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的早朝,連朝中最為遲鈍的大臣也覺察出了一絲不對勁。

傅容月雖然有陛下聖旨特赦,准許她在朝堂上可以補眠,可入朝這許多天以來,她每天都是精神抖擻的坐在屬於自己的位置,從不瞌睡,也從不議論朝政,大家討論時,她只是默默的在一邊聽著,做下記錄而已。

可今日不知怎的,陵王妃首次在朝廷上睡著了。

她進入自己的座次後就神思倦怠,眼皮搭聳,不多時就趴在了桌子上。

壽帝看了她兩次,見她實在睏倦,看著她眼下的烏青,不免心疼:“這孩子,怎麼累成了這樣?”

他對身後跟著的謝安陽招了招手,耳語了幾句,謝安陽會意,將平日裡壽帝用的暖批搭在了她身上,由得她睡了過去。

壽帝的寵愛是明目張膽的,大臣們看在眼底,都知道了一件事,如今陵王雖然人不在京城,但壽帝愛屋及烏,對他未過門的妻子也是極盡呵護,不免心中有了思量,不敢因魏明璽不在而對傅容月有所輕慢。畢竟,傅容月的這座靠山實在是太強、太硬了一些,他們完全惹不起!

當然,也有人心裡是不舒服的。

魏明鈺瞧見傅容月神色,加上又聽說了滿街的傳聞,心中知道傅行健對她不起,逼得她不得不離開了傅家。他只要一想到這其中也有自己的功勞,就覺得錐心難受。

他心高氣傲,總覺得大部分原因還是出在傅行健身上,傅行健這個忠肅侯連傅容月都留不住,還縱容養育出了傅容芩那樣一個潑婦,心中多少有些不滿,原本是親密無間的左膀右臂,竟在不知不覺中生出了隔閡。

不過,讓他更難受的還是壽帝對傅容月的態度,壽帝偏疼魏明璽是滿朝皆知的事情,魏明璽被安置到了西北,雖然是放逐在權利的核心之外,可他總覺得不對。

他同傅行健、沈殷渠私下都討論過這件事,兩人雖然都讓他放寬心,但刀就懸在自己的脖子上,這心怎麼可能寬得下來?

魏明鈺暗暗打定主意,等這邊事了,便要派人秘密到西北去,務必將魏明璽的一舉一動都彙報自己。

他想得專注,沒留神壽帝已經喊了他好幾聲,見他竟在朝廷上走神,壽帝臉色不好看起來,他身後的沈殷渠忙悄悄推了推他。

魏明鈺回過神來,雖然不知道壽帝問了什麼,忙說:“父皇說的是。”

“殿下!”沈殷渠乍然一聽,急了。

這可是件大事,殿下怎能隨口就這樣應下了?絕對不能同意啊!他張了張嘴,想將剛剛壽帝說的重複一遍,可壽帝在上面看著,此時開口不就是等於告訴壽帝剛剛魏明鈺沒在聽嗎?無奈之下,他只得又住了嘴。

魏明鈺心裡咯噔一下,剛剛壽帝到底說了什麼,難道他說錯了什麼嗎?

壽帝失望的表情一閃而過,他嘆了口氣,說道:“既然趙王沒有意見,那從今以後,紀城軍交由兵部節制。”

恍若晴天霹靂,一下子就砸中了魏明鈺!

從他掌政以來,紀城軍一直是他手裡最大的王牌,在京城帝都擁有一支軍隊,就算這支軍隊人數並不優越,可仍然能成為利器。也正是因為有這只軍隊,他有時秘密行事才能神不知鬼不覺。

以前魏明春還在的時候,就曾經想謀取紀城軍的戒指權,可最終沒能成功,而他也用紀城軍在緊要關頭成功的扳倒了魏明春。

一旦紀城軍的節制權被兵部收回,就等於剪斷了他的一條臂膀,如何能不疼?

他急中生智,雖已說錯了話,仍試圖挽救:“父皇說的是,但兒臣以為,將紀城軍交由兵部節制並不妥當,兵部已經有很多的事情要忙,紀城軍牽扯甚廣,所遇更是繁雜。兒臣做慣了也不覺得辛苦,處理起來也順手,還是仍由兒臣掌管,保衛京城安寧吧!”

“殿下所慮極是。正因事情繁雜,殿下又是皇子,擱在這個位置難免大材小用,爾等願為殿下分憂。”兵部那邊立即有人站了出來。

魏明鈺認得他是魏明遠的人,心中怒氣勃發,看樣子,是魏明遠在謀劃著紀城軍這個肥差!

沈殷渠見他終於回過神來,所幸還沒有正式下旨,還留有餘地,忙將自己剛剛的反對進行到底:“周大人此言差矣,殿下還年輕,正是要多多磨礪的時候……”

“殿下想磨礪,何不直接到軍中去?在軍伍之中,更能磨鍊一個人的品性。”兵部侍郎周禮贊冷冷一笑,爭鋒相對的打斷了沈殷渠。

沈殷渠道:“邊陲不寧,你想讓殿下去邊境,是何居心?”

“沈侯爺,陵王殿下去得西北,難道趙王殿下就去不得嗎?”周禮贊毫不示弱,專挑壽帝的軟肋說:“難道你的意思是說,陛下讓陵王去西北,就是居心不良,而不是寵愛陵王殿下,想讓殿下多受些磨礪嗎?”

既然扯上了壽帝,沈殷渠哪裡敢說個不字,怒道:“周大人何必曲解我的意思,我是說……”

“夠了!”壽帝聽到這裡,心中已然不悅,冷著臉說道:“不用再爭了,以後,紀城軍交給兵部節制,至於節制的人選,容後再議。”

他說罷,眼神凌厲的看著沈殷渠,又看了看周禮贊,顯然對這兩人剛剛提到魏明璽有所介懷。他冷漠的說:“陵王去西北一事,朕知道你們揣測紛紛,但朕早就說過,此事不許任何人議論。好了,今日早朝就到這裡,有本上奏,沒事就都散了吧,好好把你們自己的事情理清楚!一個兩個的,整天沒一點省心!”

這最後的兩句似乎意有所指,讓魏明鈺慚愧的地下了頭。

壽帝拂袖而去,大家等了一會兒,謝安陽前來傳話,讓大家都散了。

魏明鈺站在長大光明殿前,看著皇宮的雕欄玉徹,久久不語。

沈殷渠在他身邊嘆了口氣,見他實在難受,只得安慰道:“殿下,事已至此,多思也是無用。倒不如放開些格局,好好想一想讓兵部的誰來接手最合適,怎麼著,這個人也不能是齊王的人。”

說曹操,曹操到。話音剛落,魏明遠就走了過來。

他笑眯眯的看著失魂落魄的魏明鈺:“明鈺,聽說你剛納了個妾室,雖說春宵苦短,可凡事也得有個度,還是要注意身體啊。”

“多謝齊王兄。”魏明鈺心中對他恨得牙癢癢,人前卻要維持著應有的兄弟之情,皮笑肉不笑的說道:“齊王兄有閒功夫操心我的家務事,還不如多跟府中的侍衛們學點拳腳,強身健體,不被紙醉金迷的日子掏空。”

“哈哈,明鈺客氣了,說起來都是一家人,我若是長命百歲而你一病不起,那可就不好了!”魏明遠哈哈大笑著走了。

魏明鈺氣得抓狂,卻拿他沒辦法。一直以來,魏明遠都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浪蕩公子,比臉皮厚他還真比不過。

那就走著瞧吧!

魏明鈺恨恨的瞪著魏明遠離開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氣,轉頭對沈殷渠說:“齊王最近的日子太逍遙了,給他送點熱鬧去吧。”

“好,臣新近收羅了一批美人,想個辦法塞到他的府邸裡去。”沈殷渠冷冷的笑:“總會有法子挖一些齊王府的隱秘事情出來,臣就不信了,魏明遠這麼囂張,還真一點簍子都不捅!”

兩人一邊走一邊商量,沒留神不遠處,看似走開的魏明遠又折身回到了宮門口。

見到梅家的馬車出來,他忙調整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堆著笑贏了上去:“梅國公,九弟妹。”

“齊王殿下怎麼在這兒?”傅容月覺得奇怪。

魏明遠笑道:“是我母妃啦!從鞍山行宮回來也有好些日子了,母妃前些日子總跟我說,說陵王去了西北,陵王妃又跟傅家人不太合,怕是會孤單。這不,就攆著我來請弟妹入宮一敘呢!”

齊貴人請她入宮?

傅容月眼中飛快的閃過一絲狐疑,梅向榮也是心頭一緊,兩人對視一眼,都以為是齊貴人發現了什麼。

梅向榮搖了搖頭,示意她拒絕,傅容月正要開口,魏明遠就笑著說:“哎呀,母妃肯定是得了訊息,知道我今日要跟九弟妹開口,早早就派了人來接了。你看。”他抬手一指,果然,內宮門外一個小宮女站在那裡,正對他們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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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虎難下,傅容月只得下了馬車,讓梅向榮先回去。

梅向榮囑咐她不要太晚,才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魏明遠引著傅容月走向那宮女,原來是齊貴人宮裡的文秋,先前秋獮時傅容月也是見過的。文秋福了福身,笑著說:“王妃快隨奴婢來,貴人娘娘在宮中總唸叨你,又不好召見,這下可是如了願了。”

她微微側身,讓兩位主子先走,自己則跟在後頭。

傅容月看了看身邊的魏明遠,眉頭蹙得更深,他也要一同去?

魏明遠彷彿知道她在想什麼,有些不自然的轉了話題,問文秋:“娘娘進來還咳嗽嗎?上次我帶來的藥可有按時服用?”

“有的,不過,娘娘這是心病,怕是一時半會兒好不了。”文秋嘆了口氣,似乎冷落傅容月覺得很不好意思,解釋道:“我們娘娘從秋獮回來就斷斷續續的病著,到現在也不見好,也不知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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