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壽三十年十二月,西北的大雪一直未曾停過,都護府後園裡的梅樹上可謂積雪三尺,地面一腳踏進去就能蓋到小腿。

就是這樣的天氣裡,一隊馬車冒著風雪,一路往東而去。

“都說瑞雪兆豐年,也不知道這個下法,明年西北地界上是否真能五穀豐登?”傅容月挑起車簾子,看了好一會兒外面的大雪,忽然回過頭來對魏明璽嘆了口氣:“可惜,明年咱們就看不到了。”

她身穿白色羅裙,外罩一件紅色的狐裘披風,一張俏臉明麗非常。臉上的胎記早已不再塗抹藥草,連一絲痕跡也沒有,白玉一樣的皮膚吹彈可破,彷彿隨時能捏出誰來。紅唇不點而朱,讓人移不開眼睛,此刻,她的雙眸露出一絲悵然之色,愁緒悄然爬上眉間,讓人越發心生憐惜。

傅容月對面,魏明璽著一身黑色錦袍,半支半靠在墊子上,聞言抬眼看了她一眼:“你若喜歡西北,這次可不必同我一道回去。”

傅容月搖搖頭,沒有說話。

離京已經兩年,她從未忘記過當初離開京城時在皇宮裡見到壽帝的模樣。那個慈愛的老人早就說過,他的時日不多了,此次突然召喚魏明璽回京城裡過年,怕是身體已經熬不下去了。

兩年啊……

傅容月嘆了口氣,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她已經在西北呆了兩年了。

兩年來,箕陵城裡風起雲湧,像是做夢一樣,她看著魏明璽從一個沒什麼實權的王爺,一步步站起來,奪得西北的最高統帥權利,西北一眾兵將跪地稱臣;赤蒙屢屢騷擾,魏明璽也多次領兵抗敵,在邊境立下汗馬功勞,如今箕陵城裡的百姓們早已口耳相傳,說他是西北的屏障。朝廷的嘉獎年年都有好幾次,魏明璽是新一代的戰神,地位已經十分穩固,她看著他一步步走到今天,不可謂不撼人心神。

而她呢,兩年來,將容輝記發展壯大,從京都開到了金陵、上京,將西北一路的馬匹、鹽茶生意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在不為人知的深山裡,秘隱開闢了新的據點,培養了大批的人才備用。

她抬起眼眸,嘴角露出一絲自信的微笑。

闊別京都兩年,她終於做到了離京的承諾,成為一個實力在握的王者。

眼前晃過幾張臉,魏明鈺冷笑著一把扭斷錦兒的脖子,傅容芩居高臨下的嘲諷她的情景猶在眼前……她要回來了,向這些仇人索命的復仇行動才剛剛開始!

她微笑道:“你要回去,我卻留在西北,這算什麼道理?”

“所以,你是要夫唱婦隨嗎?”魏明璽挑眉,素來冷淡的眸子裡露出戲謔的笑意。

兩年的朝夕相對,兩人早已心意相通,平日裡這樣的玩笑也沒少說,傅容月哼了一聲,臉不紅心不跳的說:“不過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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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明璽聽她把自己比作雞狗,也不生氣,反而哈哈一笑:“雞也好,狗也好,反正也是一公和一母,我並不虧。”

傅容月揚手佯裝要打,嬌嗔的表情頓時惹得魏明璽笑得更歡。

他瞬間起身,一把將傅容月撈在懷裡,玩弄著她的頭髮,聞著沁人心脾的髮香,只覺得心神晃動,忍不住捧著這張如玉的面龐深深的親了下去。

傅容月被他牢牢的抱在懷中,外面還有侍衛在隨行,又不好動作太大,瞪了他一眼,卻仍舊是不由自主的陷入了他的溫柔攻勢裡。好一會兒,他放開傅容月時,兩人均已呼吸紊亂,傅容月一雙眼睛彷彿要滲出水來,嬌滴滴的模樣讓人難以招架。

魏明璽刮了刮她的鼻子,嗓音沙啞低沉:“妖精,回京之後我要立即向父皇請旨完婚!”

“這麼倉促?”傅容月吃了一驚。

魏明璽緊緊的抱著她,聞言哼了一聲:“再忍下去,我怕會憋出病來。”

“忍什麼?”傅容月心底暗笑,面上卻是一臉無辜:“什麼病,能治得好嗎?不行的話,我修書給芷柔,讓她幫你看看。”

朝夕相處兩年,壽帝並未下旨讓兩人在西北大婚,雖然日日都在一個屋簷下,可兩人一直謹守著禮儀,未曾越雷池半步。情到深處,難免擁抱親吻,每逢天雷地火勾得心頭難忍,好幾次也差點就真的煮成了熟飯,最後關頭魏明璽都還是剎住了腳。

他愛惜她,不肯讓她委屈了。

傅容月心裡面都是知道魏明璽的心思的,這會兒假裝說著話,內心早已感動得一塌糊塗,握著他的手微微顫抖。

魏明璽見了她無辜模樣,也知道她是故意的,一把抓起她的手,想也不想的放在自己的胯間:“這裡若是廢了,你可要一輩子守活寡了,你捨得?”

石更石更的一團,瞬間讓傅容月鬧了個大紅臉,她燙著了一般的縮回手,忙掙脫魏明璽的擁抱,輕輕咳嗽了一聲,整理衣衫坐了起來:“我……我們到哪裡了?”

話音未落,車子外姚遠的聲音就響了起來:“回稟王妃,咱們出箕陵城才三天,剛走了小半路,到京城還早呢!”

乍然間聽到姚遠的聲音,傅容月愕然瞪大眼睛,雙頰紅得幾乎滴出血來,回眸恨恨掐了魏明璽一把。

都怪他,姚遠一直跟著,他竟然一句都不提醒自己。這麼露骨曖昧的話,都讓外面的侍衛們聽到了,以後她的臉往哪裡擱?

魏明璽悶聲輕笑,被她掐得痛了,卻也不縮,反而握住她的手繼續火上澆油:“到京城還早,把衣衫穿好,別著涼了。放心,姚遠什麼都沒聽到。”

外面,姚遠尷尬的配合著:“王爺說得對,屬下可什麼也沒聽到。喂,梅珊,你等等我!”馬蹄聲傳來,看樣子,姚遠追著梅珊去了。

傅容月聞言只是更鬱悶了。

這分明聽到了,而且還誤會了!

魏明璽瞧見她這小模樣,心底軟成一團,將人重新抱在懷裡,不過這次規矩了很多,一邊玩弄她的頭髮,一邊把自己的腦袋擱在她的頭頂,眸中露出愉悅的光彩,輕聲說道:“你放心,我早已給梅國公傳了信,也給京城府邸的管家去了信,等咱們到了京城,兩邊的準備也都差不多了,不會太倉促的。”

“欽天監看過日子了?”傅容月愕然。

大魏皇室的婚禮都要依託欽天監查秉天時,若是今年內沒有良辰吉時,這婚也是結不成的。

魏明璽點點頭:“讓人翻了翻,說年後三月十一,是一個好日子。”

三月十一,也就三個月了呢!算上到京城的日子,也就兩個多月而已!

她不免有了一絲悵然,這就要嫁人了嗎?

前世的婚禮在腦中冒了出來:

她出嫁是從梅家嫁出去的,傅家人誰也沒來,因為傅容芩同她一起嫁給魏明鈺,傅家人都忙著操持傅容芩的婚禮。到了婚禮那一天,魏明鈺親自來迎親,可將她迎入府門前時,卻沒有立即拜堂,只因傅容芩的馬車耽誤了片刻,魏明鈺竟要她一個正妃等著,直到傅容芩到後,才攜著正妃側妃一同行禮。義父當場就氣不過,要同魏明鈺理論,可傻乎乎的她攔住了,只覺得姐妹同事一夫,沒必要鬧得那麼僵,殊不知這事之後,她便成了王府的笑柄,整個王府沒一個人將她放在心上。連帶著後來魏明鈺成婚日就宿在傅容芩處,也成了順其自然……

那一場盛世婚禮,那一場滿門抄斬,如今想來都讓她痛徹心扉!

她微微顫了顫,內心裡竟湧出一股恐懼。

魏明璽覺察到她的反常,眉頭蹙起,垂下頭來低聲問道:“容月,怎麼了?”

“沒……突然有點冷了。”傅容月咬著牙關撒謊。

魏明璽盯著她看了半晌,朝夕相處這麼久,他很容易就發現傅容月在撒謊。

他一直都知道傅容月有事情瞞著自己,不過她不想說,他也不勉強,就像傅容月能瞬間出沒一樣,他不曾追問過緣由,只是在心中明白,她的秘密大概並不能說出來。這種感受很難受,讓他的心有點生疼。

他抱緊她,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容月,別怕,我會一直在。”

他很少說甜言蜜語,也很少用心去哄過哪個女子,太過肉麻的話半句也說不出來,可這句話卻比什麼都有用。

傅容月心頭暖暖的,用力的點了點頭:“我知道。”

有他在,真好!

她握緊魏明璽放在她身前的手臂,一時間,那些心底的痛楚都淡了些,又生出無限的勇氣來。

就在兩人沉默的享受彼此的擁抱時,馬車用力抖了抖,驟然停了下來。

魏明璽和傅容月都未曾想到這樣的情況,巨大的慣性讓兩人往前一撲,尤其是傅容月,她是在魏明璽的身前的,幾乎被推甩出去,好在魏明璽反應夠快,用力將她往後一扯,牢牢固定在自己懷裡,可往前一衝後又是巨力往後一倒,魏明璽懷裡抱著傅容月,就等於被重物推著往車廂撞去。

他悶哼了一聲,還來不及說話,外面已經響起了齊刷刷拔劍的聲音。

姚遠冷酷的命令傳入兩人的耳膜:“有刺客,保護王爺、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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