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搶救已經開始了,你要相信醫生和護士的專業技術,好嗎。”白萊深深地呼吸了一下,說:

“現在,你必須決定好一件事情。就是,如果……我是說如果啊,”

“如果咱們到了醫院裡,醫院下達了病危通知,你必須立刻上手術檯,把你的腎臟捐贈給陶智的話,你做好準備了嗎?”

“我……”陶樂顯然慌了,她知道,終有一天,自己必須做出犧牲,但是從沒想到過,就會是這一天,這一刻,這一個瞬間。

白萊看著陶樂,安慰道:“總之,現在醫院裡是什麼情況我們都不清楚,陶智搶救及時,安然無恙就是最好,如果有意外出現,那我也希望,你能在和你……”

白萊猶豫了一下,如果讓陶樂和父親商量,那麼陶樂的父親肯定會聽從陶樂奶奶的話,好說歹說讓陶樂做犧牲。即便,陶樂的父親並不情願,但陶樂的奶奶實在是太剽悍了。

如果,讓陶樂和她母親商量,她母親在做完器官捐獻之後,精神和身體都經歷了那麼大的傷害,她母親肯定不願意陶樂做出犧牲。

所以,只要白萊現在給出一個暗示,暗示陶樂去找父母親其中的一個去商量……

那麼,就會把這件事情,導向兩個完全不同的結果。

到底是保陶智,還是保陶樂?

這個問題實在是太沉重了,白萊根本像都不敢去想,智慧圓滑地說:

“你一定要和你的家人們商量商量。”

陶樂咬了咬嘴唇,坐在車裡,她的掌心滲出細密的汗,眼睛裡噙滿了淚。

但是她倔強的坐在那裡,挺直了身子,漲紅了脖子,一言不發。

小王挑了挑眉毛,發現後座的氣氛是在太凝重了,於是開啟了車上的音樂播放器,一首輕快的《南泥灣》,就又開始在車上播放了起來。(白萊:《南泥灣》到底給了多少廣告費啊!我《好日子》給十倍!)

車開到醫院之後,小王都還沒把車停穩,陶樂就迫不及待地打開門,衝向了手術室。白萊緊跟著陶樂,順利地找到了手術室。等看到手術室“搶救中”的紅燈時,白萊只覺得一陣淒涼。一個十幾歲年紀的女孩子,竟然能在醫院裡面,找手術室找得這麼輕車熟路,這實在是令人遺憾。

手術室外面,並不是白萊想象中的,淚流滿面,哭天搶地的樣子。

陶樂的媽媽,用一種近乎麻木的狀態,一聲不吭地坐在手術室外,眼睛和鼻子通紅,但沒有掉下眼淚。陶樂的媽媽看了看陶樂,輕輕地伸出手,把陶樂攔到了懷裡。陶樂抱了抱她媽媽,兩個人就這麼靜靜地靠著,彷彿只是看了一部傷感電影而已。

白萊很早之前就聽過一個說法,這些有慢性病人在家中療養的家庭裡,家人們往往會對吃藥、打針、住院,甚至搶救,習以為常。在他們的潛意識之中,很有可能,這個和他們最親近的骨肉至親,早就已經不能算作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了,只是一個念想,一個感情的寄託。

一個個冰冷的夜晚熬過去,一次次在生死關頭掙扎之後,他們最終會被三災八難耗盡滿腹的熱情,和滿心的悲傷。變成一個沒有期待,也不會絕望的模樣,靜靜地接受著一場場新來的風暴。

他們不是不傷心,

他們只是哭不出來了。

白萊的目光越過了陶樂的媽媽和陶樂,看到了蹲在手術室的牆角,用雙手抱著頭,什麼話都不說的,陶樂的爸爸。

他身上還穿著工地上的防護服,手上還握著一卷工程圖紙之類的東西。頭髮灰白灰白的,期初,白萊還以為是陶樂的爸爸也和她媽媽一樣,未老先衰了。湊近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工地上刷牆的白灰。白萊仔細看了看陶樂爸爸的手,發現他的手黑黢黢的,滿是老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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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灰大概就是他抱著頭抓頭髮的時候,粘在他腦袋上的。

人一般會在極度懊惱,心緒煩躁的時候才會抓在自己的頭髮。陶樂的奶奶剛被抓進警察局,現在陶智突然又昏迷了,剛從工地上趕回來的陶樂爸爸,確實頂著極大的壓力。在這種情況下,白萊也不知道怎麼插嘴比較合適,只能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待手術的結果。

就在這時,白萊的口袋裡突然傳來了一陣不合時宜的鈴聲:

“爺爺!那孫子又給你打電話了!爺爺!那孫子又給你打電話了!”

“要了命了該死的……”白萊罵罵咧咧地攥緊了手機,趕緊跑到了手術室外的走廊過道。這多尷尬啊,人家一家,為了親人的死活在那兒垂頭喪氣呢,白萊這兒還說這“要死了”這樣的話。再不趕緊撤離,白萊都想抽自己兩巴掌了。

白萊逃到了醫院的花園裡,接起了黑御的電話,說:“大姐,我這在手術室外面等訊息呢,你現在這個電話打過來,可真是嚇死我了。”

“我下課了,所以來問問,你那邊什麼情況。”黑御冷冷地說:“你要知道,小王可是俺工作時間算錢的,你再拖下去,指不定小王又要給你增加什麼等待費啊,空回費啊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白萊惱火地說道:“你鑽錢眼兒裡了吧,陶智那兒生死關頭呢,你跟我講這些有的沒的。”

“聽你還有力氣跟我吵架,我就知道,陶智現在還沒死。”黑御冷靜地分析著。

白萊翻了翻白眼,說:“我跟你說哎,我看到陶智的爸爸了。”

“怎麼,看到他,你就看到了四十年之後貧困潦倒妻離子散的你自己?”

“求求你做個人吧!”白萊沒好氣兒地說:“我看到他們一家人在手術室外面的等手術結果的時候,他們一家人都是一副‘欲哭無淚’的樣子,我就覺得,慢性病這種東西啊,考驗的不僅僅是病人自己求生的意志,也考驗著身邊的親人,遇到這些事情之後,能夠堅持多久。”

黑御有點難理解其中的含義,問道:“這話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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