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艾還是那副萬年不改的寡淡神情,不為小金烏言語所動,只是微微移眸瞥了織影一眼,透出些許不悅的情緒。

她不被小金烏言語所激,冰夷卻是義憤難平,他早就看小金烏不順眼了。

正待出手,一股帶著炎炎灼息的銳利劍氣忽然震盪開來,叫他不禁趔趄了下,幸而未艾及時放出結界阻擋,才避免被裹挾著太陽真火的劍氣震傷。

“若你再早生個萬把年,這劍陣或許能將我攔住。”東君嘴角含笑,氣定神閒地看著巖川。

以年紀來蔑視人,對巖川來說實在是莫大的侮辱!

但巖川清楚,東君此言已是抬舉。

雖則已萬餘年未曾出戰,但東君實力猶在,曾經令伏丹和淮術大吃苦頭的九重太陽真火,便是勾陳大帝,也難當其威,何況是他。

如此勁敵,巖川本該戰意更勝,但還有一重疑慮令其分神。

巖川目視回到手裡的黑劍,再觀毫髮未傷從容自若的織影,眉頭皺得都快沒邊兒了。

這一劍不說全力,八成功力是有的,苦修百年,只待一雪前恥,竟然……傷不到她。

這個人,越發讓他意外了。

未艾出言提醒:“天界援兵已至,不宜戀戰。”

一聽到她的聲音,巖川就心裡不痛快。

若不是她突然向小金烏發難,混淆視聽,破壞他的計劃,織影就會被天界徹查,進而查出與雎略的關係,以天帝那眼裡揉不得沙子的性子,必然會處置了她,以儆效尤。

可惜,就這麼被她攪和了。

但不痛快歸不痛快,未艾說的沒錯,東君曾與勾陳大帝並肩而戰,不是他可以隨意對付的,眼下不是逞強好勝之時。

稍微平復心緒,巖川不甘地望向蠃母山外的東君織影等人,然後回頭狠剜一眼未艾,鳴金收兵。

這一眼,未艾挨得委實冤枉,她根本就沒有出手!

但念在對方並未做對新天界不利之事,她默不作聲地帶著冰夷隨巖川撤兵離去。

本是來支援的東君也未追擊,蠃母山弟子結印揮出,山外薄霧露出一個通道讓他們進去,抬著遍體鱗傷半死不活的長乘神君和那些傷重的弟子回神宮醫治。

長乘神君的情況不容樂觀。

天地之氣取之無盡,用之不竭,神之力卻有窮盡之時。

長乘神君雖有九德之氣護體,自身修為也不賴,但面對無休止的攻擊,結果可想而知。

靈力枯竭,又被劍氣重創,眼下已有油盡燈枯之象。

聽罷東君的話,守在長乘神君床頭的女弟子惠瑤仙子當即就紅了眼睛,悲慟難喻,卻還是緊咬著唇強忍眼淚,不至在眾人面前失態。

“求上神救一救我師父?”

惠瑤仙子突然撲通一聲跪下來,那自己那雙紅腫的淚眼渴盼地注視東君。

東君嘆了口氣,讓她起來,便取了丹藥給長乘神君服下,再運功助其吸收。

看著榻上僅一息留存的長乘神君,織影抿了抿唇。

靈力枯竭可以補充,劍氣的傷也可以治癒,但九德之氣一時之間卻是難以恢復,看來這次長乘神君要休養很久了。

想到這兒,織影忍不住嘆息。

原本長乘神君可以不用如此,九德之中可沒有一德叫作愚忠的。

不管怎麼說,蠃母山現在還是天界的,雖則內部絲毫無損,卻已元氣大傷,一幹師徒死的死傷的傷,如今整個蠃母山能夠做主的就只剩一個留守神宮的惠瑤仙子和幾個入門未久的弟子。

可憐惠瑤仙子一面要照顧長乘神君,安撫師弟師妹照拂神宮,一面還要招待暫時駐守蠃母山的織影等人,整日家陀螺似的來迴轉,一刻也不能停息,眉眼憔悴許多。

好在丹藥生效,次日朝露剛散,長乘神君便已醒轉,有了主心骨,神宮眾人總算不用再終日惶惶。

氣氛將將好轉,就傳來一個壞消息。

——吳回於行軍途中受到伏擊,重傷將隕。

東君收到訊息,直接去了吳回那裡檢視情況,剩織影和小金烏兩個。

小金烏心情大好,見蠃母山暫時沒他的事,織影又去了邽山看華灼,就提了壺酒躍上屋頂,一坐就是一個多時辰。

“東君要是知道你在這裡悠閒地賞月飲酒,恐怕會氣得七竅生煙。”

聽到這聲音,小金烏回頭看。

蒼茫月色下,一襲素色裙裳的織影迎風俏立,風掠起衣袂調皮地輕拍著他的肩,好似在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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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金烏那肅冷的眼角眉梢染上笑意:“回來了。”拉著她的手在自己身側坐下,接著她剛才的話回道,“那景象一定比這輪寡淡的月亮好看,不過,你來了,我還是更喜歡留在這兒。”

對著殘月冷月尚有酒興,對著冒煙的東君……

織影撇嘴,不噴出來就算定力好了。

她拿過酒壺就要斟,被小金烏阻了下來。

“我來。”

從她手裡接過酒壺,小金烏倒了小半杯,覺得有些少,又添了一點,腦海裡不期然閃過若邪谷那會兒她抓蛇揭瓦的情景,手上忽然一抖,杯子一下就滿了。

織影忍不住抽了下嘴角,直接倒滿不就行了麼,搞得跟分贓似的。

她接了杯子就飲去一半,完美糅合了醇和酒香和綿甜桂花香的酒釀在齒頰間蔓延開來,嗓音似也受到沁染,透著幾許綿長的甜蜜。

“華灼學得快,過不了多久我就可以當甩手掌櫃了。”

這丫頭是塊璞玉,又有決心,千裡冰封術已經入門,奈何一時難改本性,以致沒能達到她的預期,所以她十分守諾地延長了閉關期限。

一想到華灼突聞“噩耗”時那欲哭無淚的表情,織影不厚道地笑了。

“你這不已經是甩手掌櫃了?”小金烏調侃道。

出征前織影就讓司織代主神打理司雲殿,澹生暫掌影部,各項章程都已確定,即使她不在,司雲殿也不會亂。

織影沒有駁他,將剩下的酒喝完,手裡的空酒杯向他遞去。

小金烏二話沒說就把酒杯收走了。

織影:“……”

看著小金烏理所應當的樣子,織影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提醒他一下的:“這好像是我釀的桂花酒。”偷她的酒就算了,還不給她喝!

小金烏摸了摸鼻子要說什麼,倏而一束神輝破開寂寥的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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