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秦霜傲本想去探視,可唐宗的人聽說他來了,便讓他到門裡去敘話。

這一去,秦霜傲就耽誤了三天。

到第四天夜裡,秦霜傲始終是不放心蘇綰,再度潛入忠肅侯府,卻發現主院中人去樓空,他找遍了整個忠肅侯府,才在西南角的一個荒蕪院落裡找到了人。

京都早涼,已是夏末,夜裡涼的厲害,他找到蘇綰時,才發現蘇綰一個人蜷縮在床榻上,身上只蓋著一床薄薄的床單,連個被子都沒有。他輕手輕腳的靠近,卻在黑暗之中不小心打翻了燭臺,一聲巨響,卻沒能驚醒蘇綰。他頓覺有些異樣,快步走上前去拍了拍她,蘇綰一點反應都沒有。

秦霜傲立即想起當年在山中她受驚後突然高燒的情形來,將手放在她頭上一模,果真滾燙無比。

他如今已學得不錯的醫術,忙為她診脈。蘇綰的頭滾燙,一雙手卻極度冰涼,已帶了幾分僵硬,人早已經昏迷不醒,也不知是什麼時候昏過去的。

蘇綰人在昏迷之中,可好似陷落在什麼噩夢裡,乾裂的唇時不時的吐出幾句低語,他一個字都聽不清,凝神聽了好一會兒,才聽清楚原來蘇綰迷迷糊糊中是說的:“水!”

秦霜傲連忙起身去倒水,可桌上的茶壺落了一層灰,壓根沒有水。

他頓時氣得差點將水壺甩了出去,偌大一個忠肅侯府,也未免欺人太甚。就算蘇綰跟傅行健吵了架,那也是蘇家明媒正娶過來的,如今連個丫頭都不給,連口水都喝不上。他憤怒的想,若是今夜他沒來,怕是蘇綰在不知不覺中死去,這侯府裡的人也不會知道她魂歸地府了!

這些人未免太冷漠!

傅行健未免太不是東西,她好歹還是他的妻子,他怎能如此對待自己的髮妻?

他替蘇綰憤憤不平,親自為她燒了水,放溫了餵給她喝。又診了脈,卻發現蘇綰不但是得了風寒,還中了一種毒。

解毒他拿手,那種微末毒素還不放在眼裡,匆匆出去在藥鋪裡偷了些藥,他就趕回來為蘇綰解毒。折騰到天色微微亮時,蘇綰總算是出了一身汗,一雙手也有了溫度,不再像寒冰一樣凍人了。

秦霜傲長舒了一口氣,他實在是不放心,真想將蘇綰馬上接走,可她如今的身子實在是太虛弱,不好移動,只得作罷。

他把門關上,就留在那屋子裡專心照顧她,想起當初在山寨,他也是這樣守在蘇綰身邊,莫名的就覺得很幸福。他替她置辦床鋪被褥,喂她水喝藥,只是在侯府之中,始終是提心吊膽,總害怕有人突然進來撞見。他是心中無愧,只是擔心蘇綰的名譽,怕再給她添麻煩。

好在並沒有人來,整整十天,這院落完全無人問津。

蘇綰解了毒,呼吸慢慢平順下來,高燒也退了下去,人總算是撿了一條命回來。只是,她即使還沒醒,人也已經瘦了一圈,下巴變得更尖,讓人看著就覺得憐惜。

一直到第十一天的晚上,蘇綰才終於清醒。

她睜開眼睛時,顯然一片迷茫,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當時,秦霜傲正趴在她的床榻前閉著眼睛小寐,並不知道她已經醒來,等他一下子驚醒抬頭時,跟蘇綰的眼波撞了個正著。蘇綰就那樣靜靜的看著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他如今想起那個眼神,仍覺得心口如小鹿亂撞,可見當時被她那樣看著,他到底有多慌張。

他像做錯了事情的小孩子,有些結結巴巴的開口:“你……要不要喝點水?”

“你怎麼在這裡?”蘇綰搖搖頭,低沉的開口:“我還以為,我在做夢。”

秦霜傲搔著頭,有些局促不安的解釋:“我那天去看你,被傅行健看見了,他想來誤會了。”

蘇綰點點頭:“我知道。你後來在那裡陪著我,我很感激。”

“後來我有些事情耽誤了,隔了幾天去看你,就發現那院子裡沒人了。”秦霜傲嘆道:“我沒辦法,就一個院子一個院子的找了過來,找到這裡時,發現你中了毒,昏迷不醒,身邊連個丫頭都沒有,我實在是不放心。”

他看著蘇綰,心中滿是不捨,卻強迫自己開口:“你既然醒了,我也該走了。以後,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再跟傅行健置氣了,你鬥不過他的。”

“不,你別走。”出乎意料的,蘇綰伸出手來抓住了他的手。

秦霜傲震驚的抬頭,蘇綰竟然開口留她?

蘇綰也是愣住了,她蒼白的臉上爬上紅暈,忙縮回自己的手。這時他已經回過神來,她的手剛剛抽離,他便一把抓住了,再也不鬆開……

他在這荒蕪院落中守了蘇綰十一天,這十一天裡,他日日焦灼,生怕她扛不住醒不過來。這院中連柴火都沒有,他不能熬夜,只能趁著夜深人靜時到別的院子裡去偷偷抱些過來。就是吃的,也是在別的院子裡去吃的冷饅頭。他可以委屈自己,卻不想委屈了蘇綰,蘇綰醒來後十分虛弱,他便不辭辛苦,每日裡都跑到一品齋去為她買好吃的回來,她若多吃了兩口,就覺得心裡高興。

這些日子以來,蘇綰一開始只是發呆,後來,便慢慢的會對他笑了,再後來,他說一句話,她就會回一句。他若出去回來得晚一點,她必然站在門口翹首張望,生怕他再也不回來一樣。

轉眼間,秦霜傲就在這院裡逗留了一個多月,他也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便將帶蘇綰走的意思說了。

蘇綰只是搖頭:“我不能跟你走的,他是個執念很深的人,若是知道我跟你走了,你會有危險。我不想你出事,我想你好好活著。”

“不會,我有辦法,讓他絕對找不到我們!”秦霜傲承諾。

他再三保證,甚至不惜將神農嶺都說了出來,只求蘇綰能夠安心。好說歹說,終於說動了蘇綰,她終於答應跟他飛走高飛了。

那天晚上,蘇綰讓秦霜傲去準備馬車等物品,晚上就來接她,而她梳洗打扮後,一身盛裝的去了傅行健的書房。但蘇綰再也沒回來,他在城門口等了一天一夜,沒等到蘇綰,反而是城中忽然重兵疊加,重重設防,他想夜探忠肅侯府,可不知為什麼,小小侯府突然多了不少兵馬,他連去了三次都沒能得手,無奈之下,只得退回唐宗等待蘇綰的訊息。

這一等就是半個月。

半個月後,蘇綰兩手空空,滿面憔悴,終於從忠肅侯府走了出來,懷中揣著一封休書,見到他便飛奔過來,緊緊撲在了他的懷裡。

秦霜傲帶著她回到唐宗的落腳點,可等待他們的並不是幸福,而是刀劍所向。

原來,蘇綰離開忠肅侯府後,傅行健越想越不甘心,一面假裝同意跟蘇綰和離,一面設下伏兵,暗中跟蹤蘇綰,將唐宗包圍了起來。

蘇綰氣得身軀顫抖,這一刻,才知道傅行健對自己是有了殺意的。

聰明如她,很快就清楚了為什麼。堂堂忠肅侯,正是仕途一片光明之時,怎能有與結髮妻子和離的負面訊息傳出來?如果她死了,那就不同了,他只需說是妻子被賊人所擄,不堪受辱,羞憤自盡,便有了名聲,又有了世人的同情,若他做得再聰明些,為她立志三年不娶,又有多少人會為之感動讚歎?

秦霜傲不齒傅行健的卑劣,唐宗門人也一片怒罵之聲,但當務之急是要衝出重圍,先保住性命再說。

若是他一人,他當然有自信全身而退,可帶著全然不會武功的蘇綰就艱難了。

好在唐宗實力不凡,放出求救信號後不久,便有高手殺進來,帶著他們衝了出去。

這一次,他只是受了一點輕傷,總算帶著蘇綰悄然回到了神農嶺。

輾轉兩年多,傷好之後,他們便在神農嶺暫時住了下來。若沒有後來發生的事情,恐怕如今也不是這個局面。

一個多月後,秦霜傲突然在有一天得知,傅行健已帶兵搜到了神農嶺附近來。傅行健對機關術是有研究的,當初的五芒山寨被滅的那樣徹底,就證明了此人的心機之深、手段之狠,神農白家百年基業,總不能因他二人毀於一旦,蘇綰便提議,不如兩人即刻離去,將傅行健引來,等傅行健疑心消了,再回到神農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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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白無雙已臥病在床,時日無多,秦霜傲實在不忍心讓師傅老了還落得個身首異處的下場,就聽了蘇綰的提議,連夜帶著她離開了神農嶺。

兩人離開神農嶺,便到城裡現了身,果然,傅行健一得到線索,立即就追了過去。

如此你追我躲,傅行健的耳目一路追殺,從京都到江南,從江南到東北,他固然殺不死他們,他們也擺不脫他。

秦霜傲想起那一段逃亡時光,嘴角卻露出了微笑,那時候,他雖然在流浪,可身邊是心頭所愛,心前所未有的安穩。雖然蘇綰一直都沒答應他的求婚,他也明白,蘇綰心裡的傷一時半會兒痊癒不了,可他願意給時間,讓她慢慢癒合,讓自己走進她的心裡。

可上天並沒有給他們太多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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