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莫大於心死,一個人的心死了,那這世間還有什麼值得去等待去追求的,世人都以為小鳥飛不過滄海,以為小鳥沒有飛過滄海的能力與勇氣,很多年後,在經歷過風雨之後,拿一顆飽經風霜的心去觀察去體會,才明白,不是小鳥沒有能力與勇氣,而是滄海的那一頭,早已沒有了等待,世間微塵頗多,渺小也有它存在的道理。

從醒來到眼下,幽玥都沒有掉半滴眼淚,孩子沒有了,自己九死一生,在睜開眼重見光明的那一刻,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是不是自己做錯了許多事,所以佛祖選擇這樣懲罰自己,都是自己的罪孽,卻懲罰了那個未來到人世間的小生命,空洞的雙眼,呆滯的目光,似乎動一下都很困難,心就像乾涸的土地,幽玥也很想痛哭一場,想問蒼天,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是不是自己對這個孩子不夠好,沒有盡全力去保護她,所以才會有了這樣的結局。

你我皆是人間惆悵客,只不過你來 又去了。

失去孩子對於任何一位母親來說,都是生不如死的打擊,是自己的錯,害了這個無辜的小生命,上天剝奪了自己做母親的權利,事已至此,誰對誰錯已沒有本分意義,經過這一打擊,幽玥的身體是每況愈下,多年前為卿天羽擋下那一箭的後遺症出現 了,經常莫名其妙的心痛,臉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說上三句話就氣喘吁吁,幽玥抬手止住欲遞來的藥碗,曾經的她,特別喜歡藥草的清香氣,覺得可以解乏安神,可是現在,只要一看見那黑乎乎的藥汁,一股厭惡感就油然而生,她不要吃藥,她不想!

“言灼,放下吧!我不想吃”

“王妃,這”言灼欲言又止,幽玥不吃,醒來之後整個人如泥塑般,讓人見之心憐,本就瘦弱的身體現變的骨瘦如柴,似乎一陣大風就能刮跑,她沒有哭也沒有鬧,只是安靜的讓人可怕,話也少了許多,喜歡一個人安安靜靜的發呆,馮憐來逗趣也是一個人在自言自語,“喝點吧!王妃,孩子沒了就不要想了,你和王爺都年輕,以後一定兒孫滿堂”

“幽玥,幽玥”馮憐跑的滿頭大汗,“妹妹,可好了,瞧瞧這是啥”一枚枚紅彤彤的小果子躺在竹籃中,被裡面天藍的里布映的一個個羞紅了臉,粲然一笑,卿天羽如此煞費苦心又有何意義呢,自己與他今生的情分算是結束了吧!淺到自己還未認清愛不愛他就曲終人散了,紅果,勾起了年少時多少回憶,可是記憶中的人都變了,它還是年少時的那個味道嗎?夕城,夕城,若佛祖憐憫,有生之年,幽玥願重回您的懷抱,在拂花樹下回憶往昔,憧憬明天。

“妹妹,你要趕快把身體養好,這人一生哪能都如意,你呀不要總一副無慾無求樣,痛苦歸痛苦,生活還是要繼續”馮憐開始了她的說教,“不要再提什麼休書,卿天羽真把你休了,在這亂世,你怎麼活,活到姐姐這把年紀,你就會看開許多”幽玥苦笑,就是因為自己看開了許多,才會這麼無欲無求,馮憐的身上比自己多了份堅強,風浪之後她依舊,“你瞧曹家那老太太死都不讓我進門,不進就不進,她兒子不好好待在我身邊,老孃等到了富可敵國的那一天,孝子賢孫也多的很,做人不要死心眼,活的開心才重要,你呀不要總敵對卿天羽,他這段時日也過的憔悴不堪,各種軍務,如何北伐,早讓他苦不堪言,對那件事他也是追悔莫及,你就原諒他吧!聽姐姐的勸,姐姐可是實打實的為你好”

在自己昏迷不醒的幾日,他不眠不休照顧自己,在自己剛清醒的幾日,他長跪床頭三日,燭火下,男兒曾挺拔的背影裡寫滿了滄桑,那份無助,他沒有用太多的言語去表達自己的悔意,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他用行動告訴自己他內心的痛,自己不是不原諒他,是無法原諒自己,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該內疚自責的人是自己才對,並不是他所說的,手上鮮血淋淋,殺氣太重,註定無子無女承歡膝下,一直拿女人當棋子,是佛祖對他的懲罰,放下了尊嚴放下了高傲來乞求原諒,不是不諒解,而是心如枯木,逢春也無枝可發了。

“七哥,你起來吧!你我緣分已盡,何苦強求”

“幽兒,幽兒,你打我罵我都可以,不要這樣”淚光盈盈在燭火中彰顯著屬於它的美,在明暗的輪廓裡左右奔跑著,卿天羽心痛的恨不得拿刀去挖,他也期盼這個孩子,他也嚮往平靜的生活,可是……他追求的太多註定失去的更多,流淚是因為生命中失去了一個人,努力去想他,是為了提醒自己,他是一個值得你去哭泣的人,男兒有淚不輕彈,只能去流淚不可以慟哭,告訴自己不要哭,不要哭,懦夫才會淚流滿面,可是感情根本無法收放自如,痛苦的洪水被開啟,只能一瀉千里,世人都說他是個冷血冷情的王爺,只是未能觸碰心絃罷了。

年華世事兩迷離,燈轉更漏聲遲

一朝意錯兩情

傷,悲泣哭哀天明

聞說物換星斗轉,又喚何人白頭

蛋殼乾坤是非多,疾卷如風燭殘

天明又天暗,天暗又天明,那個身影被燭光記住,刻畫在了記憶中,從此之後,兩人之間換了一種活法,你不發問我不說,在寂靜無聲中,你靜等我靜守,似乎歲月無聲,不言不語。

“哎,妹妹”馮憐拿手在幽玥面前晃了又晃,“在想什麼,剛才說的話可聽進去了,你不要總傻乎乎的犯楞”幽玥自責的微笑,看來自己又神遊太虛去了,虛弱的問句:“什麼事讓你這麼焦急?”

“我跟你說,那個卿浩就不是什麼好東西”馮憐說的咬牙切齒,怒氣衝衝,“那個死東西,來玩姑娘,二話不說直接拖床上,事後還不給錢,當然老孃也不差那幾個錢,問題是他沒事竟給老孃找茬,下次這樣,老孃我……”一提到虎子,幽玥是一言難盡,圓豆死後,郝峰變得更沉默寡言,虎子像換了個人,留戀青樓,偶爾幾次聽卿天羽提起過,對他大為不滿,幽玥一直好奇,卿天羽口中讓虎子一夜之間退婚的辦法到底是什麼,任憑自己百般勸說,虎子都一意孤行,卿天羽是耍了什麼手段嗎?可是馮憐這麼個快言快語之人也對事守口如瓶,一提這事就成了悶葫蘆,對於虎子的胡作非為,似乎半分主意也無,並不像她平日裡的做派,幽玥幽幽嘆口氣,“圓豆那事,是我們對不起他,等有機會,你一定要幫我好好勸勸他,不要這樣自暴自棄,圓豆的死是個意外,所有人都傷心,若他要怪就怪我這個做姐姐的沒有照顧好他們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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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你傻呀!”馮憐一臉不同意,“老孃閱人無數,他根本就不是因為卿訴姑娘死難過,他就不是個好東西,到老孃地盤上來撒滾打潑,明擺著就是來鬧事,不讓老孃安生,帶著他那幾個先鋒營的狐朋狗友,為非作歹,他以為有亦祈墨那女人撐腰,老孃拿他沒辦法,惹急了老孃,可不給好果子吃”

亦祈墨?她不是卿天羽的盟友嗎?當年在陽國,深宮裡的很多內幕情報,皆由她提供,她與卿天羽不是在假山旁……她被卿天羽一手安排做了昊天帝的皇貴妃,與安靜在後宮中鬥的不死不休,卻又目的相同,大量吹枕邊風,聽聞她也是被卿天羽送入臨王身邊成為寵妃,她怎麼會公然與卿天羽為敵?拉攏虎子?是不是有誤會,可惜這些自己已無關心的能力了,“是不是搞錯了?”馮憐十足把握,“不會的,這女人因愛生恨,老孃見多了,可憐又可恨,卿天羽瞧不起女人的手腕,可不要在女人手裡翻了船,亦祈墨可是做了三位君王的貴妃娘娘,這手腕也是非常人能比的,在入臨時間不長,卻拉攏了一幫權貴,臨王對她也是言聽計從,老孃上次千挑萬選送入宮的美人幾乎被她殺了個乾淨,這女人手腕可厲害了,老孃都要讓她三分”還未等幽玥反應過來,馮憐又快嘴道:“當然,只要卿天羽一心繫於你身上,任她千嬌百媚也無計可施”隨洋洋得意起來,“告訴你個好消息,卿天羽把大院解散了,願意走的送錢財,不願走的隨便,有時候這隨便比冷酷無情更傷人”

“啊,解散了?”言灼在旁大吃一驚,差點打潑了藥盞,“什麼時候的事?怎麼悄無聲息的,王爺怎麼說散就散,我還以為那是氣話,那茹潔還有康福公主呢?”

“我家那死鬼也去勸了卿天羽,哪知道他腦子裡怎麼想的,全身都冷冰冰,腦子也是”馮憐一臉不屑,“為這事,臨王差點將貢品撤回,我家死鬼還討了頓訓,大院是僮禮軍師出的拉攏權貴的主意,也算是隔空打臉,這大冰塊估摸腦子一熱,冰化了吧!”馮憐被自己的冷笑話給逗樂了,她是三句話不譏諷卿天羽不舒服,“茹潔死了,暴病的,聽聞回去之後突然病死了,具體沒打聽,康福公主和親了,瞧你一臉狐疑樣,你們把自己關在這小院內一月有餘,外面世界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言灼不敢相信,“茹潔那天下午還與眾貴女來過,瞧氣色神態還不錯,怎麼就…….”

“你不懂,那女人喜歡玩陰對方,不顯山不露水……”

“噓……”言灼打斷馮憐的高談闊論,小心翼翼的問道:“王妃,你怎麼了,是不是累了?”幽玥發現自己全身疲軟,精神不濟,靠在大迎枕上笑道:“你們也好久未見,去聊聊吧!我累了”說完睏意襲來,雙眼漸漸瞌上,在不知不覺、朦朧中漸漸走入夢境。

夢境裡全是幻想,但幻由心生,在五色中迷失自我,似乎很真實,一件件真實存在過,可又很神玄乎,摸不到看不清,那溪水邊痛苦的背影為何與自己如此相似,她在痛苦,任身旁的拂花花謝花飛也止不住她的悲傷,她為何悲傷,是這人間仙境負了她嗎?幽玥想提足淌過溪水,哪怕溪水冰寒徹骨也在所不惜,只想寬慰她,告訴她世間萬事萬物皆由天註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才是

人生的至高境界,眼淚改變不了什麼,可是雙足生了根,根本無法移動半步,原本在空中肆意飛舞的拂花凝聚成了一股長繩,將自己的手腳束縛住,誰?誰?誰在向自己索命?為何索命?“你是誰?你是誰?”

“幽兒,幽兒,快醒醒!醒醒!”卿天羽滿眼焦急,瞧著在睡夢中痛苦流涕的幽玥,心如刀絞,這一切都怨自己,自己真是鬼迷心竅,一味聽亦祈墨那女人的一派胡言,也是自尊心在作祟,去驗證所謂的真心與真情,才使事情變成眼下一發不可收拾 的局面,追悔莫及,“幽兒,你醒醒,醒醒!”

被喚醒的幽玥在短暫的迷茫之後恢復了意識,看著卿天羽滿臉的憔悴心中五味陳雜,眼前的這個男人,是自己的夫君,可也間接的殺死了自己的孩子,剛開始自己討厭他,漸漸地發現他也是個可憐人,冷漠的外表下是一顆渴望被愛的心,對他的感情變複雜了許多,有同情有心酸有擔憂,同生共死過,見識過他的風采奕奕,英姿颯爽的一面也見識過冷麵無情、自私多疑的一面,他有時像個老人般安詳,有時像個孩子般耍無賴可有時又像個劊子手般那樣心狠,這一個多月來的冷戰,不是幽玥故意為之,是心累了,幽玥不知道開口說什麼,雖然心裡明白他也痛苦也自責也難過,很多個夜晚,在月光的倒影裡,有一個男人默默垂淚的背影,可是錯誤已鑄成,幽玥感覺自己的心裡立了塊參天巨石,任憑自己絞盡腦汁,費盡了心思也翻越不過去。

“幽兒,你今天可好點了,可想吃點什麼?”幽玥搖頭,目光無神。

‘’幽兒”卿天羽眼巴巴討好道:“你走後,夕城雖然毀在戰亂,不過近年來恢復的不錯,你師父走後,古廟就毀了,等北伐成功那天,我陪你一起回去看看,重建可好?”換來的依舊是沉默。

“幽兒,你不是喜歡拂花嗎?”卿天羽笑道:“此地有種花名為扶桑,聽聞與拂花長相相似,聽這花名也很像,哪日等你身體好了,一起去看看,可好?要不讓馮憐送幾株來,可好?”換來的依舊是沉默,但卿天羽不在乎,他依舊一個人在滔滔不絕的說著他所知道的喜聞樂見之事,像個討大人歡心的小孩,小心翼翼,喋喋不休,他也發現了自己的變化,他在害怕更在期盼。

“幽兒,你知道吧!虎子讓我很是頭痛,現在變的目無軍紀,胡作非為,這樣可不好”卿天羽一會兒拽拽被角一會兒替幽玥理理鬢邊碎髮,有一句沒一句的找著話題,每說一句偷瞄一下幽玥的神態,像個生怕自己做錯事的小孩,“虎子這孩子心思就是太多,這樣容易被人鼓動,做出什麼大逆不道之事來”卿天羽如一個小婆婆般,碎碎念著他的喜怒哀樂。

“王爺,屬下郝峰,有事求見”

“嗯,等下”卿天羽回身在幽玥光潔的額頭吻了下,輕柔的說道:“不要想太多,把身體養好,好不好,你永遠都是我的幽兒”

“七哥”幽玥目含淚水,狠心逼回,出聲叫住欲離去的卿天羽,虛弱的出聲道:“七哥,哪日得閒,我為你梳頭洗髮可好?”

“好,好”卿天羽眼角的淚禁不住顫抖而落,滴落在玄色袞袍邊,“好,好”看著喜極而泣離去的背影,幽玥的心卻更加痛的無與倫比,“對比起,七哥,你我夫妻緣分已盡”幽玥在心中默說,曾經我真心希望我們能攜手白頭,雖然你不是我幻想中那個踏著朝霞帶著拂花香伴我一生之人,可很感謝你教會了我很多,人非草木,可惜你的柔情無以回報,我的過去是無法更改的事實,成為了你的心結,你不再提及不代表我不知,你的過去也是我心裡的溝壑,不在乎世人的詬病而是內心的滋味,雖然她們都去了,散了,可過去的歲月裡終究有屬於她們的一片身影,並不是深究過去不放,只是彼此都累了,心太累了,你有你的宏圖偉業,我有我的錦繡河山,它們卻格格不入,曾經的我,太過天真,討厭戰爭,現在才發現解決亂世最好的辦法就是戰爭,只有戰爭才能換來永久的和平,可惜這亂世之後,永久和平的那天不知自己是否有幸能見,再也沒有精力去陪你一起北伐,實現你的一統夢,大樹已經枯死,春天對它就失去了意義,幽玥覺得自己一覺醒來衰老了許多,不是身體是心,夢已逝,心已碎,留下只是在為離開做準備。

一悲一傷一身臥,一離一別一感懷,一日一夢一相識,一生一世一追思。

我寧可我們從未相濡以沫過,我寧可十六歲古廟前的那個身影被夜色吞噬,你依舊是那個眉心緊鎖的千年寒冰,我依舊是那個天真無邪的懷春少女,你不會為我憂傷,我也不會為你悲情,從此之後,你我不識,也就不會相絆過一生。

花開再謝,人來又走,假如註定是過客,起初又何必招惹。這句話一直在幽玥腦中盤旋,它在說誰?卿天羽還是付穆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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