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說花開時賞花,可花在人不在,是誰說花落時葬花,可景在情不在。

死並不可怕,原來等死才是世上最可怕的事情,懷玥感到自己的思緒混沌初開,周圍有股軟綿綿的感覺纏繞著自己,自己在夢裡拼命需求這份軟綿之感,摸索著,緊緊的抱住,有空氣!有空氣從自己嘴裡過渡到五臟六腑,整個心田就是一片乾旱荒蕪的荒野,現有條小溪水流過,草綠了,花開了,聽到了大地喝水的喜悅聲,原本的陰暗被揮霍而去,天邊全是彩虹的身影。

很甜很蜜很捨不得,自己在做夢吧!偷偷睜開眼吧!瞧一瞧,莫要辜負這仙境的風景,讓自己迷醉其中。

“啊---”一下子從驚嚇中清醒過來,也不知從哪來的力氣,把傾在身上的卿天羽推的退了好幾步,忙低頭整理衣服,生怕有什麼不雅的舉止,腦子裡除了沒有死的疑惑外,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旋轉,自己在幹什麼,這不是紅杏出牆嗎?

手因心而顫,腰帶怎麼都細不好,這軟得像根紗霧似的腰帶捏在手裡,似一用力就斷了,這月白牙一身的襦裙不是自己先前的粗布短巾,穿在身上一點重量都無,身下是張軟綿綿的床榻,不是冰冷的沙子或刺骨的河水,紅色的錦緞被面上繡著花團錦簇,蜂飛蝶舞,風吹起虛無縹緲的紗幔,有一下無一下輕撫著自己的臉龐,懷玥全身輕抖,自己不是在做夢也未死去,自己真真實實坐在床榻上,一個可以擋風遮雨的房子,更可怕的是誰替自己換去一身塵華浮土,更可怕的是自己剛剛與另一個男人在幹什麼?

‘你就這麼對你的救命恩人?“卿天羽一副雲淡風輕樣,似乎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所有的一切都是懷玥一個人的幻覺,不知想到了什麼,卿天羽微紅了臉,低咳了幾聲,不自在的別過眼,他在懷玥的眼中看到了慚愧內疚,無法相信,驚恐,也有點氣惱剛才的自己,什麼時候起,自己如此忘情在女人的溫柔鄉裡了,剛才的自己,拋棄了一切迷戀於此,有塊黑布矇蔽了心,不顧一切,妻妾成群的自己,什麼時候起開始貪戀一個青澀無味的懷抱。

“我……你……”懷玥你我,我你了半天,不知話從何出,想哭,太委屈,可又沒有哭的理由,他對自己做了什麼?自己對他又做了什麼?自己沒死卻背叛了木頭,這比死更難受,這次是去死都無法彌補自己的過錯,啞著嗓子道:“你為什麼救我?還不如讓我去死”

“砰----”的一聲,把懷玥嚇一跳,看著被卿天羽扔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茶盞,懷玥覺得眼下自己的心也是如此,卿天羽氣惱極了,被他看中的女人,哪個不是歡天喜地,爭寵邀媚,怎麼被自己親了,就去死!敢去死都不敢活,伸手抬起懷玥的下顎,用手輕挑起垂在耳邊無力的髮絲,媚態橫生,吐氣如蘭,含笑輕聲說:“剛才是你拉本王衣袖,說不要離開,然後烈火焚身主動撲上來,這若說去死,也該是本王才對”

他說什麼?他說什麼?他說是自己如餓虎撲食般主動撲上去的,自己這是在做什麼?自己怎麼會變這樣?自己把木頭置於何地?萬死難逃其咎,一直以來,自己對卿天羽疏離大於害怕,雖說他對自己很好,這次見面之後,他有了許多“親密”的舉止,可也是發乎情,止乎禮的。豈有此理,自己怎麼會主動引誘他,自己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從內心深處來說,自己更多的是把他當兄長吧!喜歡叫他七哥,覺得順口又親切,可是從今往後,自己又該如何面對這層似是而非的關係,哆嗦了半天,懷玥低著頭,不知該把眼神放哪好,道:“可是我有夫君了”

“哈哈哈----”卿天羽仰頭大笑,這只小野貓開始學會說謊了,可是那無處躲藏的眼神又是為了什麼呢?以後自己一定要教她,說謊時心不能跳,臉不能紅,氣要順暢,要看對方的眼睛,一直看到對方的心裡去,說給對方的心聽,幽兒現在的樣子,比偷吃了糖怕被發現的小孩還窘迫,“嗯,你接著找理由”卿天羽的神情告訴懷玥,他不信!可惜懷玥這次說的是真的,一個真實的謊言!

“他不信?”懷玥語無倫次,想解釋清楚又不知該從何解釋,自己說的千真萬確,比金子還真,可卿天羽怎麼不相信呢?自己只不過說出了一個很少有人知道的秘密,卿天羽就樂開懷,這不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傻笑嗎?懷玥咬著下唇,絞盡腦汁,該怎麼說才能讓卿天羽相信自己說的都是真的,要不把木頭的名字說出來?可這樣會不會給木頭帶來殺身之禍?自己可是親眼見過卿天羽狠絕冷酷的一面,對!不能把木頭拖進這趟渾水,平白無故招來殺身之禍,可是……肚子不容懷玥再做他想,唱起了空城計。

“哈哈哈-----”卿天羽看著懷玥那副囧樣,心情無比愉快,第一次看到有人說謊,說得那樣心虛,那幅賊樣,幽兒不會明白,在他的世界裡,說謊是比說實還要多的多的,從沒有人為一個謊言而做賊心虛過,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說出的不一定是真,說不出的不一定是假,落入圈套,只能自求多福,與說不說謊沒有任何關係。

“我先出去看看,讓人送吃的”卿天羽伸手揉揉幽玥的頭,就想撫順一隻毛躁的小寵物般,幽玥感到很不自在,偏過頭,把頭從魔掌中逃離出來,卿天

羽一嬉,偷趴在幽玥肩頭,似有似無的說了一句“從未想過幽兒如此主動,味道不錯”聽的懷玥無地自容,愧疚無比,只能在心裡默唸:“木頭,對不起!木頭,對不起!”

“夫人,鄉野粗鄙,粗茶淡飯,你多吃點”說話的是一位自稱蔣媽的中年女人,從黝黑的皮膚與粗糙的雙手可以看出,是長期勞作的結果,話未說出口,先露出一排整齊雪白的牙,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溫和感。

“噗嗤---”一聽到夫人二字,幽玥把嘴裡的粥全噴了出來,她叫自己什麼?夫人?誰的夫人?卿天羽的夫人?可是自己……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樣……卿天羽對她胡說了什麼……”我不是什麼夫人”幽玥一邊解釋一邊順口氣,天啦!這回自己就算長了一千張嘴也說不清。

“不是夫人?”在短暫的愣神之後就笑了:“夫人不要不好意思,估計是新婚燕爾吧,你夫君對你可體貼了,夫人一看就是有福氣的人”

“那他對你說了什麼?”他----不言而喻,當然是指卿天羽,幽玥試探性的問,她想知道,卿天羽在外人面前怎麼抹黑兩人關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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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在外人面前,內子是不能直呼夫君其名的”蔣媽一邊鋪床疊被一邊斥責著幽玥的無禮,幽玥只能嗯了嗯,算是知錯了。“夫人與你夫君不是一起走商隊,夫人不小心落水了”蔣媽那上挑的眉毛露出了她心中的得意,幽玥乍見之下,沒弄明白,蔣媽為何得意,可後面的一席話很快揭開了謎底,“瞧這綢緞,瞧這煙紗,夫人,你夫君說,只要你病好了,這些都送給我啦!一瞧夫人就是大戶人家出身,不會不捨……”蔣媽坐在床榻邊,滿臉的不捨與驚歎,手指從花與葉的邊緣摸過,在蜂與蝶的羽翼上穿過,用打量稀世珍寶的眼神打量著被緞。

幽玥原本就對那一床的喜氣厭惡,根本沒有不捨之說,何況東西又不是自己的,贈送與誰都不在自己關心的範圍之內,或許自己真的餓過了頭,連喝了四碗粥,才有了解釋到底的力氣,“送給你無妨,但有一個條件“

一聽還有條件,蔣媽整個人立馬成了豎刺的刺蝟,隨時防止受到攻擊。

“我不是什麼夫人,就算是夫人也不是他的夫人,我的意思是,我是他的……”幽玥轉動著大眼睛,思索半天,自己是卿天羽的什麼人?對了!自己不是稱呼他七哥嘛,“嗯,嗯”假裝咳了幾聲掩過自己的小伎倆,“我是他的妹妹“這個說法如假似真,蔣媽該相信了吧!

蔣媽一點就通,立馬迎合出恍然大悟狀,含笑點頭,稱呼也變成了姑娘,可那戲謔的眼神告訴幽玥,她根本不信,山哥哥與山妹妹,還不是那一回事嘛?換個文雅的說法罷了,大戶人家都愛面子,說法就文雅了,事還是那個事,蔣媽那才不關心到底是夫人還是姑娘呢?她只關心那軟紗與被緞是她的就成了,笑嘻嘻的收走了幽玥狼吞虎嚥後剩下的一片狼藉。

“呼-----吸-----“幽玥深深吐了幾口渾濁之氣,原來解釋一件似是而非的事情是多麼的困難,很多年後,幽玥才明白這個道理,在面對流言蜚語時,心就平靜了許多,連解釋都忽略了,相信你的人會相信你所說的字字句句,不信你的人不會相信你說的半字半句,解不解釋,說與不說,就沒有多大區別了。

話不在於說的多不多,在於聽的人相信幾分。

林上麻雀嘰嘰喳喳叫不停,可除了厭煩還有什麼?

林中百靈歌喉婉轉啼幾聲,聽者無不拍手叫絕!

這是鳥的差距,也是人的差距。

一天中最讓人消遣低沉的時候莫過於黃昏,不知為什麼,幽玥在不知不覺中想到了以前不知在哪看過的一句詞,叫:數峰江上,芳草天涯,參差煙樹。十二個字徘徊在腦中,久久不離去,已經有兩天沒有爹與師兄們的訊息了,即從醒來,無論自己如何追問,卿天羽半字不提,幽玥整個人都快急瘋了,想走又不知走哪去,這如何是好?

屋外下起了濛濛細雨,比那多愁善感的女子的眼淚還要迷濛,一點水珠沿著屋簷上的草莖緩緩轉移著,一不小心,滴落在幽玥的掌心中,看著躺在手掌中,被摔的奄奄一息的水珠,幽玥有點想哭的衝動,自己不是那對鏡相咽,掩面而泣之人,可是幾日下來,有幾分委屈憋在心中,吐不是,吞不是,水珠還能揮灑在天地間,憑什麼自己就被囚禁在這茅簷下,爹生死未卜,自己不能在這坐以待斃,一定要找到爹,把陰謀告訴他,是的,自己不能坐視不管,那可是師兄們與爹,千千萬萬好兒郎的性命。

轟的拉開木門,幽玥不在有所顧忌,單槍匹馬衝進雨霧中,只有一個信念,去找爹,把陰謀告訴他,不論爹身在何處,因為此時此刻爹一定處在危險的懸崖上。

多愁的雨立馬為幽玥披上了雨珠編織的外衣,整個人被一種潮溼的氣味籠罩著,身後隱約有蔣媽的喊叫聲,可這些都顧不了了,或許,早一步還有勝利的把握,遲一步只能是白骨累累了。

手臂被反力拉住,整個人像根欲倒的樹被反拉了回去,卿天羽一臉怒容的盯著幽玥,“你是不是瘋了?嫌命長是不是?“

“放開我,不要你管“幽玥這次再也沒有那麼多顧慮了,左

臂被拉住動彈不得,右手拼命的扳開左臂上的大手,今天,無論如何,哪怕跨出這個院門就成了一具屍骨,也認了!總比在這提心吊膽,胡思亂想,無所事事強吧!”你放開我!“幽玥拳打腳踢,連撕撲滾咬都用上了。

當看到血沿著牙印慢慢流下來時,幽玥傻眼了,他被自己咬了?自己真的咬他了?在內心深處,自己不是一直很怕卿天羽嗎?什麼時候也敢這樣對他大吼大叫,大吵大鬧,自己一直對他不都是禮讓三分,話退七步嗎?是自己被逼急了,還是這才是真實的自己?

“你流血了“幽玥根本不敢抬頭,她怕,她很怕,她也不知道怕什麼。

“你鬧夠了?鬧夠了就回去“卿天羽冷冷的說。

“我不回去,我要把這個陰謀告訴我乾爹,我要……”長長的睫毛上沾上了薄薄的雨霧,給人一種淚眼迷濛的錯覺,似有似無的雨珠滴打在肌膚上,清涼一片,可心卻是火煎。

屋簷下原本還“哭天喊地”的蔣媽,早就不見了身影,小兩口吵架,她還是不賭為妙,估計是夫人住不慣這泥巴牆院,吃不慣這粗茶淡飯,鬧著脾氣要走,走與留都沒關係,只要東西丟下就成,外面兵荒馬亂,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了,這少夫人也任不懂事了。

“好呀,你走,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幽玥知道卿天羽真的生氣了,通紅的眼睛裡盛滿了怒火,明明是怒火中燒,可給自己如墜三九寒冰之感,那種感覺太詭異了,不寒而慄就是這種感覺吧!可怕歸可怕,生氣歸生氣,爹的安危大於天,哪怕去死,也要確保爹與師兄們的安危,就算自己成不了臨危不亂,運籌帷幄的將軍,自己也要成為不懼生死,伸張正義的俠女,更何況,現徘徊在生死邊緣的是自己至親至愛之人,誰也無法撫平自己這顆凌亂的心,誰也無法阻止自己紛亂的步伐,爹,幽玥來救你了!師兄,懷玥來了!

衝進更濃更密的雨霧,奪路而逃,不想管也沒有力氣管身後人的感情與身後事物的結果,不願想的太多,多想一分心就多苦一分,淚就多一滴。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腳下的路對不對,幽玥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要走出去,走到爹的身旁,泥濘崎嶇的小路,雙腳不時被伸出的荊棘刺傷,可幽玥一點痛都沒有,血沿著傷口的紋理慢慢滲了出來,漸漸凝固成一小塊一小塊紅色的斑點,爬在雪白一片的肌膚上。

木頭,木頭,你在哪?你能感受到玥兒此時此刻的心力交瘁嗎?

師兄,師兄,你在哪?你能體會到玥兒此時此刻的痛徹心扉嗎?

師父,師父,你在哪?你能體會到玥兒此時此刻的孤獨絕望嗎?

山沉遠照落日西,黃昏鐘鼓敲心眠,朦朧細雨風約住,幾縷淡月雲歸來。

天在轉動地在旋,腳步踉蹌心在怕,幽玥感到自己快支撐不住了,下一刻,不!就在此刻!自己要放鬆疲憊的身軀,沉睡在這夜色朦朧中,睡吧!不能睡!睡吧!睡吧!意識漸漸模糊,那就睡吧!睡吧!突然,身後有馬蹄聲響起,誰會在夜裡趕路?或許是陌路人吧!幽玥已經連思考的力氣都沒有了,是往左邊讓還是右邊?趕路人應該也同自己一樣,心憔力悴,痛徹心扉,孤獨絕望吧!他是擔心戰事的結果還是遠方的親人?呵呵,自己都泥菩薩過江了,還能掛心別人的什麼呢?手臂被擒住,整個人像在空中飛過一樣,落在一個安穩的懷抱中,幽玥還未從驚嚇中甦醒,醇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去找你爹”四個普通的字卻勝過了千言萬語,心在一瞬間就踏實安穩了,睏意是洪水猛獸一起朝自己湧來,那就睡吧!睡吧!

爹,請你一定要支撐住,等待幽玥的到來!

看著懷中那張皺兮兮的小臉,這只小野貓也夠瘋夠折騰的了,不知為什麼,卿天羽就是有了一種生死都要與她一起去闖的錯覺,不見她時會思念她,她傷心時自己會心痛,她落淚時自己會無措,從什麼時候起,她的身影在自己心上烙了烙印,又從什麼時候起,自己對她有了一份牽腸掛肚的掛念,猶記第一次她的無禮,猶記第一眼她的天真,記住了她的一顰一笑,也記住了她的喜怒哀樂,還有那次,明說與付穆宣相劍,可更多的是私心,因為幽兒與他形影不離,最後那句話似乎早已醞釀於心,脫口而出

離幽玥遠點!

卿天羽把吻輕輕落在幽玥的額頭上,管它前面是刀山還是火海,陪她一起笑傲紅塵,歷經生死,未嘗不是人生一大樂趣。

“慕容戰兵敗參合陂,缺衣少糧,身中數箭,生死未卜”這些剛剛收到的探子密報,卿天羽藏在心裡,讓幽兒少一時傷痛,多一時企盼吧!這只小野貓心一定很苦很累了。

等到天明,不知一切是否可以豁然開朗了。

鷓鴣聲住,杜鵑聲切,啼到春歸無尋處,苦恨拂影將歇。

慷慨壯士,悲歌未徹,啼鳥還知家國恨,不啼清淚啼血。

一朝功名,一生心血,將軍百戰身名裂,滿座衣冠似雪。

山河破碎,滿目蒼夷,累累白骨尋何處?風衣雨被飄零處。

茅草飄搖,鴉聲絕唱,雁去雁回春來去,幾世春秋隨人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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