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盛清點了屍骸,骨頭齊全,他一一查驗細數,很快就說道:“這是一具女屍,根據屍骨腐壞的程度,可以斷定至少死了十六到十八年了。死因是被刀刺,致命傷在胸口第四根肋骨上,這一刀應該是斜斜穿過肋骨,刺到了她的肺部。你們看,兇器都還在呢。”容盛說著,用手中的常青樹枝撥弄了一番布袋中的泥土,果然,一把小巧的匕首就藏在泥土裡。

屍體被埋在地下,那匕首也跟著長眠,始終深深的扎在屍體上。隨著年深日久的推移,地下的蛆蟲不斷拱動屍體,屍體上的血肉完全腐化,匕首吃不住力,從屍體上脫落了下來。

方才大家移動的時候也不曾注意,故而匕首脫落在泥土中了。

容盛撥弄著匕首,把柄處已經完全變了顏色,但匕首仍然顯得鐙亮,只沾染了一些泥土的汙痕。

魏明璽在一邊垂頭看了看,低聲說道:“這匕首是宮裡的東西。”

“何以見得?”容盛詫異的回頭,只看了一眼,魏明璽沒理由就斷定這東西的來源的。

魏明璽輕聲說:“我記得我母妃身邊的婢女阿南就有一把這樣的匕首,我小時候還悄悄偷出來玩過,所以認得。”

“此人可還在?”容盛勾起嘴角:“可否讓她前來辨認?”

魏明璽搖頭:“阿南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失蹤了,宮裡幾乎翻了過來,也沒找到阿南,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難道……”容盛神色一凜,目光落在這骸骨上,言下之意格外明顯。

魏明璽也是身軀一震,沉默的看向了地上的屍骨。

他慢慢彎下腰來,蹲在屍骨跟前仔細的辨認著,將泥土裡的東西一一的扒了出來。很快,魏明璽跟前就擺了幾個物件:一對高度腐朽的明珠耳環,瑩白的珍珠早就退了顏色,只是式樣精美,讓人遙想它當初是何等迷人;一支斷成了兩節的青綠色手鐲;一隻同樣腐朽得不可辨認的荷包……

魏明璽拿起那只荷包,荷包已經腐朽,輕輕一扒拉,裡面的東西就完全的落了出來。

是一張小巧的銀牌,因為沒接觸到泥土,倒還儲存得不錯,依稀可以看到上面的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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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明璽用手絹輕輕擦拭了一番,終於認了出來上面寫的是一連串的小字,似乎是一篇祈福的文字,另有八個大字:天佑福澤,平安喜樂。

魏明璽的手一抖,這銀牌頓時落在了泥土裡。

魏明璽說道:“這東西我也認得,這是我母妃在寺廟裡為阿南求來的,那一年,阿南身體一直不好,母妃很是擔憂她,為我到寺廟裡進香的時候也為阿南求了這個平安符。阿南很是高興,一直都不離身的。”

這麼多的線索,都指向眼前這個人,毫無疑問,這屍體就是阿南無疑了!

容盛站起身來:“陵王殿下,既然這人與你是舊識,我便不必繼續插手了,交給你吧。”

魏明璽點頭,並未回答容盛的話,他靜靜的看了一會兒屍體,蹲下身子,將屍體凌亂的骸骨整理了一番後,又將所有的飾品都放回了原地,這才站起身來,命人取水洗手,順便將外宮和福安宮裡的人都帶了過來。

不多時,這德陽宮裡已經擠滿了人。

聽說是當年失蹤的阿南有了訊息,很快就驚動了壽帝,壽帝也跟著來了,一進德陽宮的門,他便問道:“好好的查一個血手印,怎的就牽扯到了阿南的身上?”

魏明璽將前因後果一說,壽帝也是十分震驚:“還有這種事?”

容盛還不清楚這其中的因果,他悄悄問身邊的姚遠:“阿南是誰?”

“是陵王殿下的生母惠妃娘娘身邊的一個婢女,雖說是婢女,實則同惠妃娘娘是姐妹。聽說是惠妃娘娘本家那邊的小妹妹,因家中長輩過世無人照料,千里奔波而來投靠惠妃娘娘的。自打阿南入宮,惠妃娘娘就很是疼惜她,她也很喜歡我們殿下,常常陪著殿下玩耍。”姚遠一邊回憶一邊說:“我也見過阿南姑姑的,她很喜歡笑,對我們這些侍衛也很好……當初她失蹤的時候我們都偷偷哭過。”

容盛頷首,可以看得出來,眼前這具屍體就是阿南給了魏明璽很大的衝擊,可想而知,這些人同這具屍體有很深的牽扯,甚至連壽帝都驚動了,今天這事必然難以收場。

壽帝在德陽宮裡坐下,沈貴妃已經站起身來,低著頭跪在了壽帝的跟前。

壽帝看了一會兒整理好的骸骨,沉吟了一會兒,才說:“這骸骨是阿南,確定了嗎?”

“十之八九。”魏明璽點了點頭,指著那些飾品,還有屍骨上的手腕:“阿南的左手沒有小指,這屍骸也沒有。”

那就是阿南無疑了。

壽帝嘆了口氣:“阿南出事失蹤了的那一天,就是你落水的那一天,你還記得都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兒臣那會兒已經記事了,當然記得。當時阿南帶著我到御花園玩耍,我吵著要去湖心划船採蓮花,阿南拗不過我,就帶我去了。到了湖心,我又說沒有茶點吃,讓阿南回去拿。阿南不肯,我就又哭又鬧,她說帶我同去拿,我又說不想動,催促她一個人去。阿南這一去就沒回來,我一個人在湖邊玩了一會兒,就被人推了一把,跌到了湖裡去了。”魏明璽仔細的回憶著當時發生的事情,似乎內心很是痛苦,閉了閉眼睛:“等兒臣再有直覺的時候,身邊陪著兒臣的是蘇姑姑。”

“嗯。”壽帝又嘆了口氣:“當年要不是你蘇姑姑冒死相救,你如今也同阿南一般了。”

父子兩人均是沉默。

兩人說著話時,沈貴妃一直緘口不言,聽了這話,卻輕輕掀起眼皮,貌似無意的看了一眼魏明璽。

忽然間,她的背脊松了下來,嘴角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

原來天意如此!

魏明璽的眼波也正好看到她,見她如此神色,頓時凜然:“看樣子,貴妃娘娘對此並不感到意外?”

若是意外,應該在聽到這些往事的時候有所表示吧?

沈貴妃哼了一聲:“陵王殿下要將這口鍋隨意的扣在我的頭上嗎?”

“並非如此。”魏明璽瞥了她一眼:“我心裡極不願意相信這件事跟貴妃娘娘有牽連。不過,總的來說,阿南是在你的宮裡發現的,我若不查一個水落水出,也對不住阿南當初的全力看護。貴妃娘娘,你來德陽宮也有二十年多年了吧?”

“是。”沈貴妃點了點頭:“那又怎樣?”

“這二十多年中,你從未挪動過宮室,也不存在這屍體是你住進來就有的,對吧?”魏明璽繼續問。

沈貴妃心裡咯噔了一下,只得回答:“是。”

魏明璽再問:“因為你的階品最高,原本德陽宮裡的宮婢編制人數是最多的,但自我落水後,你宮中的婢女漸漸的越來越好少,新近的宮婢也呆不久,零零總總不過七八人在你身側,是這樣?”

“我不習慣那麼多人在眼前伺候,難道這也有錯?”沈貴妃冷笑:“說起人數多少,皇后娘娘宮中,甚至是惠妃妹妹的宮中都只三四人呢!我若是錯了,她們豈不是大錯特錯?”

“貴妃娘娘別急著爭辯。”魏明璽道:“我已經讓人去將那些遣散出去的、還活著的宮女、先如今在宮裡的德陽宮的宮婢全部找回來了,你若想要解釋什麼,等會兒再說也不遲。”

壽帝聞言點了點頭,魏明璽動作倒是快。

他眯起眼睛,心中頓時大定,同時身後的謝安陽交換了一個顏色:看樣子,將那份名單交給魏明璽是做對了,他用的很好!

沈貴妃被他搶白了這麼一句,臉色更是難看,她閉了閉眼睛,強迫自己忍住胸口的那股氣。

德陽宮中一片安靜,只有禁軍的鐵鏟仍然在上下飛舞,在這花圃範圍內不斷摸索。

地下見得更深,終於什麼也沒發現,魏明璽下令將花圃還原,泥土填回地裡,挖出來的冬青也原樣栽回去。除了地上的一具屍骨,還有散落的泥土落下的潮溼,這裡幾乎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對。

兩炷香時間,禁軍去帶的人都陸陸續續的來了,將德陽宮塞得滿滿的。

外宮的、福安宮的,還有已經放出去就在京城裡安家的宮女們零零總總十來個都跪在了壽帝等人跟前。

魏明璽看了看壽帝,壽帝點頭,他便坐下了,剩下的交給壽帝自己來處理。

壽帝的氣色並不好,眼底下灰色的眼袋格外沉重,他半撐著身子,身子裡的毒日漸消耗著他的體力和精力,他艱難而仔細的辨認了跪下的人好一番,才指著其中一個說:“你是惠安吧?”

“奴婢惠安,參見陛下!”被他點到名字的是個婦人,年紀約莫三十五六,盤著頭髮,衣著普通,聞他召喚頓時溼了眼眶,受寵若驚的磕頭:“奴婢賤名,勞陛下記掛,奴婢不甚惶恐!”

“嗯,惠安……”壽帝點了點頭:“你雖然老了些,容貌變化卻不大。朕記得,你是唯一一個沒到年歲就放出去嫁人了的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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