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五的能晶工學專業理論,恰好是梅林教授上課。

每逢此時,蕾雅就會乖得像個中學生。從端正的坐姿,認真的態度到專注的眼神,簡直就是無懈可擊的標準女學霸形象。

而且,她並不是裝裝樣子而已。火力全開的她一絲不苟,科學討論積極嚴謹,作業筆記條理清晰,令我好生佩服,完全不同於平素偶爾夢遊的呆愣模樣。

下課後,我便趕緊走向梅林教授。

乘著他尚未離開之際,我跟他講述需要藉助專業樓實驗室儀器做測試的事,但只說是想提前熟悉下能晶指標,未提及紫晶。

“下學期就會安排實驗課程的,這樣也等不了嗎?”梅林在我遞過去的申請表上簽名,接著又問我了一句。

“真不好意思……”我說了明面上的理由:“恰好手裡有一些能晶,就想著做一些指標測試,好驗證一下能量密度分佈理論。”

“挺好。”梅林點了點頭,將申請表還給我,微笑著說:“是什麼有趣的能晶嗎?有空的話讓我欣賞一下吧。”

“好的,謝謝梅林教授。”我覺得梅林更像是一種順帶的調侃,便也客氣地回應他。

畢竟他是能晶工學領域的專家,不知見識過多少異種能晶了……

至於紫晶,我還是想先弄清楚一些基本參數,如有必要的話,再向他請教吧。

就在此時,蕾雅也對梅林提起問題。

“梅林教授……前天晚上風很大,你後來有再回到分團嗎?”蕾雅看著梅林:“昨天我去分團的時候,看到窗戶是關緊的,但不記得前天我離開時有無關好整棟樓的門窗了。”

“前天晚上?沒有。我沒再回去過。”梅林似乎認真地回憶了一下,才回答蕾雅:“我走之前已經關好辦公室門窗,離開的時候,你也是知道的。”

“哦……那應該是我記錯了,虛驚一場。”蕾雅俏皮地吐了一下舌頭。

“呵,熬夜會損傷記憶力的,還是要自制啊。”梅林笑了起來。

他似乎對蕾雅挺瞭解的,會說一些關心的話,態度也不像開學初那麼冷淡。

也許……紅葉樓給了他和她難得的共處空間,再次拉近了彼此距離吧。

“嗯,知道啦,謝謝梅林教授。”蕾雅笑得很燦爛。

“那行吧,我先走了,再見。”梅林向我們告別後,離開教室。

“再見……”蕾雅笑著目送梅林離開,接著便轉而看向我。

……

“有問題,伊珂。大問題啊。”蕾雅神色嚴峻地說:“梅林教授前晚都沒回來過紅葉樓,也不可能帶走儀器,那臺東西究竟哪裡去了?”

就算這麼問,我也不知道啊。大小姐,你為何如此糾結啊?

我很想說,你自己直接問不就行了嘛,非得兜圈……

不過,考慮到這位蕾雅同學擅自對梅林教授辦公室翻箱倒櫃,直接問好像確實不太妥。

“難道……他在騙我?”蕾雅提出一個驚人假設。

“……”我看著呆呆的蕾雅。那副失望的哭喪樣是在想什麼呢?

“他沒必要騙你啦。”我盡力安慰蕾雅:“你看他都沒迴避你的眼光,說話語氣也很自然。”

我覺得梅林確實不像在說謊。

不過,如果按照戴莎的邏輯來分析,是不是說明他也沒有說出全部事實?當然,這可能也跟蕾雅的問題有關……

“是嗎?好吧。所以,這是一起紅葉樓儀器不明失蹤事件嗎?”蕾雅的表情好像受到什麼驚嚇:“啊……那不是更恐怖嗎?是不是要趕緊報案啊!”

“報案的話,首席嫌疑人不就是你嗎?”我提醒蕾雅:“放心。如果梅林發現儀器失蹤,他肯定會有動作的。如果沒有什麼反應,就說明他知道儀器下落。雖然我也不知道這其中有什麼緣故。”

其實,我覺得這就是個雞毛蒜皮的小事,怎麼像是在分析大案一樣?

“嗯……好吧,那我就靜觀其變吧。”蕾雅終於冷靜了一些。

不用這麼緊張吧,我想。

“話說回來,你對梅林教授的日程安排很清楚呢。”我對蕾雅感慨一聲。

“那當然,我可是分團秘書,對負責人行蹤當然要瞭如指掌,嗯哼。”蕾雅揚起了頭,相當驕傲的樣子。

我總覺得她在借用秘書名義記錄梅林行跡規律,說不定已經有一本筆記了……

“難道他後面的日程表安排,你都有了?”我開玩笑說:“他去哪裡你都知道對嗎?”

“咦……這麼說好怪啊,伊珂同學,難道你又在套我話?哼,不上當。”蕾雅好像對我產生了警惕,不過她仍告訴我:“最多也就掌握一週行程啦,比如下周一至三,他就在學校,下週四至週日,聽他說要出差參加研討呢,所以下週五又是助教上課。”

“週末也要出差,這麼忙嗎?”我感嘆一聲:“梅林教授可真辛苦啊。”

“對呀,他好像有幾個重大科研項目,經常要跑外地研究呢。”蕾雅說:“下週四起,要外出四天,不過去哪裡就沒說了,總之不在碎石城就是咯……”

她說到這裡,好像有一點失落。

難道是因為她問過梅林出差目的地,但沒得到答案的原因?

呃,不要亂猜,真是。我趕緊揮散腦子裡的胡思亂想。

“對了,蕾雅,昨天韋娜的提議,你後來推掉了嗎?”我調轉話題。

“你還好意思說?扔下我一個人,我怎麼對付她啊?”蕾雅埋怨起來,又反問一聲:“一開始你向我搖頭,不就是讓我放棄麼?”

“我的意思是讓你拒絕掉她吧……”我無奈地回應。

“是這樣麼?那你離開前的點頭,是讓我接受算了的意思嗎?”蕾雅再問我一句。

“不是啊,我是鼓勵你加油推託……”我在心中大喊不好,事情麻煩了啊!

“嘿。”蕾雅笑了出來,對我說:“安啦。雖然學姐很難對付,我也沒鬆口啊。總而言之,我堅持這事不由得我們做主,最後還得班長決定才行,好不容易才把她打發走了。”

“推給舒亞能行?”我還是有點擔心:“感覺他也不是能經得起學姐糾纏的人。”

“這好辦。”蕾雅自信地說:“今天我們就跟舒亞統一口徑,讓他拒絕掉學姐就行,理由就是節目方案已經提交給行政處,不就行了?今天我們馬上跟他敲定一個簡單的節目。”

這確實是個好主意。沒想到蕾雅還是挺有一手的嘛。我滿意地點了點頭。

“啊,你看,舒亞來了。”蕾雅提醒我一聲後,便朝著向我們走來的人打了聲招呼。

“嗨,班長!”蕾雅朝著舒亞揮了揮手:“我們有話要跟你說!”

“伊珂,蕾雅,嗨。”舒亞也向我們打招呼。他走到我們面前,笑著說:“這麼巧?我也有話要你們說……”

“什麼事?你先說咯。”蕾雅也微笑著回應。

“嗯……”舒亞似乎思考了一下,才繼續笑著對我們說

“你們……喜歡話劇嗎?”

接著,他又補充了一句。

“剛好有一位紅葉文學社的學姐,自願當我們的節目顧問呢。”

……

小課室的學生走得七七八八了,現在只剩下坐在前兩排位置的我,蕾雅和舒亞三個人。

舒亞面對我和蕾雅,正在向我們交代事情的來龍去脈。

“請你解釋一下,班長同學。”蕾雅兩臂環抱,冷著臉看向舒亞。

“昨晚……韋娜學姐來到松園宿舍樓,讓宿管員把我叫出來,就在門口跟我溝通……”舒亞低著頭講述昨晚的事情,臉色似乎在慢慢變紅:“她態度很誠懇,講話又有點大聲,說一定要請我幫忙,我就……”

聽到這裡,我大概明白了一些。

韋娜可真厲害,不愧是花邊新聞潛力記者,找到舒亞宿舍樓不說,還專門挑個晚上把人家約出來談,而且就在宿舍樓大門口。估計那時人來人往,指指點點之類的壓力氣氛,很快就讓舒亞精神混亂了吧!

“所以,班長你就淪陷了……?”蕾雅抬手揉了下額頭:“不過也不能怪你……學姐簡直比較難纏。”

“對,對啊。”舒亞低著聲說:“學姐說,她跟你們已經溝通討論過了,你們沒有反對,但得我同意才行。我就想,既然都到這一步了,那我沒立場也沒理由反對嘛……”

“……”我和蕾雅都一時無話。

太狡猾了。

雖然韋娜說的都不算謊話,但連貫起來卻是另一個意思,還能誘導別人往別的方向思考……難怪舒亞會中招。

“沒事啦,班長。”蕾雅向舒亞提建議:“今天馬上就把節目定了,把方案交了,找個時間再跟學姐解釋一下就好了。”

舒亞聽後卻陷入了沉默。他好一會後,才抬起頭,尷尬地對我們說:“其實……學姐昨晚來找我的時候……還帶了節目申請表讓我簽名,說剩下交給她就行……當時她說明早……也就是今早,就會幫我們提交行政處。”

“……”我和蕾雅,徹底歇火了。

我們太小看這位未來記者的行動力了啊!

確實,我昨晚回來宿舍也太晚了些,沒跟蕾雅再探討這個問題。而且,現在宿舍樓值班室還沒拉上電話線,也不方便大晚上去找舒亞商量。

本來我們以為,今早敲定方案也算很提前了,沒想到韋娜下手更快!

“算了……”我宣佈投降:“話劇就話劇吧,無所謂了。”

我看到舒亞好像松了一口氣。估計現在逼他改方案再跟行政處解釋什麼的,他也很為難。

“啊,你接受了?”蕾雅大概沒想到我這麼乾脆:“還以為你會拒絕到底呢……”

“沒關係。”我站起身,準備離開:“到時讓學姐給我安排個石頭之類的角色。”

“這主意可以哦。”蕾雅笑了出來:“那我演棵樹吧。”

“哈,哈……”舒亞也笑著問:“那我演什麼啊?”

蕾雅白了一眼舒亞,說:“你接的活,你就去演主角吧!”

“咦……”

……

今天到最後,也未能成功做一次能晶指標測試。

雖然拿到了梅林教授的授權,專業樓實驗室當天下午卻在維護裝置,據說要等到下周一才對外開放,真是不巧。

下週就下週吧。這頗為曲折的過程,反倒引起我對紫晶的強烈好奇。就像命運越是試圖掩藏答案,我就越想知道其中的奧秘。

對了,還有紅晶,甚至藍晶碎片……到時一起做測試看看。

這些異色能晶,究竟有什麼秘密?!

……

晚上回宿舍的時候,我從安娜太太拿到一封新的來信。

那是凱爾寄來的。信中說,他明天中午請假出來,除了來圖書館找我外,還提到他的維利舅舅邀請我們聚一聚。

而聚會的地方,就在維利的商社辦事處。維利好像租了西北舊城區某處公寓,並改裝成營業場所。

嗯,我記得。西北舊城區確實有一些原紡織工廠大樓被改造成公寓。現在倒好,又被私自改成商業用途。

這好像不是很合規,不過在那個荒涼地帶,估計行政機關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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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行,就去看看唄。

我打定主意,收好信件。

在自己的宿舍房間裡,我攤開信紙,開始給嘉妮寫信。

“尊敬的嘉妮老師。”我寫下這段時間的學習、兼職、活動情況,總之一切順利,但寫到“順利完成出庭作證”後,卻不知該怎麼接著下筆。

那起案件的被告,月鈴礦區的主管,已經被宣判無罪釋放。

遇難者家庭後續怎麼安置呢?有人負責後事嗎?我也不知道。

甚至因為聚能聯合集團總部大樓爆炸案、工會涉嫌策劃恐怖襲擊案的影響,遇難者家屬連參加庭審旁聽都被限制。如果他們知道這種判決結果,會是什麼心情?

我沒法想下去。猶豫了再猶豫,仍是寫不下那個糟心的判決結果,就這麼跳了過去。

看著窗外,黑夜中的點滴光亮,心裡忽然一陣惆悵。

罷了。

我提筆寫起另外的事。

“嘉妮老師。10月13日是學院成立980年的校慶,您會過來參加嗎?”我寫下自己的期盼:“如果方便的話,希望能在學院相聚。”

在學院短短不到兩週的時間裡,好像接觸到到許多奇怪又莫名其妙的事。

我感到有些疲倦。就像再怎麼假裝堅強,也總會有想傾訴的時候。

“學生伊珂,1501年8月3日。”

我落款並結束這封信,將信件收好的同時,也將複雜的思緒再次打包收拾。

希望今晚的涼風,能帶走一些煩悶吧。

對了,已經到8月了,嘉妮老師的生日也快到了。

我想起自己生日的時候,嘉妮送給我的懷錶,以及那奇特的藍晶碎片。

該怎麼回報她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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