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老照片。

照片已經發黃了, 照片紙有點酥脆,稍微一碰好像就會折斷。

背景一目瞭然, 是沙漠, 到處蒼茫的一片,何水與一個年輕人並肩站著,年輕人看起來十七八歲, 非常年輕。

年輕人的長相似乎有些異域風情, 但和那些異域美人比起來,少了一些精緻的美感,尤其他不苟言笑,神情平靜甚至冷漠,天生有一種沒什麼存在感的錯覺。

万俟林木奇怪的看向昭暉,說:“讓你一見鍾情的人,是照片上的男人?”

昭暉非常肯定, 說:“沒錯, 就是他!”

万俟林木抬手摸了摸昭暉的額頭, 說:“你發燒了麼,還真是老年痴呆?這張照片已經發黃了, 怎麼也有些年頭了,照片上的這個男人, 現在起碼也有三十來歲……”

或者奔四十了, 怎麼可能一模一樣?

根據昭暉的描述,讓他一見鍾情的男人,分明張著少年模樣。

昭暉奇怪的說:“可分明長得一模一樣, 難道是後代?”

胡以說:“先別管這些,照片後面的詩是什麼意思?”

羅參解釋說:“這並非是詩,應該說是佛語。”

——無花果樹林,求花不可得。三界諸有中,不可得堅實,共舍彼此岸,如蛇蛻舊皮。

意思是說,如果在無花果的身上找花,是找不到的,就像三界之中沒有堅實的永恆,不如捨棄那些貪婪的虛妄,就像是蛇蛻掉舊皮。

万俟林木說:“何水一直在尋找破解無情花蠱的辦法,這張照片是線索了?”

他正說話,子棄從外面走進來,說:“的確有關聯,破解無情花蠱的五味藥材之中,有一位五行屬性為土的藥材,就是無花果。”

這就說得通了,何水肯定曾經去尋找過這種無花果,而且和沙漠有關係。

這種能解開無情花蠱的土屬性無花果,被稱作為聖果。

相傳在遙遠的西域古國,有一個異域國都,以無花果樹為圖騰,以無花果為聖果,在這個西域古國生活的人,長生不老,永生不死,他們從無花果的身上,找到了堅實的永恆。

万俟林木說:“這不和你們無啟人差不多了麼?”

羅參搖頭說:“這個國度,只是一個傳說。”

無啟人一直存活到了現在,還隱藏在這個社會中,而這個古老的異域國度就不同了,早已埋葬在了歷史的長河中,只是在唐朝短暫的出現過一段時間,隨即就被淹沒在了廣博的沙海之中。

甚至有人曾經質疑過這個國度的真實性。

万俟林木說:“沒關係,反正咱們也算是有線索了,有下手的地方就好,先從這個男人查起。”

羅三爺在道上的人脈是很廣泛的,想要查一個人不是問題,昭暉立刻說:“沒錯,查查他是誰,我要和他生孩子。”

万俟林木:“……”突然發現胡以的這個便宜大哥好像不是很聰明的亞子……

羅參早出晚歸,這兩日忙著去尋找照片的線索,昭暉這兩天也總是出門去,只去一個地方,就是去上次和楊小姐相親的那個餐廳附近轉。

不知情的還以為昭暉是個痴情種子,被楊小姐甩了之後戀戀不捨,其實全不是這麼回事,昭暉的確是個“痴情種子”,他只是痴情一見鍾情的那個少年而已。

昭暉每天去蹲點,天黑才回來,一連好幾天,根本沒有再見過那個年輕人。

這天昭暉從外面回來,正好碰到了回來的羅參,立刻說:“有訊息了麼?”

羅參點頭說:“的確有訊息了。”

万俟林木說:“怎麼樣?”

因為照片的背景是沙漠,所以縮小了很大的範圍,羅參讓無啟族的人去尋找,果然有了線索。

照片上的少年是沙漠附近小鎮上的嚮導,具體的事情也打聽不清楚,據說這個嚮導是鎮子上的忌諱,鎮子上的人都不願意提起他,好像是什麼妖魔鬼怪一般。

羅參說:“具體的,等咱們到了小鎮,再仔細打聽。”

昭暉已經迫不及待,說:“還等什麼,現在就出發。”

時隔這麼久,又要進一趟沙漠,眾人準備了一些東西,大多數東西還要到當地再置辦。

沙漠旁邊的小鎮非常偏僻,想要去沙漠坐飛機就可以,但是想要去小鎮,下了飛機還要轉車很遠,倒是附近有一個很小的火車站,可以做慢車到達。

羅參就定了火車票,帶上万俟林木和昭暉,其實胡以本打算也去的,但是小胡桃剛剛出生,皮的厲害,胡以第一次當爹抽不開身,所以最後只能呆在家裡,拜託万俟林木將他母親的事情查清楚。

眾人上了火車,因為是慢車,瞬間特別長,自然要買臥鋪票,六個人一間,哪知道這麼巧,剛進了隔間,竟然一眼看到了熟人。

楊小姐……

簡直是歷史上最尷尬的場面,沒有之一。

楊小姐身邊應該跟著的是保鏢,正巧和他們一個隔間,眾人眼睛對上,万俟林木發現,只有始作俑者的昭暉一點兒也不尷尬。

昭暉曾經被楊小姐打了一個嘴巴,沒有一點兒不自然,淡淡的看了一眼楊小姐,好像不認識一樣,把行李提起來,扔在行李架上。

楊小姐看著他從旁邊走過去,估計是一臉吞了耗子屎的表情。

昭暉見她總是看著自己,終於側頭看了一眼楊小姐,見她手邊放著行李箱,奇怪的說:“用我幫你把行李放上去麼?”

楊小姐一愣,更是尷尬極了,昭暉見她沒反應,說:“不然你看著我幹什麼?”

万俟林木好像已經看到了楊小姐頭頂上的蒸汽,當然別誤會,不是害羞的,而是生氣的,火冒三丈的蒸汽。

楊小姐冷笑一聲,說:“胡先生,你不會不認識我了吧?真是貴人多忘事。”

昭暉想了想,說:“你……我們見過麼?”

万俟林木:“……”

羅參:“……”

被打了嘴巴都不認識,原來昭暉不是一副不認識楊小姐的樣子,而是他真的不記得楊小姐了。

昭暉突然說:“想起來了。”是上次和自己相親的物件。

昭暉想起來也沒有多餘的舉動,把楊小姐的行李抬起來扔在行李架上,轉頭坐在自己的臥鋪上,又開始玩起“猛男撿樹枝”。

火車很快開動起來,隔間裡的氣氛實在“太壓抑”“太扭曲”,正好到了飯點,万俟林木就說:“我去看看餐廳賣什麼晚飯。”

万俟林木從臥鋪上跳下去,準備去餐廳看看,昭暉玩了一會兒遊戲,倒頭睡了,羅參就說:“你去吧,我看著行李。”

隔間裡不只是他們三個人,還有楊小姐和其他旅客,昭暉睡著了,羅參如果再出去,行李沒人看,說不準就會被扒走。

万俟林木一個人從隔間出來,去餐廳的車廂買晚飯,去了也就十分鐘,這個時間剛開始售賣晚飯,還沒什麼人排隊,万俟林木買了三份晚飯,悠閒的回到隔間。

還沒走進去,站在門口,就聽到裡面有談話的聲音,是楊小姐的聲音,楊小姐的聲音很溫柔,那嗓子好像在相親似的,說出來的話也像是相親,說:“羅先生,您平時有什麼愛好麼?”

万俟林木一聽,好傢伙,自己才離開十分鐘,竟然就有人來挖牆腳!

說來也是,羅參看起來年輕有為,衣著打扮又十分體面,而且相當有品味,並不是暴發戶的那種,是低調的奢華。

楊小姐本就是個體面人,當然看得懂這些低調的名牌,羅參第一眼的加分項就不少,楊小姐之前相親沒成功,還是單身,看到羅參忍不住上前搭話。

万俟林木還以為,以羅參一向“高冷”的性格來說,絕對不會和楊小姐搭話,哪知道……

羅參的嗓音很溫和,說:“沒什麼特別的愛好,只是喜歡自己做一些鐘錶。”

“鐘錶?”楊小姐驚喜的說:“沒想到羅先生喜歡鐘錶,我也喜歡收藏鐘錶,家裡有很多收藏,改日如果有機會,很想和羅先生聊一聊這些呢,這是我的名片。”

万俟林木踏著大腳怪一樣的步伐,“咚咚咚”的從外面走進來,楊小姐正好把名片遞給羅參,羅參這個花心大蘿卜,竟然伸手接了。

氣的万俟林木差點把手裡的晚飯扔在這個花心大蘿卜的臉上。

楊小姐見到有人來了,有些不好意思,帶著保鏢轉身離開隔間,準備去餐廳用飯。

楊小姐一走出去,万俟林木就用刀子片一樣的眼神看著羅參,如果不是因為万俟林木現在身體不方便,控制不了鏡棺碎片,估計鏡棺碎片已經代替了刀子片,飛過去給羅三爺來一個人道毀滅了!

羅參看到万俟林木抓姦的眼神,微微一笑,把楊小姐的名片遞給万俟林木。

万俟林木說:“幹什麼?示威啊!”

羅參一把拉住万俟林木,將人往懷裡一帶,讓万俟林木坐在自己腿上,笑著說:“乖,吃醋了,嗯?”

嗯?嗯個屁!

万俟林木瞪著羅參,羅參說:“只是試探試探她。”

万俟林木說:“試探試探人家結沒結婚,有沒有男朋友?”

羅參忍不住又笑出聲來,說:“還真吃醋了?”

万俟林木其實平時很少吃醋,都是羅參吃醋,平時和大黃魚吃醋,偶爾和假想情敵吃醋。

羅參說:“這個楊小姐的背景不單純,如果我沒有猜錯,她應該是倒賣文物的。”

倒賣文物?那不是文物販子麼?

之前相親的時候,婚戀網站的負責人說楊小姐家裡鉅富,是做生意的,具體什麼生意就不知道了。

楊小姐身邊跟著幾個保鏢,都是圈子裡的打手,而且名聲不是特別好,羅參剛才就有些懷疑,見到楊小姐的電話之後,就更確信了。

楊小姐給羅參的這個號碼,就是她一般用的號碼,和羅參知道的那個圈子裡倒賣文物的人瞬間對上了號,果然就是楊小姐。

羅參說:“這些人的手腳一般不是很乾淨,而且喜歡親自下鬥去掏熱乎的古董,我剛才看到,楊小姐的火車票和咱們一樣,都是到小鎮下車。”

万俟林木一聽,難道楊小姐也想去找無花果?

羅參說:“總之要小心。”

楊小姐出去吃飯,大約半個多小時之後就回來了,万俟林木聽到有腳步聲往這邊來,肯定是楊小姐了,眼眸微微一轉,突然轉過身去,一把摟住羅參的脖頸。

羅參一愣,沒想到万俟林木突然這麼熱情,隨即也聽到了腳步聲,心中似乎十分瞭然。

別看万俟林木平時很少吃醋,但是吃起醋來那醋勁可是非常大的,幾乎天翻地覆。

万俟林木摟住羅參的脖頸,突然就吻了上去,態度非常強硬,羅參也沒有拒絕,這樣的福利求之不得,一把摟住万俟林木的腰,“嘭!”兩個人靠著狹窄的隔間牆壁,吻得難解難分。

楊小姐從外面走進來,正好看到羅參背朝隔間門,正在和一個人接吻。

對方被他壓在牆壁上,羅參身材高大,將万俟林木擋的嚴嚴實實,楊小姐一時沒看清楚是什麼人,定眼一看,沒想到和羅參接吻的人,竟然是個男人,就是和羅參同行的那個“小白臉”。

楊小姐一面不恥,一面又嫉妒,氣憤的轉頭從隔間又退了出去,“噠噠噠”是高跟鞋遠去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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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林木眼看著楊小姐被氣走了,立刻卸磨殺驢,推開羅參,挑釁的看向隔間門口,羅參可不想當那只卸了磨的驢,他一身火氣都被万俟林木給挑了起來,再次將人按在牆壁上,狠狠吻下去。

“唔!”万俟林木感覺自己要斷氣兒了,羅三爺的肺活量真不是一般的大,好像一頭惡狼似的。

楊小姐離開之後,就沒有再回來,万俟林木也得了清閒,第二天火車到站,眾人拉著行李下了火車,打了一輛車往小鎮去。

小鎮非常偏僻,一般人去沙漠,都不會從小鎮子這個地方進沙漠。

因為這個地方條件簡陋,而且進沙漠的路非常難走,進去之後沒什麼景觀點,周圍環境惡劣,也很容易迷路。

大家來沙漠玩,也是要講究景觀的,小鎮沒什麼得天獨厚的優勢,一直非常冷清。

如果說有什麼不冷清的地方,那就是小鎮的特產了,小鎮裡種滿了無花果樹,這個地方盛產無花果。

眾人走進小鎮,鎮子上只有一個旅館,因為常年沒什麼遊客,旅館也冷冷清清的,非常破舊,從外面看,牆皮都掉了漆,因為常年沒有粉刷過,灰撲撲髒兮兮的,旅館的牆角還陰溼著一片狗尿,橙黃橙黃!

羅參是有潔癖的人,看了一眼之後,眼皮狂跳,似乎不太願意進入這樣骯髒的旅館。

昭暉也十分嫌棄,說:“這等地方,豈能容本座下榻?”

万俟林木對昭暉說:“可是照片上那個男人的訊息,就是從這裡打聽出來的,你確定不進去麼?”

昭暉一聽,眼神突然變了,雖臉上還是十分嫌棄,卻說:“為了繁衍後代,這點兒鄙陋,本座還是可以忍耐的。”

說著,率先走進了簡陋的旅館。

旅館裡一股發黴的味道,老闆也懶洋洋的,時間稍微有點晚,但還沒到入睡的時間,老闆已經趴在櫃檯後面打起盹兒來。

他們走進去,老闆沒有醒過來,万俟林木還沒開口說話,就聽到“噠噠噠”的聲音,一幫人走了進來,真是冤家路窄,楊小姐!

楊小姐也沒想到遇到他們,被眾星捧月簇擁著走進來,她身邊的打手變多了。

楊小姐輕蔑的瞥了一眼万俟林木,對老闆說:“老闆,這個旅館我包下了。”

這是小地方,老闆從沒見過如此財大氣粗的人,當然樂壞了,都不是房卡,將房門鑰匙全部遞給楊小姐,歉意的對万俟林木說:“不好意思啊客人,我們這裡滿房了。”

楊小姐冷笑一聲,挑釁的仰著下巴,“譁啦啦”的晃著一串鑰匙,直接走進了樓梯間,上樓去了。

万俟林木並沒有生氣,說實在的,這麼簡陋的地方他也不想住,還不如去找村民借宿,住的還能舒服一些,誰知道這些房子消沒消毒,有沒有衛生問題?

万俟林木說:“老闆,我們向你打聽個事情。”

万俟林木說著看了一眼羅參,羅參從錢夾裡拿出一沓子錢,直接放在櫃檯上。

老闆今天撞了大運,先是所有的房子都訂出去了,現在竟然還有人免費送錢,趕緊說:“老闆您問。”

万俟林木就把那張老照片拿出來,放在櫃檯上,向前一推,推到老闆面前,說:“老闆,你認識這上面的人麼?”

老闆隨便看了一眼,登時受了驚嚇,連忙說:“這這這……這不是那個啞子?”

果然,老闆是認識照片上的少年的。

鎮子裡的人對照片上的少年忌諱頗深,一般人都不提起少年,羅參讓人打聽過,但是沒打聽出什麼事情,誰也不願意說,只有這個旅店的老闆十分好事兒,嘴巴也有點碎,稍微能打聽出來一些。

老闆使勁擺手,說:“老闆們,這是個喪門星啊,千萬別打聽,打聽是要招災禍的!要招災的!”

万俟林木說:“我們不怕招災,您如果知道什麼,儘管對我們說,這只是一點兒定金,等您說完了,我們還會感謝的。”

老闆見到錢眼睛都亮了,兩隻手扒在一起,琢磨了好半天,這才硬著頭皮,低聲說:“我偷偷的告訴你們,這個人就是個妖魔!”

照片上的年輕人叫做啞子。

當然是個外號,他並不是真的啞巴,但是平時不愛說話,三腳踹不出一句悶屁來,所以大家私底下都這麼管他叫而已。

“啞子是我們這人的嚮導,以前他也住在鎮子裡,就是不愛說話,沒啥特別的,偶爾也有遊客從我們這裡進沙漠,圖個刺激,畢竟從我們這兒往裡走,地形比較兇險,很多喜歡野沙漠的人,都會從這裡進沙漠,那就需要嚮導啊,啞子就是!”

老闆解釋說,這個啞子方向感很好,而且很耐熱,正好可以當嚮導,以前經常帶遊客進入沙漠,賺了不少錢。

啞子雖然不愛說話,為人也十分冷漠,但是其實心腸不壞,外來的遊客很多有錢人,為了感激嚮導,給了他不少好東西,啞子自己用不完的,都會分給鎮子上的鄰居,大家都挺喜歡啞子的,當時提起啞子,也沒有這樣忌諱深刻。

只不過後來……

老闆壓低了聲音,生怕被人發現,不,是生怕被神明發現,小聲說:“後來這個啞子,受到了天譴!”

“天譴?”万俟林木奇怪的問。

“噓!!”老闆說:“小聲些,就是天譴。”

哆哆!

老闆用手指敲了敲櫃檯上的那張照片,說:“好多年前了,怎麼也有十幾二十年吧,我記不清楚了,當時這個旅店,還是我爹開著,咱們鎮子裡來了一個女遊客,對,就是她!”

是何水。

因為何水長相漂亮,一看就是有錢人,穿著又時髦兒,所以來到這個村子之後特別扎眼,老闆記憶尤深,村子裡的男人,沒有一個不愛慕何水的,但是何水就像是白天鵝,而村子裡的男人是癩/蛤/蟆,談起這個事情,老闆一陣感嘆。

万俟林木揉了揉額角,真是扯遠了。

老闆終於扯回來,說:“這漂亮的姑娘就是有性格,一進咱們鎮子,就說要找嚮導,非要去沙漠。”

要去野沙漠,嚮導肯定是啞子,不用做第二人選。

“沒幾天他們就出發了,帶上好多的乾糧、水,還帶了很多的駱駝,就進了沙漠……大約……”老闆回憶著,說:“大約……過了三個月吧,三個月。”

時間太長了,過了三個月都沒出來,老闆覺得他們肯定是死在沙漠裡了,哪成想三個月之後,鎮子上的村民竟然奇蹟般的發現了何水和啞子!

兩個人全都奄奄一息,嚴重脫水,渾身傷痕累累,村民將他們救起來,送到了醫院裡。

兩個人都順利得救了。

老闆使勁擺手,說:“你們以為是得救了?不不,是老天爺的天譴剛剛開始了!”

何水後來沒有回來過,何水的情況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啞子住在村子裡,所以他的情況大家看在眼裡。

“啞子變成了個傻子啊!”老闆說。

万俟林木說:“他傻了?”

老闆又搖頭,分明是他說啞巴變成了傻子,結果他現在又搖頭,說:“也不是真的傻,他們能聽懂別人說話,但就好像腦子不好使,更加不愛說話了。”

啞子救回來的當月,鎮子上鬧了沙塵暴,按理來說,鎮子上種的都是無花果,怎麼鬧沙塵暴?

但偏偏就是鬧了沙塵暴。

第二個月還是如此,風越來越大,直接掀了樹林和房屋,損傷非常慘重。

“這是老天爺的天譴啊,都怪那啞子!”

万俟林木沒聽懂,說:“為什麼是啞子的問題?”

老闆說:“你們不知道,咱們這村子裡種的都是無花果樹,無花果樹是大兇之樹,種了本身就不吉利的,但是咱們村子太偏僻了,除了無花果樹,啥也養不活,為了餬口,是沒辦法的。”

古人認為不開花的樹不吉利,例如柳樹。

而無花果這種樹也屬於不開花的樹,一般都是凶煞的代名詞,如果有講究風水的人,都會告訴你家裡不要種植無花果,也不要養無花果,對風水和運勢都不好。

村民們為了餬口,才種了許多的無花果樹,這個鎮子還流傳著一個古老的傳說,傳說在鎮子外的野沙漠裡,也掩藏著一顆巨大無比的無花果。

那株古老的無花果樹長在地下,不會輕易顯現,一旦顯現,就會招致凶煞的惡鬼,降落天譴。

老闆說:“啞子在沙漠裡,看到了那株鬼樹啊!”

啞子和何水在沙漠裡遭遇了風暴,駱駝全部跑了,乾糧和水也都丟了,本來已經毫無生機,但是他們竟然看到了一株古老的無花果樹,這株巨大的古樹救活了他們。

老闆說:“啞子竟然吃了鬼樹的種子!”

啞子回來之後,連續兩個月,村子都偶遇到了風暴,又因為鬼樹的傳說,村民們就把這些災禍歸根結底到了啞子身上。

後來啞子從村子裡搬了出去,老闆說:“住在鎮子外面,挨近沙漠的地方,你們順著村子往北走,唯一一撞小木屋,就能看到了,準是啞子住的地方。”

万俟林木說:“就因為這樣?或許風暴只是恰好呢,只是巧合。”

老闆擺手說:“就算風暴是巧合,啞子本身也不是巧合。”

万俟林木追問說:“本身?”

老闆指著那張老照片說:“你們看到啞子這張臉了麼?十幾二十年都過去了,你們自己去看看吧,看到就知道了,啞子的這張臉,一點兒也沒有改變,他還是照片上的模樣!但是算起來,他的年紀比我還要大哩!”

老闆應該有三十來歲,因為這個地方風吹日曬,所以老闆的年紀有些顯大,按照老闆的說辭,啞子的年紀怎麼也應該三十奔四十,可他長得和照片上十七八歲一模一樣。

老闆說:“人能有長生不老的嗎?那是妖怪!啞子吞了鬼樹的種子,已經變成了妖怪!”

老闆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眾人離開了旅店,準備今天晚上就去啞子家裡落腳,請他來做嚮導。

大家順著鎮子走出去,出了鎮子風沙很大,尤其這裡早晚溫差也很大,早上熱的要死,晚上竟然還有點冷,大家頂著風往前前行,遙遙的就看到了黑暗中有一抹亮光。

非常微弱,若隱若現,好像蒼茫黑夜中的一顆星辰。

“果然有房子!”万俟林木指著火光說:“是不是那裡?”

昭暉一看,催促說:“快走!”

万俟林木現在身體不方便,坐了一天火車,下了車又趕路已經有些累了,哪像昭暉,為了生孩子什麼都不怕,一副牛犢子的樣子。

昭暉大步向前跑去,衝到小木屋面前,“砰砰砰”伸手拍門,說:“有人在嗎?開門!”

砰砰砰!

砰砰砰——

万俟林木都生怕昭暉一用力,把房門給拍掉了,整扇房門就是用木頭釘起來的,夜風一來“嗚嗚”的漏風,被昭暉拍的震顫不已,釘子差點崩起來。

就在昭暉拍門的時候,一抹香味兒幽幽的飄散過來,昭暉使勁吸了吸鼻子,說:“你們聞到什麼味道沒有?”

万俟林木也吸了吸氣,說:“有點清香。”

羅參說:“是無花果葉的味道。”

很多養過無花果的人都知道,無花果的葉片其實有點味道,說不出來是什麼味道,反正很清新,很多人說無花果的葉片香氣可以淨化空氣,還能曬乾之後用來泡茶等等。

其實無花果樹的確擁有揮發性的香氣,而且這種香氣是無花果必備的香氣,如果沒有這種香氣,無花果樹根本無法結果。

眾所周知,無花果之所以叫做無花果,是因為不開花就能結果,但其實是錯誤的,無花果會開花,只不過它的花瓣縮在裡面,被緊緊的包圍著,所以肉眼看上去不開花。

無花果的花瓣縮在裡面,這就導致了無花果根本沒辦法傳粉,而無花果樹特別的揮發性香氣,會引來專門的蜜蜂,這樣的蜜蜂可以為無花果傳粉,從而結果,繼續繁衍下去。

小木屋的門口也種著無花果樹,昭暉側頭去聞了聞,雖然的確也有香味,但是和他聞到的香味不太一樣。

他聞到的那個香味更加清香,吸入之後,有一種讓人蠢蠢欲動的躁動和衝動。

吱呀——

就在這時候,香氣突然濃郁起來,伴隨著木門搖搖欲墜的“吱呀”聲,大門開啟,一個年輕男人站在他們面前。

十七八歲的少年模樣,身材並不高,大約一米七出頭,身量也很單薄,甚至有些柔弱。五官有一種異域風情,但是沒有異域的精緻,整個人長得端正是端正,但也太普通了一些。

唯一不普通的,是少年身上的香氣。

門一開啟,那濃郁的無花果香氣撲面而來,眾人都可以確定,剛才的香味兒絕對是門內散發出來的。

昭暉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少年,他可以肯定,之前自己在市裡看的少年,就是眼前這個少年,確信無疑!

而昭暉之所以對少年一見鍾情,其實並不是因為長相,因為少年的長相其貌不揚,甚至昭暉沒有看清楚少年的長相。

而是因為……

氣味!

當時隔著車子,昭暉已經聞到了少年的“體香”,如今距離這麼近,那熟悉的香味兒讓昭暉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蠢蠢欲動起來。

衝動的感覺直衝大腦,那香味就好像最烈的一種催/情香,刺激著昭暉的神經,如果不是剋制,他可能現在已經衝上去,狠狠的佔有眼前這個少年。

万俟林木見到有人來了,剛想說:“您好,我們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昭暉已經一步他上去,他身材高大,比少年高出一個多頭,一把握住少年的手,眼神彷彿老鷹,死死盯著自己的獵物,嗓音沙啞深沉的說:“和我生孩子。”

万俟林木:“……”

羅參揉了揉額角。

反觀那個啞子少年,竟然是他們這裡最淡定的一個,用冷漠的眼神看了一眼昭暉,把自己的手抽出來。

昭暉也不知道怎麼了,這個少年分明不是他見過最漂亮的人,也不是他見過身材最好的人,更別提什麼性感了,但是聞到他身上的香味,昭暉就衝動不已。

万俟林木忍無可忍的撥開昭暉,擠過去說:“不好意思,他腦子有問題。”

啞子沒說完,万俟林木又說:“你記得一個叫何水的人麼?”

啞子少年一臉平靜,眼神毫無波瀾,就像一尊石佛,嗓音也平靜極了,第一次開口:“不認識。”

万俟林木驚訝的說:“不認識?”

他說著拿出老照片來,舉著給啞子少年看,說:“那你見過這張照片麼?”

少年看了一眼,再次冷淡的開口說:“沒見過。”

“沒……”沒見過?

万俟林木耐著性子說:“鬼樹呢?聽說你見過鬼樹,還吃過鬼樹的無花果。”

少年第三次開口,說:“不記得了。”

万俟林木:“……”

万俟林木轉頭對羅參小聲說:“他的回答也太敷衍了吧,為什麼要隱瞞這麼顯而易見的事情?”

照片上分明就是啞子少年,村子裡的人也都知道他吃過鬼樹的果實,很多人都能證明他帶著何水進過沙漠,為什麼要一一否定?

昭暉擠過來,說:“本座覺得他沒必要騙咱們,而且他回答的著實誠懇。”

誠懇?怎麼看出來的?

万俟林木鄙夷的看向昭暉,說:“你其實是戀愛腦吧?”

万俟林木乾脆說:“我們聽說你是嚮導,我們想進野沙漠,不知道你能不能帶路?”

啞子少年上下打量了兩眼万俟林木,說:“你們想找鬼樹?”

万俟林木也不知道鬼樹是什麼,或許就是子棄所說的那個古老的西域國度的聖樹,總之先進沙漠就對了,如果能按照何水當年的軌跡再走一遍,那就更好了。

啞子少男的語氣很冷淡:“想找鬼樹的人很多……”

其實這些年來這裡找鬼樹的人很多,都聽說了啞子少年長生不老的訊息,很多人都過來尋找端倪,請他進沙漠做嚮導。

少年說:“給錢就可以。”

錢?

万俟林木奇怪的想,難道這個少年和自己一樣,也喜歡錢?

羅參十分果斷,說:“這是定金,什麼時候可以出發?”

他將一個信封遞過去,啞子少年接過來,開啟看了一眼,說:“進來吧。”

他把大門敞開,三個人走進小木屋裡。

一走進去,香氣更加濃郁了,這對於昭暉來說,簡直就是深沉的考驗,身體裡的衝動隨時都在蠢蠢欲動,額頭上已經隱隱冒出一股熱汗。

小木屋很簡陋,進去就是客廳,角落有一扇小門,是隔開的臥室,除此之外沒有其他房間。

啞子少年說:“你們睡在這裡,今天晚了,明天就可以出發。”

万俟林木點頭說:“好。”

少年還有後話,說:“如果明天一早,你們還能說服我的話,就出發。”

什麼意思?

難道明天一早,會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麼?為什麼經歷一個晚上,啞子少年就會反齒兒?

万俟林木奇怪的看著少年,但是少年似乎不想再多說一句話,轉身開啟簡陋臥室的門,“嘭”直接帶門走了進去。

小木屋裡一時靜悄悄的,昭暉狠狠吐出一口氣來,狠手擦了擦額頭上冒出來的汗珠,那催/情的香味果然是啞子少年的體香,他一離開,香味就淡了很多。

昭暉慢慢的呼吸兩口,平復自己的躁動,奇怪的說:“你們就沒有感覺到什麼古怪?”

万俟林木摸著下巴說:“的確十分古怪,這個少年的每一句話古怪到了極點。”

昭暉用沙啞的嗓音說:“本座又沒說這個,你們聞到那少年的體香,沒有感覺到燥熱麼?本座越來越想和他生孩子了。”

万俟林木:“……”只是清香而已,禽獸!

吱呀——

昭暉的話剛說完,臥室的小門突然開啟了,啞子少年揹著光,站在臥室門口。

小木屋十分簡陋,到處都在漏風,肯定不會隔音,万俟林木一看,說不定剛才昭暉那耍流氓一樣的話被啞子少年聽到了,是個人都會覺得不高興,說不好還會賞給昭暉一個大嘴巴。

少年站在臥室門邊,保持著手搭在門上的動作,目光冷漠平靜的注視著昭暉,他的表情隱藏在黑暗的背光中,根本看不真切。

雖看不真切表情,但那股讓昭暉蠢蠢欲動的香氣,又瀰漫了出來,繚繞在昭暉的鼻息間,挑/逗著他剛剛撫平的呼吸。

就聽少年用最冷漠的嗓音說:“進來試試。”

昭暉還在努力剋制香氣帶來的躁動,對於少年沒頭沒尾的話,問:“你說什麼?”

少年重複說:“進來試試,你不是想和我做?”

咯噔!昭暉心裡狠狠一跳,剋制良久的理智“崩!”一下就繃斷了,他眯起眼睛,黑色的眼睛在昏暗中閃爍著血色的光芒,沒說一句話,但是呼吸已經沙啞。

邁開大步,直衝著少年走過去,強壯有力的手臂一把將冷漠的少年抱起來,走進狹窄的臥室,“嘭!”狠狠撞上搖搖欲墜的木門。

万俟林木:“……”什麼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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