機的聲音斷斷續續,四周都是漆黑的夜空、荒蕪的沙海,電流的聲音有些“走形”,斷斷續續讓人不寒而慄。

万俟林木拿起望遠鏡往前面看了一眼,皺眉說:“真的是沙暴。”

今天這一天都有刮沙暴的模樣,一整天天色都不好,沙暴終於是刮來了,在他們前面,還有一段距離,鋪天蓋地的風沙,好像帷幕,將天地罩在一起。

前面沙暴肆虐,鬼樹在沙暴之中搖曳著,如果想要去找鬼樹,肯定要經過沙暴。

楊小姐猶豫了,他們經歷過一次沙暴,這樣的沙暴一次就夠了,根本不想經歷第二次。

楊小姐拿起對講機,剛想說反正已經知道了方向,等沙暴過了再去也不遲。

卻聽羅參說:“是沙暴。”

他說的沒頭沒尾,的確是沙暴,所有人都看見了,沙暴就在他們的眼前。

羅參又說:“鬼樹是因為沙暴才顯形的。”

“什麼意思?”楊小姐震驚的說。

万俟林木用望遠鏡看著前方,說:“意思就是說,咱們之前誰也沒發現那地方有棵樹,這麼大的樹,還長在沙漠裡,簡直就是天然的地標,不可能沒人發現。”

的確如此,這棵鬼樹名不虛傳,真的神出鬼沒,好像突然長出來一樣。

万俟林木說:“是沙暴將鬼樹刮了出來,如果沙暴停息,鬼樹很可能會再一次被淹沒。”

也就是說,有沙暴的時候,他們才能找到鬼樹。

“這……這……”楊小姐舉棋不定,說:“這怎麼辦?!”

想找鬼樹,就要冒著沙暴的危險。

楊小姐糾結了一番,似乎下定了決心,姣好的臉蛋充滿了絕然,按下對講機,說:“不要停下,繼續向鬼樹前進。”

鬼樹就在前方,沙暴也在前方,天氣越來越渾黃,本就是黑夜,什麼也看不清楚,現在到處都是昏黃的一片,黃沙將黑色的天空掩埋,甚至已經看不出黑色。

車子“呼——”一聲衝入了黃沙之中,幾噸重的越野車,在加上車子上的物資和裝備重量,竟然被狂風忽悠了起來,車子即使不開快,也一晃一晃的,車門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音,好像這輛車不是越野車,而是老爺車一樣。

“嘶……嘶啦——嘶……”

“楊……楊……嘶啦……姐……”

“楊……嘶啦——”

前面的車子似乎又傳來對講,但是對講機裡面幾乎只剩下嘶啦嘶啦的聲音,根本聽清楚一句完整的話,那聲音好像被沙暴吞噬了。

楊小姐立刻摘下對講機,說:“什麼事情?前面怎麼了?回答我!”

對講機裡卻一片平靜,根本沒有人回答,開車的司機大喊著:“楊小姐,前面的車不見了!”

“什麼,不見了?!”

四周沙塵太大,就像是霧氣一樣,伸手不見五指,三輛車子前後進入沙暴之中,轉瞬淹沒了蹤跡,前後的越野車全部消失。

“哐!”車子猛地晃動起來。

“怎麼回事兒?!”楊小姐氣急敗壞的說。

司機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說:“可能是撞到什麼石頭了吧?看不清楚啊!”

遠光燈和霧光燈根本無法打穿沙暴,昏黃瀰漫在周圍,司機什麼也看不見,只能憑感覺開車。

哐——

車子似乎又被什麼撞了一下,這次楊小姐都懶得說話。

哐——

哐……

這種不太大的顛簸持續著。

万俟林木突然嗅了嗅鼻子,說:“你們聞到什麼味道沒有?有點香?”

万俟林木的鼻子很靈敏,其他人都沒聞到什麼,万俟林木順著轉頭往少年嚮導身上聞了聞,還趴在他的脖頸上。

羅參和昭暉一看,警鈴大震,趕緊一人扒走一個,昭暉戒備的說:“你幹什麼,不是他身上的香味。”

少年身上的確有體香,但是因為服用了藥物,香味已經剋制了不少,味道並不濃郁。

昭暉嗅了嗅,說:“好像是車外面的香氣。”

的確有一股香味飄進來,即使關著車窗,也能聞到,可見那香味有多濃烈。

楊小姐吸了吸鼻子,說:“什麼味道?我怎麼沒……”聞到。

她靠著車窗深呼吸,本想聞聞味道,哪知道“啪!”一聲,有什麼東西突然貼在了車窗上,因為他們的車子行駛的很慢,那東西幾乎和楊小姐臉對臉。

紫黑色的乾屍臉!

“啊啊啊啊啊——”楊小姐慘叫一聲,嚇得一掙,腦袋直接撞到了車頂。

乾屍臉撞在車窗上,立刻在車窗上留下一些粘膩的肉屑,蹭著車窗,拉出一條長長的痕跡。

“快!加速!!”楊小姐大喊著,司機下意識一個油門踩下去,“嘭——!”撞到了什麼,原來前面也有一個乾屍,突然撲出來,撞在前擋風玻璃上。

是他們之前在綠洲裡見到過的孕婦乾屍!

嗡嗡——

嗡嗡嗡——

與此同時,隱約的嗡鳴聲響了起來,圍繞著他們的車子,那種“哐哐哐”輕微的震動又傳來了。

万俟林木定眼一看,說:“是蜂!”

原來那哐哐的聲音並不是撞到了什麼石頭,而是蜂類,蜂類聚集在他們的車子旁邊,撞擊著車子,因為沙暴太大,蜂類又很小,所以根本看不清楚。

蜂類密密麻麻,公蟲沒有翅膀,已經爬上了車子,河流逆流一樣,從車子下面順著車窗快速爬上來,密佈了他們的車窗。

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楊小姐大喊著:“怎麼回事兒!?甩掉它們!快點甩掉啊!”

車子不停的打晃前行,根本甩不掉,越是靠近鬼樹,蜂類和孕婦乾屍就越多。

嘭——

一個孕婦乾屍突然衝出來,趴在車窗玻璃上,碾死了一片蜂類,蜂類有的被攆掉下去,有的乾脆就貼在了車窗上。

哐哐哐!!

孕婦乾屍用頭使勁撞擊著車窗玻璃,很快,車窗玻璃竟然撞出了裂痕!

“啊!”少年嚮導大喊一聲,他好像很怕這種乾屍,猛地一頭扎進了昭暉懷裡,昭暉一愣,趕緊抱緊少年,雖然周邊都是乾屍,還有很多蜂類,沙暴也越來越濃重,但昭暉還是抑制不住的嘴角向上翹。

万俟林木突然說:“好像是鬼樹的香氣!”

越是靠近鬼樹,蜂類就越多,這不是錯覺,而且越是靠近鬼樹,那種香味就越是濃郁。

現在沒有任何辦法,他們坐在車子裡還稍微好一點,蟲子和乾屍一時間進不來,唯一的辦法就是全速向鬼樹開進。

嘭——

車子突然發出一聲巨響,緊跟著整個車子突然向一邊傾瀉,然後開始打轉,不受控制的亂轉。

司機大喊著:“車胎……車胎爆了!!”

蟲子雖然進不來,但是竟然將車胎啃漏了,越野車進入沙漠之前,車胎都是新換的,才磨損了這麼幾天,不可能有問題,是蟲子啃漏了!

車胎爆掉了一隻,正好又在沙坡上,車子不受控制的從沙坡上栽了下去,隨即變成了翻滾。

“嗬……”眾人大喊一聲,失重和不受控制的感覺席捲而來,隨著翻滾的車子不停的翻滾。

羅參一把抱住万俟林木,將人壓在懷裡,昭暉本就抱著少年,更是死死將人抱在懷中。

轟——

轟隆隆——

車子快速從沙坡上翻滾下來,揚起一陣陣沙土,撞得車子變形扭曲,“嘭——”一聲巨響,終於停了下來。

楊小姐是最幸運的,她和司機都沒什麼事兒,車子一停下來,車門正好沒有被堵住,兩個人立刻踹開車門連滾帶爬的爬了出去。

“鬼樹!是鬼樹!”

楊小姐灰頭土臉的爬出越野車,一眼就看到了鬼樹,就在他們不遠處,豎立在黑暗的沙暴之中,鬼樹的樹幹上,有一個巨大的樹洞,好像一扇大門,迎接著前來膜拜的信徒……

楊小姐回頭看了一眼,只有前面的車門沒有變形,後座的車門變形很厲害,其他人全都被困在了車子裡,他們從沙坡上滾下來,速度當然很快,後面還有乾屍粽子和蜂類窮追不捨,黑壓壓一片,馬上就要追上來了。

楊小姐害怕極了,立刻調頭就跑,也不管被困在車子裡的人了,衝著樹洞衝過去,嘴裡叨唸著:“無花果是我的了,鬼樹的無花果是我的了……”

万俟林木腦袋裡一片混沌,翻滾的頭暈眼花,不知道什麼時候平靜了下來,只知道腹部很疼,疼的鑽心,手心裡還熱乎乎的,伸手一摸,竟然出血了,不知道哪裡的血,反正很多。

羅參也感覺到了熱乎乎的血液,是万俟林木的血,蹭了他一身,万俟林木處於半昏迷的狀態,還用手壓著腹部,手心都是血,羅三爺難得受了驚嚇,臉色黑成一片,不知道是安慰万俟林木,還是安慰自己:“沒事,木木,沒事的,我馬上帶你出去。”

車門變形了,羅參抱住万俟林木,使勁去踹車門,大長腿發狠的蹬過去,“當!噹噹當!”車門卡的死緊,羅參臉上一片狠戾,根本沒有平日裡的溫柔,甚至是偽善也全部消失殆盡。

哐——!!

隨著一聲巨響,羅參終於把車門踹下來,抱著万俟林木快速鑽出去,“哩哩啦啦”的血跡順著万俟林木的褲管往下淌,羅參抱著他的手甚至有些顫抖。

昭暉聞到了血腥的味道,他和少年想到算是幸運的,沒有太嚴重的傷,只是在車站裡翻滾的時候,昭暉挫傷了一點。

兩個人從車子裡鑽出來,就看到了渾身是血的万俟林木,眾人趕緊衝上去,羅參的手還是也止不住的打顫,臉色凝重的解開万俟林木染血的衣服。

万俟林木身體不適已經有些時候了,靈力一直被抑制著,因此根本沒有辦法自救,甚至還不比一個普通人,突然流了這麼多血,羅參甚至不敢去想……

衣服解開,鮮紅的血跡非常刺目,羅參看到傷口,卻狠狠的松了口氣,是皮外傷,万俟林木的腰腹被變形的車子劃傷了一個口子,流血有些多,但並不嚴重。

羅參趕緊回頭去車子裡掏物資揹包,動作非常瘋狂,一連扯下來四五個揹包,才找到了急救包,扯開急救袋,給万俟林木包紮傷口,万俟林木本身就是鳳凰血,癒合能力很強,只不過他現在靈力被制,癒合能力大打折扣,環境太過惡劣,包紮起來以免感染。

昭暉說:“蟲子來了!”

蟲子和乾屍撲過來了,像是大軍一樣,從沙丘上席捲而來……

羅參看著半昏迷的万俟林木,心中好像有怒火在燃燒,正愁沒有地方發洩,他立刻從揹包裡拿出一瓶戶外用的氣罐,又拿出打火機來,狠狠向前一拋,扔向變形的車子。

轟——!!!

車子變形,本身就有些漏油,但是這種情況並不會很快爆炸,羅參將易燃易爆的氣罐和打火機扔過去,火焰燃燒起來,蟲子和乾屍沒有意識,瘋狂的衝過來,就在它們衝過來的一剎那,兇猛的火焰突然爆發出熱浪,“轟”的巨響,直接爆炸了。

昭暉抱住少年嚮導,兩個人撲倒在地,還能感覺到巨大的熱浪推擠著黃沙席捲而來,蟲子和乾屍被炸的七零八落,一時間胳膊腿全都飛上半空,混合著黃沙,狼藉一片。

羅參一下解決了蟲子和乾屍,趕緊回到万俟林木身邊,万俟林木本來處於半昏迷的狀態,被爆炸一震,終於是醒了過來,幽幽的睜開眼睛,“嘶……”了一聲。

羅參趕緊扶住他,說:“乖,別動,傷口還沒癒合,小心抻裂傷口。”

万俟林木突然想起自己腹部陣痛,臉上劃過一絲緊張,羅參趕緊摟住万俟林木不讓他起來,安慰說:“孩子沒事,只是皮外傷。”

万俟林木松了口氣,這才注意到眼前不遠處的樹洞,震驚的說:“鬼樹?”

楊小姐和司機已經跑了,早就跑進樹洞去了,不見蹤影。

万俟林木腹部還有些疼,但是以免夜長夢多,那些蟲子再追過來,說:“咱們先進去。”

羅參小心翼翼的將万俟林木扶起來,將搶救出來的揹包全都背上,打起手電,試探的往裡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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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洞裡是樓梯,一直延伸向下,這種隧道就好像他們之前看到的地洞一樣,不停的蔓延向下,似乎一直要蔓延到地心才肯罷休。

羅參先走進去,回身去扶万俟林木,說:“小心點,慢點……小心腳下,慢慢的下臺階……”

万俟林木:“……”稍微留流了一點血,羅參竟然變成了一個老媽子……

四個人慢慢往下走,走下黑洞洞的樓梯隧道,接上了平坦的“隧道”,說是隧道,其實這就是一個墓道,規格和墓道一模一樣。

万俟林木說:“想必這裡就是驕蟲下葬的地方了吧?”

他們在先前的壁畫裡看到,驕蟲下葬在了鬼樹之中,鬼樹其實就是一個樹冢。

“哈哈哈哈——”

“哈哈哈——”

“無花果!無花果是我的了——”

尖銳的笑聲從前方傳來,万俟林木說:“楊小姐?!”

是楊小姐的笑聲,源源不斷:“永遠年輕!我終於可以永葆青春了!無花果!無花果——”

眾人聽到楊小姐的聲音,加快了腳步,就見到墓道前面連線著一個墓室,楊小姐就墓室的門口。

她手裡沒有什麼無花果,臉色發青,一臉神志不清的模樣,空著手心,兩隻手來回摩挲,好像手裡有什麼東西似的,神經兮兮的大笑著:“無花果,無花果是我的!”

“不,你們不能搶我的無花果!”楊小姐看到了万俟林木四個人,立刻戒備起來,將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藏在背後,猙獰的嘶吼著:“無花果是我的!!我不會給你們!”

說著,“嘭!”狠狠推了一把少年嚮導,衝出了墓室,向黑暗的墓道跑進去。

昭暉一把摟住少年嚮導,將人拉到懷裡,楊小姐瘋了一樣跑出去,万俟林木皺了皺眉,說:“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她中邪了麼?”

羅參說:“臉色發青,應該是中毒了,而且毒性有致幻的效果。”

所以楊小姐才幻想自己得到了無花果,瘋瘋癲癲的大笑,還怕別人搶走她的“無花果”。

楊小姐跑出了墓室,眾人終於看清楚了整個墓室,墓室應該是個配室,堆放著各種各樣的金銀珠寶和陪葬品,可謂是財大氣粗。

而且整個墓室的“裝修風格”很奇怪,墓頂上有很多垂下來的“燈”,好像老式的吊燈,一條細線垂著一個燈泡。

當然,墓室裡是不可能有什麼燈泡的,万俟林木仔仔細仰頭去看“燈泡”,說:“這些是什麼東西?”

羅參皺眉說:“如果我沒有猜錯,這應該是在模仿無花果內部的雄蕊。”

原來並不是什麼吊燈,而是模仿的雄蕊,墓頂雕刻的都是這樣的裝飾。

眾人四周看了一眼,少年嚮導突然說:“這裡……有人。”

眾人立刻戒備,墓室裡有人,但是他們誰也沒有發現,連呼吸聲都沒有,是誰掩藏的這麼好?

走過去一看,万俟林木不由皺了皺眉,怪不得掩藏的這麼好,因為……是個死人。

那個死人趴在地上,面朝下,竟然穿著和何水何花當年進入墓葬同樣的隊服,背上揹著一個老舊的揹包。

即使沒有看到臉,看到那揹包的一剎那,眾人心裡都有一個答案,他們好像已經知道這具屍體是誰了。

万俟林木遲疑的說:“何……花?”

揹包上有貼名字,上面寫著何花兩個字,雖然已經磨損得很嚴重,而且這只揹包,和他們在沙漠裡挖到的那只揹包,一模一樣!

不止如此,這具屍體的體型和他們之前挖到的何花屍體,也一模一樣。

又一具何花的屍體。

羅參小心的摘下屍體的揹包,開啟一看,裡面有一個筆記本,和他們手中何花的筆記樣本也一模一樣,完全就是翻版,除此之外,還有一個不是很大的盒子,再一次證明了屍體的身份,因為這只盒子是香人專門用來調香的盒子,裡面還殘存著一些香粉。

万俟林木奇怪的說:“怎麼又有一具何花的屍體?”這世上還能有兩個何花不成?

就在眾人奇怪,準備翻開屍體,看看屍體真正面目的時候……

嘩啦——

有什麼輕微的聲音從天而降,是綠色的粉末,万俟林木“嗯?”了一聲,抬頭去看,一抬頭就對上了墓頂上的“雄蕊”,雄蕊上有什麼東西飄散下來,綠油油的粉末,好像“花粉”一樣,聞起來香噴噴的。

嗡——

輕輕吸入一點點綠色的香粉,万俟林木腦子了已經開始輕飄飄的,天旋地轉,猛地一歪,差點跪在地上,使勁搖了搖頭。

“不……不對……”万俟林木掙扎的說,楊小姐� �是中了這種致幻的香粉!

“香粉有毒!”少年嚮導突然說了一句,他立刻衝上前去,一把開啟何花揹包裡的調香盒。

盒子裡有很多小格子,裡面殘存著一些香粉,還有一把小金湯匙,少年拿起金湯匙,“唰唰唰”幾聲,快速的混合了幾個香粉,然後將香粉倒進水壺裡,說:“快喝下去!”

万俟林木腦袋裡暈乎乎的,喝了一口少年調配的香粉,味道甜滋滋的,一喝下去,幾乎是透心涼,刺激的感覺直衝大腦,整個人都清醒了起來。

羅參和昭暉也分別喝了少年調配的香粉,眾人這才恢復了正常。

万俟林木清醒過來,看向少年,一瞬間腦海中充滿了無數的疑問,說:“你……怎麼會香術?”

少年剛才調配香粉的手法非常純熟,万俟林木認識很多香人,大體知道一些香術,剛才少年用的調配方法,一定是香人的香術。

少年被万俟林木問的有些發懵,迷茫的站在原地,眼神混沌,充滿了不解,說:“香……香術?”

万俟林木沒有等到少年的答案,突然側頭去看趴在地上的身體,他記得何香菇曾經說過,每個香人的調香盒都是按照自己的規律特製的,香粉何止千萬種,調香盒沒有標籤,只有自己才清楚調香盒裡放的是什麼香粉,即使是香族的人,也很難精確的區分出別人調香盒裡的香粉,因為香粉的種類真的太多太多了,而且還千變萬化。

万俟林木心中的狐疑更大了,他慢慢走過去,扶住趴在地上的何花屍體,微微用力,將屍體反過來。

嘭——

屍體翻了過來,這次屍體的臉沒有貼在地上,也沒有被蟲蟻啃食,何花的臉甚至乾乾淨淨,保持的完好如初,猶如一個正在淺眠的活人。

“嗬……”

少年嚮導在看到何花真容的一剎那,狠狠抽了一口冷氣,滿臉的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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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林木終於明白,為什麼少年什麼都不記得,卻記得何花;為什麼何花和少年恰好住在一個鎮子上;為什麼分明是何花、少年嚮導和何水三個人一起進沙漠,老照片中卻只有兩個人……

因為,少年和何花長得一模一樣。

因為……少年就是何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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