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似碧,空靈若雲,博愛如天。

幽玥醒了,沒有歡喜的喧鬧,也沒有大張旗鼓的奔走相告,只有床邊卿天羽緩和下來的面龐,幽玥覺得自己只不過是上下眼簾閉了又睜,根本未深思自己已經從鬼門關前徘徊了一圈,自己做了個夢,夢裡一切如仙境般美輪美奐,夢醒了,自己依然睜著清澈的雙眸打量塵世間的一切,難道這就是詩人筆下天上人間的流連,佛語中佛之意境的普照。

古人雲:不望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臨深淵,不知地之厚也。不知人是不是不經生死,不知命之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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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如風,好一個亙古不變的比喻,人生就如同一陣風,匆匆而來又匆匆的飄去,人是不夠靈長的神,為何不停下匆匆的腳步,欣賞圓月與流水呢?因為圓月與流水是身邊可司空見慣之物,未能領悟其中的仙境與優雅,只有失去之時,在之後的某個不經意的瞬間才恍然大悟,追憶此情此景。

日升日落,日東日西,三天在你我之間穿過。

幽玥試圖用右臂撐起整個身子,自己已經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了,感到自己快成了一個發黴的柿子了,雖說左胸疼痛依舊,可不是那錐心噬骨之痛,偶爾會痛的幽玥齜牙咧嘴般嗷嗷亂叫,提醒了自己那是傷那支箭,還有那個夜晚。

三天來,卿天羽一直衣不解帶、無微不至的照顧幽玥,無半分怨言無半絲不滿,幽玥盯著他忙進忙出的身影,對那夜的情景隻字不提,如梗在喉,似乎那夜是他兩的痛點,卿天羽若無其事,幽玥只能裝聾作啞。

可有些事發生了就永遠定格在歷史的某個空間裡了,不提不代表沒發生,不想不代表可以改變,秋意繾綣,秋果碩累,不因人喜歡這些,它就永駐;秋葉凋零,秋雨涼骨,不因人討厭這些,它就不存,對人來說事分三種:過去的事、現在的事、將來的事。過去的事就如秋天,真真實實的存在過,只不過是在過去罷了。

“幽兒,你醒啦,我去端點吃的來”卿天羽像找藉口似的逃竄,三天來,他一直如此,好似躲躲藏藏,又似滿懷心事,就像夕城裡的那一株株開滿花的拂樹花,臨落時,卻萬般不捨,幽玥在心裡長長噓嘆了一口,他不提她亦不說。

“女兒,娘的乖女兒,你給我站住!”宋夫人一把拉住欲走的宋芊芊,九曲迂迴的廊沿像是條走不盡的崎嶇山路,兩岸因雨水而繁茂的花草不時伸出手攀附住木蘭,似要一窺廊內的山山水水,小橋宅,鎖窗格,見者均怕梨花落盡成秋色,滿廊綠意過春無。

“娘,你不要說了,女兒知道了”宋芊芊低眉恭順回道,她的半張臉被陽光打上,竟反射出細弱可見的光芒,肌若凝脂賽雪,唇紅偷來梅色染,說的也不過如此吧!

“聽我說,聽我說----”宋夫人滿口的迫不及待,“你瞧那女的,女扮男裝,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那男的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你說萬一他們是什麼江洋大盜,緝拿囚犯,可就把我們拖下水了……”

“娘,你胡說什麼?”宋芊芊微帶薄怒的打斷了宋夫人的“推測”,“他們是女兒的救命恩人,滴水之恩,湧泉相報,銜環結草,來世為奴為婢也不為過,你怎麼可以這樣說?”

“呦呦……”宋夫人掏出帕子擦起了眼角,帶著哭腔說:“女兒呀,你從小到大養在深閨怎知人心險惡,你爹到現在還躺在床上人事不知,你哥哥們為國捐軀又怎麼樣?連個屍骨都未見到,為娘到了這把年紀,就剩你一個了,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這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呀?”

“娘,你別哭了,女兒錯了,不孝,女兒知道娘的一番好意,可……”宋芊芊一時語塞,她正是騎虎難下,一邊是生她養她的孃親,一邊是捨身棄命救她的恩人,這種兩難的抉擇,讓她如何做才好?父親病臥在床上,生死未卜,哥哥們命喪黃泉,屍骨無存,自己是全家的希望,母親一心依她的容貌、婚姻換取榮華富貴,可她的心早飛到卿天羽身上,根本不受自己的控制,若人的情與愛可以收放自如,自古以來,還會有那麼多的痴男怨女嗎?“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去巫山不是雲”寫的又是哪般呢?她的情與愛不能說,無所託,“娘,你不要說了,女兒去看看幽姑娘可醒了“

“砰---“是碗觸地,瓷器破碎的堅脆之音,久幹的木欄拼命吸許著碗中流出的汁液,那一刻空間、時間都停止了,宋芊芊看著空空的雙手,一臉的驚愕,她無法從眼前的事實中回過神來,是她失手?還是娘失手?

“芊芊,你是不是糊塗了?你說----“宋夫人言辭鋒利的問道:”你堂堂一千金小姐,卻去為兩個山野匹夫送湯遞羹,這若傳出去

,誰不笑話你?誰敢娶你?你說,你是不是看上那個一臉死樣的冰山了?“

“娘!“宋芊芊驚訝一聲,低頭不語,滿臉羞澀的紅如潮水般淹了她的身與心。

“他有什麼好,既不是什麼王侯將相,也不是什麼世家公子,你怎麼就瞎了?看上那麼個中看不中用的,他除了皮囊長得好點,還有什麼?連碗湯羹都做不好,一天到晚板著個死臉,活似人家欠了他千兒百兒錢似的,你去問問他,家財可有千萬貫?身家可比王侯將相,他呀!一看就命硬,會克死身邊人的……”宋夫人鄙視道。

“他呀!一看就命硬,會克死身邊人的”這一句無疑是晴天霹靂,震得卿天羽差點後退,他感到心口好疼,“他命硬,會克死身邊之人”難道額母的死是自己命硬嗎?難道幽兒的傷勢是自己命硬嗎?攤開雙手,那常年握劍所殘留的老繭,雙手像是夕陽下一片片的戈壁灘,千溝萬壑、高矮不一,這雙手承載了無數條人命,背負著無數的恩怨,蕭真那句“緣盡莫強求”是何意,難道命中註定他卿天羽一生都會孤苦無依,煢煢孑立嗎?這是命,這是命嗎?

“殺了她”卿天羽短暫的悲愴之後,只有這個念頭,殺死了一個村野老婦,不就是踩死一隻螞蟻的事嗎?可他突然想到,幽玥中箭倒下的那一瞬間,那個含怨帶怒的眼神,她在向自己傳遞一個資訊,那就是:不要殺人。卿天羽原本緊握的拳頭慢慢放鬆了,幽兒不喜見血!他堂堂---雍傾王,竟跟一無知老婦人慪氣,傳出去,這才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俗話說:愛屋及烏,但反過亦然,厭屋及烏。宋芊芊那張傾國傾城,魅惑人心的臉在此時卿天羽眼中也醜陋不堪,她跟自己的那群姬妾一樣是愚蠢的女人,原本還有一絲刮目相看的心境也蕩然無存的,全是一群鼠目寸光的無知女人。

“你說這一男一女在這白吃白住,如何是好?芊芊,聽娘的,娘看人的眼光準,那冰山滿臉的殺氣,滿身的煞氣,是個不祥之人,那女的一臉恬靜,看似是那溪水般的寧靜,是個命短福薄之人,你要信娘的話,娘知道你宅心仁厚,心存寬念,娘也不是心如蛇蠍,善惡不分的人,可眼下我們處境艱難,形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要不這樣吧!這事還是為娘去說吧!”宋夫人在苦口婆心的、喋喋不休之後,提出了一系計。

“娘,娘”宋芊芊迫不及待的拉住宋夫人的衣袖,“娘,這事還是讓女兒去辦吧!”

“好---好”宋夫人一口答應,這事若真讓她去辦,她的心裡也是毛毛的,她一見那冰山,就毛骨悚然,膽戰心驚,在她眼中卿天羽是亡命之徒,幽玥是流浪之女,她一個高高在上的淑媛貴婦,怎好開口,“你要小心”宋夫人不忘千叮萬囑的說了一句,老爺躺在床上生死未卜,她要趕快回去照顧。

宋芊芊的心是野狼在撕扯是野貓在掏抓,這些不近人情的話讓她如何開口,若自己真這樣做,不就成了薄情寡性之人了嗎?她將如何面對自己的心,這條長廊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她的每一步走的猶如提起千斤巨石般艱難,曾在深閨中無數次勾勒讓自己心儀的男子的輪廓,可現在他就在眼前,可追逐的翅膀卻被雙雙折斷了。

晚雨催樹,可憐閒葉,夢魂難禁,人漸黃昏。

吟思愁邊,漏初長夢,猶抱涼蟬,短景歸秋。

風月俱寒,恨隨團扇,苦近秋蓮,蟲網闌干。

故園晚景,強留何意,新雁遠遠,不致寒暄。

隔蒼煙藹,夢香羅袖,此情此身,誰伴嬋娟。

“啊----公子---你---你---”驚訝眼前隨風而立的卿天羽,宋芊芊感到心都停止跳動了,語無倫次,含糊其辭,臉似二月的山茶花更添一份嬌美,心中如鹿撞又似落在鼓面的雨滴,“他怎麼在這?那他聽到了多少?那他知道她喜歡他嗎?”宋芊芊含羞半遮的抬頭瞥卿天羽,她想看清卿天羽的表情,他會欣喜會歡悅嗎?

“愚不可及”卿天羽拋下這四個字後,頭也不回的轉身而去。

“愚不可及,愚不可及”這四個字對宋芊芊來說無疑如寒冬臘月被人潑了冷水,他說自己愚不可及,可知自己有傾城傾國之貌,魅惑眾生之姿,提親的人踏斷門檻,說媒的人擠滿庭院,多少風流才子想一睹芳顏,多少王公貴族願娶為正室,可她的心如白雪皚皚下的水是靜止不動的,直到他的出現,冰碎了滿湖,一石激起千層浪,陽春三月的水在愛的陽光下波光粼粼,可眼前心愛之人出口只有這四個字,淚水是斷了線的珍珠,打溼了臉頰,打碎了芳心。

“七哥,你幹什麼?”幽玥被卿天羽擺弄得像個布娃娃,卿天羽

胡亂的把衣服一股腦地往幽玥身上套,幽玥暗自納悶,七哥出去了一趟,回來鐵青著個臉,坐在桌邊一言不發,任自己好言相問也無濟於事,這天才暗下來,七哥就一副欲趕路的架勢,這路是該趕,但走也有個走法呀!不是?不該去跟宋小姐、夫人、老爺打聲招呼嗎?感謝他們的關心與照顧嗎?特別是宋小姐,雖說幽玥與她交情不深,可每次宋小姐都親送湯羹,對自己噓寒問暖,關懷備至,自己若一走了之,於情於理都不捨。

還沒等自己明白過來,人已在馬背上,還沒等自己反抗相爭,手臂就穩托住自己,一隻大手把幽玥不明所以的腦袋壓進懷裡,層層的溫暖擋了風的狂嘯,阻了夜的冰涼。

“不許亂動,不許問”卿天羽厲聲命令道。幽玥的頭就是個小火爐,蹭到他懷中任何地方都將那裡點燃,燃燒一片,他真怕自己衝動之下會做出什麼嚇到她的事,在他眼中,幽玥是虛長了十六歲,對人對事的觀點與深度還不及一個六歲小孩。

“就問一個”幽玥蹭了又蹭,終於蹭到了一個舒適的位置,頭深深扎進去,騎馬在所難免,那只能這樣了。

“嗯”卿天羽語氣軟了下來“只許一個!”

“去哪?”

“去了就知道”

“遠不遠?”

“第二個”卿天羽微微翹起的嘴角,他就知道小野貓哪會只有一個問題,她一問起來就沒完沒了,幽玥不甘的撇撇嘴,這是什麼回答呀!回答與不回答都是一樣,自己都不知道去哪?回嘴道:“你耍賴,這不算,我現在有傷在身……”還沒說完,馬長嘶一聲,踏風而飛,幽玥”啊“的尖叫聲留在了身後。

安南王府----安南王府,多年之後,幽玥回想會問自己再選擇一次,自己會不會去?因為在那裡自己正式開始了人生的糾纏與牽絆,她面對著別人的生離死別卻無可奈何,她面對著別人的愛恨情仇卻束手無策,在那裡也開啟了她友誼的大門---結識了豪爽利索的安南王之女----卿天恬,只可惜那裡的春天太短暫。

“芊芊姐姐,對不起了“幽玥在心中默唸道。

清晨在黑夜之後露出了笑臉,宋芊芊沐浴在晨光下,給人恍惚仙子下凡之感,她伸出芊芊玉指,輕叩門扉,“公子,幽姑娘,吃早飯了“幾遍尋問均無人回答,虛掩的門鬆開了一條縫,陽光也透了進去,推開屋,屋中空無一人!沒有失落,沒有彷徨,宋芊芊在晨曦中綻開了她如花的笑靨,她想笑,想大聲的笑,可笑不出,他們之間只不過萍水相逢,誰又會把誰空頭牽掛;他們只不過是滄海一滴,誰會把誰呵護;他們只不過是紅塵一粒,誰又會把誰珍惜。”走了也好,去了也罷,渺渺紅塵,多情無情又奈何?是自己傻,是自己笨,是自己心頭空牽掛“宋芊芊心中翻江倒海般難受,可所有的難言之語都無人也無處可訴,“走吧!走吧!今生再也不相見”宋芊芊輕聲細語嘀咕著,她萬萬沒想到,她們三人不僅相見,還三人相伴,以一種極不和諧的方式出現在彼此的生命中。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宋芊芊扶著門框,漸漸蹲下身去。

走了也好!走了也好!走了也好!宋芊芊在心中不斷安慰著自己。

情生情滅,緣聚緣散卻不過十日光景,這份情何以堪呀!

是誰噠噠的馬蹄聲敲開了緊閉的心扉,又是誰溫柔的江水漣漪盪開了如春的詩意。

是過客!是過客!

那短暫的美好是三月草長鶯飛的南國,芙蓉出清水,池魚蓮下游,假山嶙峋,綠樹俯仰,長廊迴環九曲,亭榭錯落有致,還有墨香濃郁的書齋,意境深遠的畫作……徜徉其間,是一美人,亭亭玉立,獨見菡萏,心思悠悠。

秋江帶雨,寒沙浮水,畫閣獨愁,空廓廖悵。

煙蓑向晚,驚鷗飛鶴,群亂飛去,此情難續。

冷眼天際,微茫雲屋,隔岸荻花,花飄葉落。

星星點點,漁市樵村,燈如螢火,欲暮燃煙。

須信東風,共把春渡,慰此淒涼,今懷昨舊。

匆匆殘照,愁掛喬木,鳥雀歸林,知君安返。

朱顏剛好,可怕流年,若等無花,空賞枯枝。

蜂腰簇翠,燕股橫金,多謝梅花,伴我微吟。

殘雪樓臺,遲日園林,夕陽向晚,星辰滿布。

熟知當時,醉死無苦,聊憑一笑,吊千古情。

今生黃花,孤負獨酒,春華落盡,鴻去北空。

柳花輕薄,不解傷春,柔情別緒,誰與溫存?

搖盪湘雲,天長夢短,人間並刀,剪斷愁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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