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府衙的廂房內燭火明亮,人影清麗,李三娘正在召見馬三寶和秦蕊兒,將蕭之藏“請君入甕”的策略告訴二人後,李三娘斬釘截鐵地說道:“我心意已決,按照蕭將軍的謀劃作戰,只是軍中眾心不一,我需盡力說服。你二人是我的家將,務必知道我的想法,務必知道此戰的意義。他人可持異議,甚至可以退出,你倆兒既是家人又是將領,沒有選擇,生死以之,所以我今夜單獨召見你們,明以道理。”

馬三寶從坐中站了起來,“撲”地一聲跪了下去,抬頭看著李三娘說道:“主子,我馬三寶這條命是您和柴將軍給的,不論主子所指何方,三寶唯有赴湯蹈火,捨命以搏!”

秦蕊兒也跟著跪了下去,抬起頭時,已是淚水漣漣,說道:“夫人,蕊兒數月前還是一個苦命不堪、自怨自艾的寡婦,如今已是領兵上陣、殺敵報仇的女將了,這一切都是您給的,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和三寶哥一樣,您說打哪兒我就打哪兒!”

“好,”李三娘在坐中點點頭,抬手讓二人起身,笑道:“你二人是我的‘雌雄家將’,雙劍合壁,夫復何憂?嗯,時間不早了,你們回去歇息吧,明早還要練兵呢!”

從府衙出來,已是戌時,剛才還淅淅瀝瀝的秋雨,此時已不見了蹤影,雨霧偶散,一條雲線挑起半空中玉盤似的月亮,讓武功城披上了銀白的輕紗。馬三寶和秦蕊兒同住城南大營中,於是二人執綹撫鞍,並駕徐行。

“三寶哥,前些日子護送家人途中遇險,感謝您及時趕到,救了我一命。一直沒有機會單獨給您說,直到今天才開口,您不會見怪吧?”秦蕊兒在馬上喃喃說道。

馬三寶眨了眨略鼓的眼睛,扭頭看著秦蕊兒,說道:“秦家妹子說這話就見外了!不要講你是家人,就是其他的軍士,在戰場上遇到那樣的情形,我也是要出手相救的。不過,妹子,恕我直言,戰場上刀劍不長眼,不能意氣用事,要先保護好自己才能去擊殺敵人,你說是不是呀?”

秦蕊兒雙頰緋紅,連連點頭,不由得說道:“三寶哥的話我記住了,這是為我好,就象昔日我的父親和夫君一樣,我會小心的。”

馬三寶也點點頭,再看秦蕊兒時,正低著頭在吃吃偷笑,酒窩微漾,唇紅齒白,長長睫毛下一雙大眼睛忽閃靈動,小袖長裙束至胸前,高高隆起。馬三寶的心中一陣慌亂,連忙扭回頭來,盯著馬鬃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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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並駕而行,一時無語。

月亮從朵朵白蓮似的雲兒中露出臉兒來,亮堂地笑著,走著。秦蕊兒抬頭說道:“今晚的月兒好美啊!”

“是啊,”馬三寶也抬起了頭,“它讓我想起了南夢溪的李家莊園。”

秦蕊兒側過身來,一雙明眸顧盼生輝,對馬三寶說道:“我想,等仗打完了,天下太平了,回到南夢溪找個象三寶哥這樣的好人,耕田織布,生幾個可愛的孩兒,好好過日子。”

馬三寶鼓起大眼睛,象從不認識似的,盯著秦蕊兒看了好一會,才結結巴巴地說道:“妹子,等仗打完了,我…我帶你回南夢溪,你…你長得真好看。”

皎潔的月光下,兩匹棕馬耳鬢廝磨,橐橐徐行,載著主人走在武功城的街衢中,“噔噔噔”的馬蹄聲清脆入耳,伴著兩個並肩而行的身影,向著城南緩緩而去。

……

第二日正午,在長安以西數十裡的臨川崗,蕭之藏帶著向善志挑選的十名精騎時走時停,偶爾拿出懷中馬三寶送來的地圖駐馬遠眺,淡眉微蹙,若有所思。身邊一個名為申宥的騎將問道:“蕭將軍,我們一早出來,您總在比較地圖與實地,其實我看馬將軍呈來的這份地圖已經十分詳盡了,山川河流,峰巒路隘都有標記,何必非要再次勘驗呢?”

蕭之藏笑而不答,手指前方的一處小樹林,問道:“你覺得此處可以埋伏多少弓弩手?”

“嗯,二百來人吧。”

蕭之藏將地圖遞給申宥,說道:“你來看看,把這個能埋伏二百來人的小樹林找出來。”

申宥接過地圖來,端詳了半天,在上面硬是沒有找到前面的這片林子,只好赧著臉問道:“蕭將軍,我還真是沒有找到它呢,這是為什麼呢?”

蕭之藏一邊將地圖收回來,一邊說道:“這片小樹林在臨川崗下,既非山丘也非隘口,只如巨樹旁的一叢雜草,毫不起眼,制繪者完全可以忽略它。但是,在行軍佈陣者眼中,它卻是不可忽視的屏障,誰忽視它誰就可能吃大虧,這就是咱們為何必須親臨實地的原因啊!”

申宥在馬上一揖,說道:“將軍高明,末將受益了。”

兩人正在說話間,遠遠聽到身後有馬蹄聲傳來,回頭看時,二三裡地之外有五六十騎正驅馳而來,既不見旗幡也不聞號角。身邊騎兵不約而同地看著蕭之藏,何去何從,個個焦急。蕭之藏望了望來人,又抬頭看了看前路,對申宥說道:“前方一馬平川,於我不利。雨後道路泥濘,對方不會驟至,你帶兄弟們從前面樹林旁邊繞上臨川崗,隱蔽起來,如果看到來人進入樹林,你即刻帶領兄弟們凌高而下,橫擊他們,然後一同急速回城!”

“蕭將軍,哪您怎麼辦呢?”

“我伏在林中,近觀來者。”

“這可太危險了!”

“我一個人,易於隱蔽;若來者不善,你們出擊得越快,我就越安全!”

片刻之後,這五六十騎來到了小樹林邊,駐馬而立,傳來話語。

“少主子,剛才明明看到有十來個人在這裡,怎麼不見了呢?”

一個騎兵說道。

“奇怪了,前面大道上也沒見蹤影啊!”其他兵士也附和道。

“他們應該是躲到林子裡了,大家小心,對方可能是朝廷的邏騎,刀劍出鞘,準備戰鬥,”一個躬擐銀甲的青年在馬上抽出佩劍命令眾人,然後拉起韁繩,向前走了幾步,大聲喊道:“林中所藏何人?快快現身,否則刀劍無情!”

樹林外的對話,蕭之藏聽得真切,於是執轡徐出,來到大隊人馬前面,抱拳一揖道:“在下是李唐義軍的衛尉少卿蕭之藏,敢問閣下是哪位?”

“我是終南山丘氏義軍遊騎將軍丘英起。”

蕭之藏不禁矚目凝視,只見丘英起十七、八歲的模樣,方正的臉頰白裡透紅,兩道劍眉之間英氣勃發,蕭之藏微微一笑,問道:“將軍的祖父可是平城郡公、右武衛將軍丘和,令尊大人可是丘師利?”

“正是。蕭將軍如何認識我的至親?”

“大業年間,我與你的叔父丘行恭同在長安國子監求學,我曾到府上拜訪過丘和老將軍,與令尊也有一面之緣啊。”

“原來是叔父的故人,晚輩失敬失敬!”丘起英寶劍入鞘,翻身下馬,躬身行禮。

蕭之藏也下馬來還禮,然後向監川崗上招招手,示意申宥等騎兵解除戰備,然後扭頭對丘英起笑道:“不想在這臨川崗前巧遇賢侄,真是天意啊!”

丘起英問道:“蕭將軍怎會來到此處?”

蕭之藏反問道:“賢侄怎麼也會來到此處?”

兩人對視一眼,頓時哈哈大笑,蕭之藏說道:“此處距武功不遠,我邀請賢侄到城中一敘,共議軍情,如何?”

丘起英抬頭看看天空,陰雲密布,又將下雨的模樣,於是回答道:“榮幸之至,有勞蕭將軍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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