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路易斯的聲音,黑暗中有什麼東西發生了改變,空氣中傳來一聲輕響,就像肥皂泡破裂的聲音,在白旭眼前,站著一個半人半魚的怪物,它的嘴裡露出白色的兩排尖銳利齒,一開一合。

白旭抓住桌上的餐盤,然後慢慢豎起,對準路易斯的方向,在銀色鏡面中映出一隻魚人怪物的影子。

他悄悄放下餐盤,然後不動聲色的繃緊了身體,但是面前的怪物仍然用著路易斯的口吻訴說著,白旭眯著眼睛,靜靜的聽著,看著那白色利齒劃破黑暗。

“我完全聽不懂那個瘋子在說什麼,也不想去碰那臺噁心的機器,我被嚇壞了,逃了出去,我不敢繼續在費城待下去,也不敢去其他大城市,於是想到了這裡,我從沒和任何人說過出生在這個鎮子。”

白旭眨了眨眼,有這麼幾秒鐘,眼前的怪物又恢復成了人的形狀,他搖了搖頭,輕聲說道:

“也許你該換些什麼......”

“也許我就不該去碰那把該死的鑰匙,那時候我只想著錢。”路易斯滔滔不絕的的說著,“你知道嗎,這個鎮子曾經是我的遊樂場,現在......”

他無力的揮舞著手臂,垂下了頭。

“你說這裡有怪物。”白旭提醒他。

“那枚硬幣......”路易斯驚醒一般抬起頭,他的眼中泛出綠色,接著,他又回覆了怪物的樣子,“我只要握著它,就能看到一些不一樣的東西,聽到海的呼換,這世界充滿謊言,謊言,鎮上的人也一天天變得奇怪,所有人都是怪物,怪物!”

“我害怕他們,我躲在塔裡,然後我發現,我走不出去!”他驚慌失措的喊著,“我害怕他們,我躲在塔裡,我向鎮子外走,我走進霧氣,我迷路了,我走不出去!”

墨綠色的水從它眼窩裡流出,帶著海水的鹹味。

“然後那枚硬幣就丟了,我每天晚上都去塔上找,一直找不到。”

“也許它不想被你找到。”白旭掂著那枚燈塔上撿到的硬幣,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語。

“我的喉嚨好幹,好幹。”怪物的嗓音變得沙啞,他撲向餐桌,撞倒了椅子,帶起乒鈴乓啷的響聲,直直的衝向那盤吃了一半的海魚。

它雙手抓住那條生魚,大口撕扯起來,乳白色的汁液從它的嘴邊流出。

白旭靜靜的看著它,看著它恢復平靜,看著它蜷縮進黑暗中。

“我能帶你走,送你去一個地方。”過了好久,白旭終於開口說道,“那裡有很多和你差不多的傢伙,他們會保護你這樣的人,雖然會失去一部分自由,但是你不會再孤單,也不會被當成怪物。”

“我不是怪物。”路易斯長開嘴,彷彿在用利齒威脅著白旭。

“你真的從鏡子裡看不到自己嗎?”白旭冷冷的看著他問道,接著他用緩和的語氣勸道,“至少,那是新的生活,不是嗎。”

“新的......”路易斯一個字一個字的重複著白旭的話,“......生活。”

他抬起頭站了起來,“真的嗎?”

“這不是你一直要求的——”白旭將硬幣緊緊捏在手裡,“帶你離開這裡。”

他突然聽到一聲輕輕的嘲笑,但是隨即消失,就像幻覺。

“可是......”路易斯嚥下口水,他的臉上的表情顯示著內心不停的掙扎,“我可以相信你嗎,可以嗎?”

魚人和人的樣子不停在身上變換,它抬起頭,像是有聲音在它耳邊低語,然後他爬了起來,捂著耳朵衝出了門。

白旭想阻止他,但是手中的硬幣突然跳出了他的掌心,落在地上滴溜溜的打著轉,這轉移了他的注意,等他撿起硬幣走出門,只看到路易斯衝下山坡的背影,在他腳邊,獵兔犬咧開嘴,衝著他的手發出厭惡的低吼。

路易斯衝下山坡,跑過街道,翻過籬笆,小心的越過草坪,來到一棵大樹前,這棵大樹長在一個池塘的岸邊,大樹茂盛的枝葉裡,隱藏著一座小小的,木板搭成的屋子。

曾經,在那些閃耀著金色記憶的暑假裡,他每天都來這裡划船,多久了,就像過了幾十年,他摸著大樹粗糙的樹皮,還有用短木板釘成的梯子,一塊木板上刻著他的名字。

他遠遠的站在樹下,看著鎮子上亮起燈光,應該是晚飯時間了,他跪在地上,開始在樹下挖了起來,遠遠的有狗的叫聲響起,他沒有停下,只是挖的越來越快。

“誰在那裡?”

手電的光照向他,一個巡邏的警察站在路邊朝他喊道。

“你是誰,在那兒幹什麼?”

路易斯沒有理這個聲音,他的手指碰到一個堅硬的東西,然後他飛速扒拉了幾下,將一個小鐵盒從土裡挖了出來,他回過頭,朝著警察的方向發出低沉的吼叫。

森森利齒嚇住了警察,連電筒都嚇得掉在了地上。

於是路易斯抱著鐵盒飛快的向海邊跑去,那裡也是通向鎮外的道路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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