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去祭奠傅閱,這可真是奇聞了!

怎麼說她也曾是傅閱的主子,哪有主子去祭奠奴才的?

傅容月輕敲著桌面,凝神思考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白氏去祭奠傅閱,可有說什麼話?”

“有啊,要不是聽了她說的話,奴婢怎麼會飽受驚嚇?”梅珊誇張的拍著胸口。

傅容月眼眸一沉:“你把你看到的,聽到的都細細說給我聽。”

梅珊點了點頭,又喝了一杯水,才用最快的語速詳盡的訴說了一遍她今天看到的。

梅珊得了傅容月的吩咐,一路跟著白氏離開了朱雀街。她武功既好,人又機警,白氏完全沒發現她,徑直到車馬行僱了馬車後,就一路出了城。

馬車一直到城外的傅家祖墳附近才停下來,白氏下了車後,就拎著籃子走進了傅家祖墳。她穿過傅家墳地的入口,一直走到中間的山坳後才向右拐,走到了一片荒地,那裡有一座新墳。

梅珊記得傅閱今兒一早就下葬,因傅行健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又憐惜他沒有子女祭奠,故而開恩將他葬在了傅家祖墳的旁邊。梅珊不禁暗暗奇怪,心中雖然想到了傅閱,但也不敢亂猜。

白氏一直走到新墳前才停下腳步,她站著發了一會兒呆,眼圈就紅了起來,掏出手絹默默的擦了擦眼淚,又嘆息了好幾聲,才蹲下將籃子裡的祭品一一拿出來,擺在新墳前。她點了香燭之後,竟跪下來了,膝蓋一彎,眼淚便止也止不住的掉落下來,她的哭聲從壓抑漸漸變得嚎啕。

白氏直哭了一柱香的功夫,梅珊都等得不耐煩了,她才嚶嚶收聲,啞著嗓子道:“傅閱啊傅閱,你說你,好端端的,怎麼說沒就沒了?”

一聽她提到傅閱的名字,梅珊的耳朵頓時就豎了起來。

只聽白氏繼續斷斷續續的哭:“我走的時候,你不是還寬慰我,說稍安勿躁,過些時間你就想辦法勸勸老爺,讓我重新回傅家來。我可是信了你的話,無論家裡人怎麼看不起我,我都乖乖的等著。可是你呢?傅閱,你沒做到,你對不起我!”

“傅閱,你對不起我!一直以來你都對不起我!”

“從前,你說你雖然是奴才,但你會做奴才不敢做不能做的事情,那就是一生一世對我好,你沒做到!你說你絕不會像侯爺那樣辜負了我,你卻先我而去,你沒做到!”

“我生慧兒的那一年,你抱著我們母女兩個,你說,就算慧兒不是你的骨肉,你也會一輩子都保護我們母女,你沒做到!”

“你說上次陪著侯爺去東海巡查,那邊的扇貝很美,你沒機會去撿,下次如果還去,一定給我尋些美麗的扇貝,到時候做一串風鈴,讓我每天都開開心心的,你沒做到!”

“傅閱啊,你說了那麼多,為什麼你都做不到?明明做不到,你就不該胡亂承諾我呀!”

“傅閱啊,你知不知道,上次的事情我一直埋怨你,我也就罷了,我一直不高興你不為慧兒說話,還害得她住進了青璃院中。不過,這也怪我,是我自私,生怕失去了侯爺的信任,又怕你知道了一件事後,會在慧兒和侯爺跟前控制不住的表現出來,從而壞了大事。我現在想,如果我早點告訴你,你會不會高興一點?”

“其實,慧兒是我們兩個的骨肉!”

“你的命苦啊,臨到死了,都等不到自己的女兒叫你一聲爹,更不能得她為你送終。傅閱,你其實對我很好,是我對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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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氏哭得斷斷續續,說到後來,喉頭哽咽,竟說不下去了。

梅珊已是震驚得捂住嘴巴,生怕自己發出一點聲音來。這訊息對她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

誰能想到啊?看起來正經無比的傅閱大管家,竟然跟自己的主子、忠肅侯府的原夫人不僅有一腿,還有了傅容慧那麼大的一個女兒?

這話說給誰聽,人家都會當她是胡說吧?

白氏哭了一會兒,緩了緩,又接著說:“不過你放心,你走得突然,我就算接受不了也一定會努力接受的。慧兒也大了,她在傅家我很放心。我……等我安置好,我就來陪你。我從前就總說我不愛傅家的榮華富貴,你偏不信……以後,你該相信了吧?”

說到後來,語音不知為何低垂,竟化作了喃喃細語。

白氏是個什麼樣的人,連丫頭們都有所耳聞,她說自己不愛榮華富貴,梅珊是一個字都不肯信的。

在梅珊心裡,白氏要真的不愛榮華富貴,早就撇下了一切帶著傅容慧跟傅閱遠走高飛了,哪裡還會隱瞞女兒的出身留在傅家?

白氏這話,怕是她連自己都騙不了,說出來也信心不足呢!

白氏說完了這些,又在傅閱的墳前呆了好一會兒。她竟還帶了些草種來,在傅閱的墳頭上都撒了不少,一直待到快要日落才收拾回城。

傅容月一言不發的聽完,眸色轉轉浮沉,如同此時此刻晦暗不明的內心。

傅容慧啊……

她想起了前世的種種,想起傅容慧是如何在傅家欺辱她,讓她時常顏面掃地;想起她為了得到藏寶圖,竟讓街邊醜陋的流氓地痞來侵犯她,只為了報她沒有成功嫁給心上人的仇恨……

還有今生發生的事情。

她一來到傅家,傅容慧就想著要整治她,要不是自己一次次反擊,也早被她整得痛不欲生。

今生的傅容慧失去了傅容芩和白氏做後盾,掀不起什麼風浪來,但她呢,她復仇的心絕不會因為她今生沒對自己造成傷害就停止!

有仇必報,以牙還牙!

如果她自己變得軟弱,又指望誰來保護那些人呢?她決不允許今生再踏錯每一步,然後最終只能流著淚送別那些愛著她的人,決不!

負了天下又如何,她不負初心!

傅容月將頭別開,默默的算計起來。好半晌,她才抬起頭來,看著梅琳道:“一直跟著傅閱的那個小跟班叫什麼名字?”

“張大亮!”梅琳很快就給了答案。

傅容月的腦子飛快的轉動起來:“他跟著傅閱也有二十年了吧?聽說傅閱對他很是信任,有沒有這回事?”

“有的。”梅琳點點頭:“傅閱死後,侯爺就讓張大亮暫時接管了原先傅閱接管的事情。聽說他做得不錯,下面的商鋪也是比較服他的,就是不知道侯爺怎麼的。”

“這張大亮人品如何?”傅容月又問。

梅琳捂住嘴巴笑了起來:“跟著傅閱混的人能好得到哪裡去?張大亮這人有三大臭毛病:一是好色,聽說傅家的下人裡頭,除了大少爺的房裡的,稍有姿色的丫頭們都被他動手動腳過;二是好賭,白氏原先去賭坊,多半都是跟他學的,奴婢原來還想不通,白氏好好的怎麼會賭博,現在聽了梅珊的話,奴婢反而想通了,白氏跟傅閱有染,張大亮跟著傅閱,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壞才奇怪;三是好酒,這人酒品不好,喝醉了喜歡亂罵人;四人好面子,張大亮好面子可是在下人裡出了名的,聽說以前一個打雜的損了他的顏面,他愣是把人整傻了。”

原來是一個好色好賭好酒好面子之人!

傅容月冷冷一笑,這種人收拾起來也真是太容易了!

她看了一眼綠蘿,臉上的表情放緩了一些:“綠芮在忙魏明春的事情,綠蕪最近應該是閒著的吧?”

“綠蕪遵照小姐的意思在京都開歌舞坊,高價從別的地方挖來了不少歌舞妓,正在加緊排練中。按她的意思,下個月月中常樂坊就能開業了。”綠蘿忙答。

傅容月道:“既然還沒開業,你就去給她傳個話,讓她給我找個人辦這件事。”

綠蘿趕緊湊過來,聽傅容月吩咐這件事如何進行,傅容月的計劃很有趣,她連連點頭,忍不住笑出聲來:“奴婢看這件事也不必找別人了,綠蕪就很在行啊。”

“那就抓緊吧。”傅容月也不多問,魏明璽那裡出來的,也都不是良善之輩,自從上次她無意中發現魏明璽竟然能走路後,嘴上不說,心裡十分堅信這一點。

綠蘿點點頭,很快就離開了傅家。

夜色濃濃,將京都籠罩在一片黑暗中,夜深人靜,不少人都陷入了深眠,可在一個地方,聲色犬馬的娛樂才剛剛開始。

紅塵地是京都最有名的聲色場所,美人如雲,來這裡玩樂的也多是貴公子,為了美人笑靨如花一擲千金。平日裡,若是兜裡沒有點厚厚的票子,張大亮是不敢來這裡的,可今天不同。

他握緊懷裡的一支髮釵,臉上露出幾分緊張,眼神卻格外期待的掃視了一圈周圍。

周圍人來人往,都有些奇怪的看著他,他多少有些侷促,不知自己是不是該進這個門。

正在猶豫間,耳邊傳來一陣帶笑的話語:“你怎麼還在這裡,小姐在裡面等你呢!”

他立即回頭,一個圓臉的丫頭笑盈盈的看著他,重複道:“小姐都等你好半天了!”

張大亮面露喜色,暗暗掐了自己一把,鑽心的疼啊,這時才覺得自己不是做夢,想到那張美麗的面孔,他的心不禁砰砰砰的亂跳,思緒也不由自主的回到了傍晚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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