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訝異的看著林容懷,她似乎沒想到林容懷會放過她,“你需要我去做什麼?”

“到時候自然會告訴你。”林容懷說。

女鬼自是識時務之人,誰對她有利她便聽誰的,因而答應了林容懷。

天色將晚,林容懷讓女鬼暫時寄居在我的玉佩裡,我們匆匆趕去吃飯然後回淮水村。回到別墅已接近凌晨,勞累了一天的我洗了澡趕緊上床睡覺。

睡得迷迷糊糊看到窗前一抹身影,我尖叫著拉開燈。是紅衣女鬼,她在窗前沉思。見到我被嚇醒,她歉疚的說,“抱歉。”

看這女鬼達理有禮的樣子,不像是能殺那幾個男子的蛇蠍美人啊。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疑惑的問,“大半夜的你站在窗前幹嘛?”

女鬼目光哀傷,卻說,“沒事兒,鬼是不需要睡覺的。而我被你們困在這裡,什麼都做不了,就發呆咯。”

“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我問。寫多了言情小說,對於人的情感把握我是比較敏感的,她肯定在感情上有巨大的心結。不然不會如此鬱鬱寡歡卻強顏歡笑。

“沒。”女鬼矢口否認。

“真的嗎?”我探究的盯著她。

女鬼被我盯得不自在了,避開我的眼神,“真的沒有。”

“你不想說便不說吧,我是個寫小說的,對於感情這方面涉獵較廣,你若是想不通呢大可以告訴我,就算我不能開解你也能做你的聽眾。你若覺得自己憋著比較舒坦呢那你就繼續發呆吧,我睡了啊。”女鬼依舊沉默,看來是不願說,我伸手關了燈,屋子裡一片黑暗。但是我閉上眼睛卻突然沒了睡意,只能閉目養神。

在我快要睡著的時候,突然傳來女鬼的聲音。

“我原名叫何花,來自偏遠的農村。因為我姓何,我父母又沒文化就隨口給我取了這個名字。在我們那裡這個名字算很好聽,小夥伴們都叫我‘何花,何花,’我自然是驕傲的答應。我是個女孩子,在重男輕女的農村是不被重視的,父母總說女兒是賠錢貨,將來要嫁到別人家的,還不如生個兒子,因而我有個弟弟。

我那時候年紀小不懂事,總在想為什麼人和人之間的差距這麼大。譬如我和我弟弟,明明是同一對父母所生,收到的待遇卻是天壤之別。他有新衣服玩具還有可口的飯菜,而我只能撿別人家送的衣服穿,吃的也是弟弟不要的剩飯剩菜。

他能去學堂,而我只能下地幹活,頂著烈日或者暴雨。村裡許多女孩子的命運和我差不多,她們常常勸慰我說以後嫁了人就好了,嫁個好人家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下地幹活。

當時的她們不懂,我也不懂,結婚並不能拯救我們。因為我們生於農村沒文化,沒有城裡姑娘的知書達理,沒有城裡姑娘的溫婉嬌俏,沒有城裡姑娘的十指芊芊,像我們這樣怎麼可能會嫁到好人家。

父母只會看誰家的彩禮錢給的多就把自己嫁過去,哪怕對方年齡比自己大或者是身帶殘疾。嫁過去以後照樣要洗衣做飯下地,照顧老人照顧孩子。

當時我們村裡有個姑娘家裡是當官的,她去省城讀書,回來的時候備受矚目。她穿的好漂亮啊,說話也文縐縐的,她跟我們說城裡有高大的建築樓房,有彩色的霓虹燈,寬敞的馬路上有各種車,還有紅綠燈。

她還說城裡的男孩子都穿襯衫牛仔褲白球鞋,午後就去操場打籃球……聽她說省城裡的生活,兼職成了我最大的樂趣。

因為去不了,因為嚮往,哪怕是夢裡夢到一次也好啊。在我十六歲那年,父母逼我嫁給鄰村的一個傻子,那是我第一次反抗父母,連夜逃了出來,搭上了去省城的車。

第一次進城,什麼也不懂,看什麼都覺得新鮮。你一定想象不到,我在蛋糕店的櫥窗前流口水的樣子吧,可是我穿的那麼醜,打扮的那麼土,被人當成乞丐趕走了。

我當時就在想,我一定要在省城出人頭地,等我回去的時候讓村裡人都羨慕。

我開始找工作,因為我肯吃苦,不怕累,很快就找到了工作,我在一家餐廳洗碗。拿到第一筆工資的時候我好激動啊,去買了一套新衣服,幾乎花了我整個月的積蓄,我用剩下的錢去那家蛋糕店裡買了個蛋糕,甜膩的味道溢滿口腔的時候,我哭了。

不知道為什麼哭,或許是終於吃到夢寐以求的蛋糕太欣喜了,或許是離我期待的生活更進一步了。那套衣服一直沒舍得穿,我只在夜深人靜時偷偷拿出來穿在身上,對著鏡子轉圈圈,那時候我在想,我一定要賺很多錢買一屋子的衣服每天換著穿還不帶重樣的。

我漸漸熟悉了省城的生活,可我仍在漂泊。無數個夜晚我站在閣樓裡的視窗往外看城市的夜景,燈火闌珊,仍是我第一眼看到的驚豔。

我已經不滿足每個月微薄的收入了,我開始想方設法找別的工作,儘量薪水高一些的那種。我做過售貨員,做過收銀員,街頭發過傳單,後來去了酒吧賣酒。我想,那是我人生的第二個轉折點。

因為名字土,因為不懂時尚潮流,因為沒有性感的裙子和口紅,因為不善言辭,因為這些與生俱來的低人一等的條件,我被同事嘲笑被欺負被排擠。

某個晚上,我在酒吧遇到一個男人,他三十多歲的樣子,穿著白襯衫和西裝,手腕上戴著一塊精緻的手錶,他笑得那麼優雅迷人,他說,你跟我走吧,我養你。不是沒聽過包養,他的話讓我紅了臉,我卻沒有答應。他說,你考慮考慮,下次我再來時給我答案。

那天夜裡我回到員工宿舍裡,對著鏡子照了又照。這幾年忙著賺錢忽略了我的容貌和身材,我才發現若我打扮起來絲毫不遜於城裡的姑娘。我的父母什麼都不願給我,卻給了我一張出眾的臉蛋。呵,是不是很嘲諷。員工們都嘲諷我,說什麼豬八戒照鏡子。我沒理會她們,緊緊握著拳頭把她們的嘲笑聲屏蔽掉。

那個男人再一次來找我的時候,我答應了,我告訴他,我叫何思懿。他帶我去了酒店,洗完澡出來看著坐在床上的他,我很忐忑,甚至是後悔,我在想,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嗎?

終是來不及了。第二天他早早的離開了,床頭櫃上是一個手機和一張銀行卡,哦,對了,還有一張便利貼。他的字很好看,他說,下午帶你去看房。那天下午他帶我去買了一套小房子,兩室一廳,夠我居住了。

用自己的身子換來這樣的生活,我當時覺得挺值的。是虛榮和對貧困的懼怕矇蔽了我的眼睛。我把青春和乾淨的身子都給他,他把大把大把的錢給我。我學會了穿性感的裙子,畫妖嬈的妝,燙染了又黑又直的長髮,看著鏡子裡陌生的自己,再想想不久前那個把一套新衣服留在深夜裡才捨得穿給自己看的自己,我才恍然明白,過去的自己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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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老婆上門來鬧,把我趕出那棟房子的時候我一點兒也不意外,我知道會有這麼一天。或許是我早熟,甚至是早慧,我不像其他女生憧憬一生一代一雙人,我清楚的知道我和他之間是一場交易,用彼此擁有的東西來換取彼此需要的東西,就這麼簡單。

只是他的態度讓我還未遇到愛情就對愛情死了心,他說,我妻子懷孕了,今後你自己保重。你自己保重,這對我來說足以扼殺我僅存的奢望和幻想。

我是不願再回到那樣貧困的生活,也不願再等某個男人的憐憫。我進了紅燈區,用我的萬種風情去得到我想要的。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荒謬。

路邊有過路的少女,婦女,老人等等,她們儘量遠遠避開這裡,生怕沾染上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我有了昂貴的裙子包包化妝品,能夠買很多甜點吃不完的通通扔進垃圾桶,可是我不知道我為什麼不開心,明明我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我沒想到會再遇到那個男人。他看到我的一瞬間也愣住了,後來他說,我以為你會過的很好。我覺得可笑,本來就一無所有的我在被他妻子那樣一鬧騰以後又回到了一無所有的狀態,我要如何過的很好。

那夜他留下了,第二天清晨我醒過來是身邊依舊是空空如也,一如當年。床頭櫃上留下了一疊錢和一張便利貼,他的字還是很好看,他說,你不適合風塵,倒不如脫離,去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兒。我把那張便利貼燒了,它化作灰燼失了本來的樣子。

如果這話是在他妻子出現的時候他對我說的,那麼如今我不是這個樣子,如今我如何能回頭,且不說我那份熱忱已經消失殆盡,我也沒有這樣的資本了。這樣很可笑吧,用毀滅自己來懲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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