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爾伽美什猛然想到了恩奇都,於是連忙對其他人說:“我還有點急事,你們幫我好好招待這位神。失陪了,失陪了!”

他緊緊抱著懷裡的罐子,奔回了城內,第一個就去神殿找寧桑。寧桑見了兒子也非常高興,吉爾伽美什把這段時間的經歷對母親簡單敘述了一遍,然後將母親請到了神殿深處的地下室裡。

層層密封的地窖裡堆滿了巨大的冰塊,一個雪松木製成、鑲著黃金和寶石的巨大箱子就安放在那裡。

吉爾伽美什觸到了箱體,他的手輕輕地顫抖起來。然後他忍住心跳,吸了一口氣,一下子掀開了箱子的蓋板。

恩奇都就靜靜地躺臥在巨大的冰塊裡,他模樣還那麼新鮮,彷彿就像睡著了一樣。

吉爾伽美什松了口氣,彷彿擔心自己離開了的這段時間裡,好友會像空氣一樣忽然蒸發掉。他雙手捧著罐子,嘴裡輕輕地對躺在玄冰裡的人說:“恩奇都,我把永生草給你帶回來了!”

恩奇都寧靜的臉彷彿在微笑。

吉爾伽美什用徵詢的目光望向寧桑,恩奇都已經死了,他怎麼“吃”永生草呢?

寧桑明白他的意思,對他說:“我有辦法將永生草的精華注入他的體內,但是果我也不清楚這種草的效果,只能姑且一試。”

她將手一拂,封住恩奇都的堅冰開始融化,然後她示意吉爾伽美什暫時出去。

吉爾伽美什知道神做的一些事是不能讓人類觀看的,於是恭敬地退了出去。

寧桑拿出她事先準備好的裝置,從永生草中提取了它的生物精華,然後將這些活性物質全部注入了恩奇都的血液中。

這個過程需要的時間比吉爾伽美什想象的要長,他焦急地等待著,在外面來回踱步。

寧桑終於出來了,開口對吉爾伽美什說:“你要節哀,歷來人死不能復生,永生草恐怕不能盡如你所願!”

吉爾伽美什焦急地問:“到底……”

寧桑安慰地拍拍他的手背,道:“你不能心急。永生草在恩奇都體內確實產生了一些活性,但是這個過程非常漫長,也許需要過一、兩百年,或是更長的時間,恩奇都才能完全復活過來。”

吉爾伽美什臉色蒼白地說:“要等那麼久嗎?那最後到底能不能復活……”

寧桑嘆息著說:“我也不能完全肯定。”

吉爾伽美什後退兩步,心潮起伏不定。他最後終於接受了現實,咬著牙說:“沒關係,那我就等著吧,一直等到他復活的那一天!”

雖說是要等一、兩百年,吉爾伽美什還是忍不住三天兩頭地去看恩奇都,盼望著哪一天這位好朋友會突然醒來,給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祭司們告訴他,這段時間伊南娜女神一直沒有回烏魯克。吉爾伽美什想,沒回就好,不知道又去什麼地方爭權奪利去了,反正我也不想見她。不過朋朋被伊南娜帶走了,不知今後是否還有機會再相見?

烏爾沙納比住了兩日便走了,吉爾伽美什對他千恩萬謝,送了他很多禮物。

吉爾伽美什離開的這一段時間,國事確實被耽誤了不少,還好有恩美巴拉格西幫他頂著,沒出什麼大事。一個叫拉格什的強大城邦剛想鬧事,一看吉爾伽美什回來了,立刻偃旗息鼓,沒動靜了。

每當吉爾伽美什處理完紛亂的國事,一休息下來就感到格外的孤寂。人們都說自從盧伽爾出去冒險之後,整個人變得更加成熟、沉穩和睿智,但是也安靜了許多。他總是孤身一人眺望著遠方,一口一口地喝酒。

挨了一些時日,吉爾伽美什實在難耐對好友的思念,他見廟便入,見神便拜,惟一的請求就是見一見恩奇都的靈魂,因為他還有好多話想對他說。

恩利爾、南納對他的祈禱無動於衷,最後,又是慈悲的恩基大神回應了他。

恩基指示吉爾伽美什說:“日落時分,你到神廟後的庭院裡等待,我叫烏圖開啟冥府的大門,讓你和恩奇都的靈魂見上一面。”

吉爾伽美什欣喜若狂,不停地叩謝。他按照神喻來到神廟後的一個無人院落裡,為恩基和烏圖獻上了很多供品,然後焦急地等待著。

恩奇都與系統、朋朋和吉爾伽美什失聯了很久,他在地府中待得快要絕望了。那裡不見陽光,有種不死不活的感覺,實在讓人壓抑瘋狂。他和冥界女王的露水之緣也未必會有什麼結果,畢竟人家地位崇高,平時也忙得很。

這天忽然有冥神來通知他,冥府特別開恩,可以到地面上與吉爾伽美什一見。恩奇都立刻像彈簧一樣跳了起來,感覺自己在做夢。他想到了史詩的最後一塊泥板,上面確實是有兩人相見、對話的情節,本以為那第十二塊泥板是後世作者的狗尾續貂,沒想到卻變成了現實!

這麼說,吉爾伽美什已經回到烏魯克了?他已經找到永生草,亦或是失敗了?恩奇都激動不已,心裡像拎著水桶一樣七上八下的。

那名通知他的冥神冷冷地對他說:“你跟我來吧。不過我要提醒你,可不能將冥界的情況洩露給活人!”

恩奇都很不服氣地在他背後做了一個鬼臉。

吉爾伽美什獨自守候在庭院裡,不停地觀察著天象。他見到那日頭漸沉,快要落到那山尖了,於是緊張不安地盯著眼前的地面。

就在太陽落入山下的那一秒,地面上忽然裂開了一道裂縫!

時辰已到。恩奇都仰起頭,只看見遙遠而黑暗的地層之上忽然灑下一片刺目的光線。他心念一動,靈魂立刻飛昇而上,如飛蛾撲火般迎向那久違的光明!

他穿過黑暗的地層,越升越高,忽然來到燦爛輝煌的地表之上。

就像做夢一樣,吉爾伽美什熱淚瑩然地站在他面前……

“恩奇都……”吉爾伽美什走過去,激動地與他擁抱。令他驚喜的是,恩奇都的靈魂雖然在半尺高處漂浮著,但觸碰起來竟然有實體般的感覺。

吉爾伽美什緊緊摟住好友,不停地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恩奇都愕然問道:“為什麼要說對不起?你沒找到永生草,還是弄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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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爾伽美什搖頭:“不,永生草帶回來了,它的精華也注入了你的體內。可是它讓人長生容易,但是要把人復活就很慢,也許需要一、兩百年,甚至更長的時間!”

恩奇都啞然,繼而微笑:“你已經很棒了,你做到了啊!使人死而復生本來就難如登天,你又何須自責呢?”

吉爾伽美什心裡略感寬慰,可是依舊難過地說:“可是要過那麼久你才能……,而且寧桑說成功的機率也並非100%……”

恩奇都拍著他的肩膀說:“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你一路的艱辛我都知道。謝謝你,吉爾伽美什……”

吉爾伽美什不停地點頭,終於擠出一絲笑顏。他看了看逐漸暗淡的光線,為眼前一分一秒消逝的時間著急。這次見面之後幾乎形同永訣啊,他們應該把最重要的話全都說出來!

“你在地底下過得難不難受?冥府的秩序到底如何?”吉爾伽美什不停地問。

“其實還好了,冥界並不像人們想象的那麼可怕。”恩奇都回答他說,“那裡的確有森嚴的地獄,但是像你我這樣的良民只會在那裡過上另一個沉悶版的現實生活。不同的是,除了賄賂冥神們供品的多寡會使待遇上有些許差別之外,我們在地上獲得的名望和地位都不會在冥界得到承認,只能重新開始奮鬥,想要混得好也比在地面上艱難一些。但是以你我這樣的能力,還擔心什麼?”

吉爾伽美什直點頭:“原來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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