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大通一動,傅行健和傅清的目光便都隨著他落在了白氏的身上。

白氏飽受驚嚇,站立不穩,一跤跌在了椅子裡,於大通的手抓上來,她慌不擇路,只能往後躲去:“你別胡說,我哪有讓你做過什麼?”

慌亂的白氏不知道,她這話無異於斷絕了於大通所有退路,他豁出去了,既然白氏不認,他就沒必要為了白氏苦苦隱瞞,既然要他死,那她們這些個主子也別想過好日子!

於大通眸色一沉,一抹狠戾漫上他眼底,他掉轉頭,直接就跪在了傅行健跟前:“侯爺,奴才對不住你!大小姐讓奴才裝鬼嚇唬二小姐,除了想嫁禍給程姨娘外,她還讓奴才在賬簿上作假,瞞天過海,從傅家商鋪得利中抽取紅利。這些賬目奴才一筆筆都記著,賬本就在賬房書櫃的暗格裡。夫人讓奴才挪動的錢款都存在鴻記的錢莊裡,錢莊裡的名頭也是以程姨娘的名頭做的。夫人說,程姨娘不知廉恥,霸佔了侯爺這麼多年,侯爺這麼信任她,遲早會搶了她的地位,要把程姨娘攆出咱們侯府!”

“什麼?還有這種事?”傅行健只聽得血脈憤張,一系列的變故,讓他這個穩坐朝堂的一品侯爺突然有了一種把握不住的無力感,這種無力感通通變成了他維護自己權威的利器,他冷漠的轉身看向白氏:“叫程姨娘帶著賬簿過來!”

白氏聽到這句話,終於奔潰,雙眼翻白徹底昏了過去。

聞訊趕來的傅容芩進門時,正好聽到傅行健的這句話,白氏往日裡做下的事情她沒有一件是不知道的,賬簿一旦全部拿過來,白氏做的這些就瞞不住了!

傅容芩喃喃自語,只覺得頭昏目眩,扶住門框幾乎站立不住:“我來晚了,完了,母親完了!”

“大小姐,還進去嗎?”丫頭忙問。

傅容芩搖搖頭,折身往自己的院子裡走去:“不能去。”

傅家以商起家,根基就是商鋪所得,商鋪的大筆銀子能供傅行健在朝堂上走動,穩固人心,對傅行健而言,最不能觸碰的逆鱗就是動搖他的根基。母親此舉無異於犯了傅行健的大忌,極有可能從此失了傅行健的心。

現在傅行健正在氣頭上,又知道了鬧鬼的事情是自己在搞鬼,她進去不但對大局沒有幫助,反而還會惹火燒身。只有暫避風頭,等明天傅行健氣消了一些,再圖謀劃挽回傅行健的心,讓父母重歸於好。

傅容芩轉身離去,沒留意到兩道目光同時落在她的身上。

傅行健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心中的氣雖然依然熾烈,見這個女兒這般聰慧,對她寄予的厚望並沒有減少,對這個女兒氣消了很多。

傅容月心中陣陣冷笑,絆倒了白氏,下一個就是傅容慧,傅容芩……她要留著傅容芩慢慢折磨,當初她承受過的一切,她要傅容芩也來嚐個夠!

不久,程姨娘便整理好了賬簿帶到了主院來,賬房書櫃暗格裡的賬本也一併帶了過來。

當著傅行健的面,程姨娘領著兩個丫頭清查了一遍賬目,賬目上的賬完全對得上後,程姨娘又領著丫頭們清查其中的不合理支出,果真發現了不少漏洞。這些漏洞跟暗格裡的賬本一一對比,完全吻合,一算總額,數目竟多達好幾萬銀子!

白氏被丫頭叫醒,面對傅行健的逼問,她說不出這筆銀子除去錢莊還有的一萬多兩銀子,其他的究竟花去了哪裡,終於徹底惹惱了傅行健。

傅容月卻是知道這筆銀子究竟花到了哪裡。

前世她曾無意中撞見白氏在城西的一家賭坊出沒,知道了白氏最大的秘密,看樣子,她還需要再燒一把火,徹底將白氏燒成灰燼……

一瞬間,傅容月的腦子裡就轉過了無數個念頭,她拿定主意,這件事宜早不宜遲,絕不能再給傅容芩為白氏翻身的機會!

這一夜,傅家家主徹底爆發,當即命人將於大通杖斃,巧兒變賣出,而主謀白氏被連夜趕出了主院,遷往最北邊的小院子裡。後院不能一日無主,程姨娘這些年來執掌半個傅家,可謂是輕車熟路,傅行健便暫時讓程姨娘負責掌家。這等於是說,程姨娘雖不是侯府夫人,也跟侯府夫人無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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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行健猶在氣頭上,讓白氏搬走之後,自己甩袖回了書房。

臨走前,看了一眼雙目紅通通的傅容月,目光中不禁多了幾分深思。

今晚的事情太湊巧了些,常年在朝堂上走動,他深知太過湊巧的事情往往都是人為,而這些事情不早不晚,偏偏在傅容月來了傅家就發生,讓他相信跟傅容月沒關係,怎麼可能?

只是……傅容月一個小丫頭片子,初初來到京都,人生地不熟的,又有誰會幫她做這件事?雖說她母親跟梅家有些牽連,可他並未聽到任何關於梅家跟她相認了的訊息,自然不是梅家在搗鬼。

難道……是陵王殿下插足其中?

如果是,他便要好好的重新考慮一下,找個機會試探一番,是否陵王有意跟自己結盟!

“瀟湘院偏遠,人又少,不要再住那邊了。主院旁邊的芙蓉曲還空著,你搬到這邊來。”傅行健停下腳步,蹙著眉對傅容月說了幾句。

芙蓉曲是傅家數一數二環境清幽的房間,傅行健此舉的用心不言而喻。

傅容月自然收到了傅行健的注視,她低垂著頭,眸中帶起了幾分笑意:“多謝侯爺關心,瀟湘院也挺好的,我暫時不想搬離。”

“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傅行健說了一句之後,也沒有堅持下去,轉而道:“既然你要住那邊,那就多添點人手。小柔,明天你叫伢婆子來,給容月的屋子裡添點丫頭婆子。堂堂侯府嫡小姐,屋子裡只有兩個丫頭,傳出去像話嗎?”

小柔是程姨娘的閨名,她福了福身,溫柔答道:“是。”

傅行健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負手離開了主院。

程姨娘苦盡甘來,卻仍舊顯得不驕不躁,安排好了種種事宜後,才由丫頭陪著離開。

傅清送傅容月回瀟湘院,一路上,他有很多的不解想問傅容月,可張了張嘴,卻不知到底該如何問起。

“大哥有什麼想說的?”傅容月微微一笑:“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會知道侯爺一聽說高氏是給人害死的,就會生氣?”

傅清點了點頭,就聽傅容月說道:“這個問題,大哥去問程姨娘就知道了。”

傅清一愣,見她不想再說,當即也不敢再問,但這個問題沒個答案,他的心就好像在迷霧中行走一般,難以忍受的迷惘。等傅容月回屋之後,他當真去了如意樓裡,找程姨娘問答案。

程姨娘蒙了片刻,好半天才嘆了口氣:“清兒你還記得高姨娘長什麼樣子嗎?”

“高姨娘死的時候,我也有十五歲了,當然記得。她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傅清仔細回憶了一番,還是想不明白其中的關竅:“可是有什麼不妥嗎?”

程姨娘沒說話,只是走到自己的妝奩裡,拿出了一個細長的小盒子,她開啟盒子,從裡面抽出一卷卷起來的畫卷,攤開來,畫中一個美貌的女子站在夭夭桃花下,回眸淺笑,彷彿活的一般生動,與她目光接觸,似乎還能感受到她如水般的溫柔。

“娘怎麼會有高姨娘的畫像?”傅清訥訥的問,可問完之後,他就知道自己錯了。

那畫卷少說也有十多年的年頭了,高姨娘入府是七年前的事情,怎麼可能是她的畫像?

畫中人到底是誰?

程姨娘小心翼翼的將畫卷重新收好放回原處,才低聲說:“這不是高姨娘。這畫是你爹畫的,畫中人是容月的母親,蘇綰。”

傅清睜大眼睛,雖然得到了答案,可心底卻被更深的謎團纏繞住了。

程姨娘神色倦怠,顯然不想再說,他也不敢多問,只得離開了如意樓。走到自己院落的門口,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一下子看向了瀟湘院。

傅容月來到傅家不過兩天,高姨娘入府已經是七年前的事情了,她是怎麼知道高姨娘跟大娘長得十足十的相像的?

看樣子,自己這個妹妹才是傅家最可怕的人!

傅清凝視瀟湘院,這一刻,他心底蔓延出一股無端的恐懼和慶幸,慶幸自己跟傅容月不是敵人。他也隱隱約約的感覺到,或許從此以後,自己的命運將因為這個妹妹而完全改變!

就在傅清下定決心,絕不跟傅容月做敵人的時候,傅容月已經回到了自己的瀟湘院中,開始了下一輪的部署。

“梅珊,帶我去一趟陵王府。”傅容月將自己的頭髮挽上,立即吩咐梅珊。

梅珊一愣:“小姐,陵王府晚上戒備最為森嚴,奴婢一人能悄無聲息的進去,帶上你,怕是會被發現。”

傅容月略略沉思了一會兒,揮揮手讓梅珊下去了。

梅珊走後,她閉上眼睛,集中注意力想著陵王府,幾次嘗試後,再睜開眼睛,身邊已是陌生的屋子了。

傅容月不由松了口氣,前世她來過陵王府的書房,今生也只能到這裡了。

可還沒等她提起的心落在肚子裡,直覺後背一寒,冷光在眼前一閃,一柄細長的劍已是橫在了自己的脖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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