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江
前記
這是一篇關於我初次暗戀的故事,主人公是我初中時代的老班長,也是一個眼睛大大有神的小胖姑娘。
這篇文字前後曾猶豫了三年要不要寫,期間寫了很多提綱,卻一一棄之,不敢動筆。因為這算是我內心深處美好的記憶和最單純的夢,不願意拿出來分享,更害怕這篇文字的主人公若看到,會有打擾人家正常生活的嫌疑。
但之所以又想寫出來,是014年平安夜的晚上,我趴在被窩裡抱著iPad聽歌,當播放器放到光良的《童話》,霎時莫名地淚眼婆娑,想起好多好多少年時的畫面,於是便有了這封來自十年後的信。
旭兒,展信佳:
旭兒,你可知道當我提筆寫下上邊五個字的時候,內心就像翻倒的五味瓶,不知道是何種滋味。原諒我又用多年前這般矯情的情緒起筆,因我只是簡單地懷念起你,曾幾何時那種懵懂的暗戀之感,攪得我心慌亂不已,想對你表述的話沒有邏輯可言。
那就從005年的一首流行歌曲開始說起,是光良的《童話》。在寫這封信的時候,我專門上網查了,這首歌發行的時間是005年1月1日,我記得那時我們上初二。我記憶裡第一次聽這首歌是在咱們班的音樂課上,在學校二樓專門的音樂教室,裡面有鋼琴和一臺連有DVD的電視。那時對於我們所在的三線城市郊區的學校,這樣的一個教室無疑就是人間天堂。
音樂老師對我們很好,一般前二十分鍾教我們樂理課,後二十分鍾老師會用DVD放最近流行歌曲的光碟。我記得放完《童話》的時候,好多女生眼睛都通紅通紅的。我還記得你當時很爺們兒地笑著說,隔壁班一個女生看完這個MV哭得一塌糊塗。可是你說這話的時候,分明自己的眸子裡也有淚光在打轉兒。
與你比之,我一直覺得自己特卑微,渾身都是缺點。如果用真人秀《一年級》來說,你如果是安淇兒,我就是馬晧軒,我們中間隔著千萬個如你一般優秀懂事,像陳思成這樣的陽光暖男。
你自小就父母離異,懂事地跟著奶奶長大。你特別好強,從小學到初中都是班長。你學習成績優異,理科比較差的你,每次拿到不太理想的物理成績,都會找你的同桌——一個懂事穩重的男生,據我所知,他是你真正意義上第一個暗戀物件吧。
而我,卻是很多人眼中的討厭鬼,性格不合群,總是很自我,學習成績一塌糊塗不說,連打架也只是捱揍的份兒。三年的初中生涯,除了看了一堆沒有用的閒書,沒有一項能拿得出手的成績。
於是你後來考上市重點高中,又考到大連的重點院校,而我卻只是在外地高中念了一陣子,卻因為胃腸炎又回初中附近的普通高中,降級一年繼續百無聊賴。除了看閒書以外,多了一項技能,寫一些不痛不癢的文字。然後不斷去買《萌芽》《美文》等期刊雜志,開始試著投稿,夢想著只要發幾篇文章,出本書,我就是下一個韓寒。我就可以走到你面前說:“你看,雖然我不像你初中喜歡的那個同桌的物理成績那麼好,可我是個作家啊,也很有文化,不是嗎?!”
現在想來是多麼的無知可笑呀,夢想和現實中間永遠只夾著兩個字:沉澱。
我那時太缺少沉澱,更不能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位置和當下的任務。該完成學業的時候,卻想著模仿已經找到自己下一步人生路的韓寒,結果只是心比天高,卻成為井底之蛙。以致後來大學退學,北漂多年,經歷的苦痛和失去,都是沒有在該幹什麼的時候幹什麼導致的結果。幸好自己夠努力,亡羊補牢,現在已經有一個可以讓自己衣食無憂,並且喜歡,也有能力做好的工作。不再年少輕狂,以夢想之名去撒野,卻也可以思考明白自己該做的是什麼。
所以我現在做了一份和文字相關的工作,成不了暢銷作家,但稿費亦可當閒錢花。還有熱心讀者到我的微博說,這些年我寫過的作品全都看過,想來已經覺得幸福之至。
旭兒,我用這麼大篇幅寫自己,只是想讓你知道,人都會變的。好人有可能會變成壞人,討人嫌的人也有可能成為某些人喜歡的人。但我必須清醒地承認,我得到了某些人的喜歡,這些人中卻沒有你。
最後一次得到你的評價,是我透過咱們一個老同學聯絡到你,我提出去大連看看你,吃個飯,聊聊天。可是你拒絕了,你讓那個老同學對我說,我是你想起來就會很煩的人。若放幾年前,未經世事的我,應該會勃然大怒,或煩苦不已。
現在卻只是會心一笑,接受所不能接受的,才能得到所不能得到的。這便是成長,是內心強大豐滿,更是微笑包容萬物。這讓我想起我特別喜歡的演員黃磊在微博上引用的文學大師、畫家木心老先生的一句名言:“不知該原諒什麼,誠覺一切皆可原諒。”
所以即使當下這封信你不會看到,若有一天你有緣看到,請原諒我往你家打電話,請原諒我曾經多次叛逆,讓你這個做班長的工作沒法進行下去。
如果你忘記了我,我只希望你能記住《童話》這首歌就好。如果六十年後,我們都還身體健康,世界也不會有所謂的末日,我多麼希望能重新來一次同學聚會,因為我想看到你。我幻想著,我們可以單獨坐在咖啡館裡,聽著當年流行的那些歌曲,相視一笑,然而腦袋已經不靈活了,記不起對方來了。
我只知道你現在在大連有著穩定的工作,有一個應該很愛你的男朋友。我已經覺得很欣慰,寫這封信不是為了讓你看到,只是為自己留個青春的記憶。
我不怕你忘記我,因為在你的生命中,我是一個太不重要的過客,可於我而言,你卻是這十年來一個夢中的影子。我不知道怎麼表述,你才能明白,就好像男生的青春裡總要有一兩個最美的女子形象,才能證明自己是個有血有肉、對愛執著的情種吧。就好像《天龍八部》裡的段譽,雖然最後的愛情歸屬是王語嫣,但初次體驗臉紅心跳,卻是看了神仙姐姐的石像,想來你於我而言也是這般吧。
說點輕鬆的吧,你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形象是什麼樣的嗎?我形容得可能不對,但是這個形象已經與你的名字,像電腦程式一般寫進我腦海裡:短髮、大大的圓眼睛、白白的臉蛋、脖子上系著一個蝴蝶花絲巾,穿著一件酒紅色的毛衫、淺灰色的圓筒褲、一雙小紅皮鞋,揹著白粉相間的書包。
你最討厭穿裙子呢,在我記憶裡除了夏季校服,我真記不住你有過穿裙子的時候。你的脾氣和氣場還是蠻大的,生氣的時候喜歡吹頭簾,我經常壓著上課鈴聲進教室,卻不關門,不對老師禮貌地喊報到,你總是搶在老師發飆之前冷冷道:這尾巴拖得是有多長呀!哎,感覺那時的我們,你是老師眼中懂事的好少年,我是不懂人情大道理的小混蛋。現在想起來,很莫名地心裡暖暖的。
最後讓我告訴你,從畢業之後我與你出現在同一空間的時間點吧,或許你並不知道。中考結束那天,你出校門的時候,我在背後望著你,莫名地嘆了一口氣,我感覺以後很難再見你了。當然,事實也是如此。我晚上喝了點酒,給你發短信說自己喝多了,卻接到你同桌慰問我的電話,不知是該感動呢還是感慨呢!
第二次是剛升入高中的國慶假之後,我提前兩日先離開學校,在咱們市區你高中附近吃飯的地方,我看著你的側影從我眼前走過。
第三次是你剛上高三的秋天,我去了你們重點高中在郊區為高三學生準備的封閉寄讀分校,我騙過門衛進了學校,偷瞄到了你,可你不知道我的存在。
第四次是那一年的春節,在咱們初中學校附近的馬路上,我望著你往公交車站走的背影,笑自己連上前打招呼的勇氣都沒有。那一年我的諾基亞500也丟了,只給你發過一次簡訊,且唯一存著的你的手機號也沒了。
011年的冬天,那時我已經在北京工作了。我忘記在哪兒找到你的QQ加上了,我們簡單慰問幾句,你看到我空間裡與當時的女友合影,說祝我幸福,我也祝你幸福。後來就沒了你的QQ號,也便沒了聯絡。
01年國慶,我去大連辦事,在星海廣場閒逛看見一個女孩兒特別像你,當時激動得想把你摟進懷中,卻不想只是認錯人而已。本想去你所就讀的大連海洋大學看看,但想了想還是放棄了,算是給自己留個再去大連的理由吧。
去年在老家市區買了新房子,收拾我兒時住的房間時,在書架上找到兩封信,那是我們高一時透過的僅有的兩封信。我將此信好好夾在一本非常喜歡的書裡面,是009年作家出版社出版的《海子詩全集》。
旭兒,如今覺得你比我幸福。在這個冬天,你在大連可以面朝大海,等待春暖花開;我在北京卻只能面朝霧霾,等待沙塵暴的到來。最後祝福你,祝福你早日進入婚姻殿堂,為人qi人母,幸福永遠。我偶爾會幻想著,若參加你的婚禮,我應該是坐在離你們這對新人最遠的桌子旁,看著你幸福洋溢的笑容,我一定會抿著杯中酒,低頭小聲地說:真好。
這封信無關乎愛情,只是匆匆那年裡的青春與懷念。希望你若有一天再聽《童話》,你還能記得音樂課上自始至終都望著你的那個討人嫌的少年。
014年平安夜寫於北京(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