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不緊張是瞎扯,不過,閻濤也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他定了定神,挺直了身體說:“各位領導,我就簡單把今天的審訊情況向各位做一下彙報……”

閻濤在路上已經基本打好了腹稿,他的彙報簡潔明了,也很客觀,不帶有任何個人的推理判斷。/www.tsxsw.com/

他明白,這些領導都是行家,沒時間聽他的長篇大論,也不希望他左右人家的判斷,做下屬的就要守著下屬的本分,官場有官場的規矩。

彙報大約用了十五分鍾左右就結束了。

馬志看了看大家,說:“各位發表一下想法吧,看看下一步我們該如何應對。”

省檢察院檢察長華思謀彈了彈菸灰,然後看了看身邊的兩位省委常委馬志和曹民,兩個人分別點了點頭。

華思謀清了清嗓子說:“談一下我的看法,從剛才春城市公安局同志的彙報上看,我個人覺得,這個林子恆應該就是付英男詐騙案的幕後黑手,相關證據也都指向了他。

“但是,完全從證據的角度說,如果由檢察院直接對他採取強制措施,證據又稍顯不足。

“案子辦到現在,如果再由春城市公安機關繼續查下去,難度恐怕也會相當的大,效果也不見得會很好。

“按照慣例,這個案子是不是請曹書記直接接手為好?請省委領導斟酌。”

曹民笑著點了點頭:“按慣例,紀檢委對林子恆實行雙規應該沒什麼問題,但是,紀檢工作有自己的局限性,這一點大家也都清楚,尤其這件案子還涉及到外籍人士,所以,老華,你們是跑不了的,老規矩,聯合辦案麼。”

說到這裡,他抬頭看了一眼閻濤:“這位小同志是春城市局的吧,我看他剛才的彙報思路很清晰,而且這個案子也是從一起殺人案和綁架案帶出來的,據說是你一直在跟蹤對嗎?”

閻濤點點頭,回答:“是的,曹書記。”

曹民點了點頭回頭看了看馬志,然後,面對大家說:“這個案子,論熟悉程度,在座的大多都是第一次接觸,誰也沒有這位閻濤同志更熟悉,所以我建議讓閻濤同志談談下一步怎麼做更加有利於整個案件的偵破,大家覺得怎麼樣?”

華思謀和馬志都微微頷首。

曹民微笑著說:“小閻同志,那你就說說自己的想法吧!”

閻濤為難的看著秦學理,小聲說:“秦局,這個場合我……”

秦學理轉頭看著馬志,小聲說:“老局長,閻濤在這種場合發表意見好麼?他不過是列席會議啊。”

馬志笑了:“學理啊,怎麼官越大越膽小了呢?閻濤是一線幹部,正如曹書記所說,他對案情最熟悉,也最有發言權,有什麼不能說的?

“無論說的對與錯,對大家都是個啟發,我們這些老家夥都在,還怕他說錯了誤導我們這些身經百戰的老頭子們麼?”

然後,轉頭看著閻濤,微微點頭說:“小夥子,別緊張,大膽的說,這也是你向各位前輩學習的好機會,誰也沒什麼可怕的,大家也都經歷過你那個年紀。”

看見閻濤要站起來,馬志擺了擺手說:“坐著說,坐著說,在討論案子的時候大家都是平等的。”

閻濤只好又重新端端正正的坐好,清了清嗓子說:“既然各位領導讓閻濤說說,我就把自己對這個案子的一些粗淺理解向各位領導彙報一下,說的不對的,請各位領導和前輩批評指正。

“我非常贊同剛才華檢察長的意見,案子辦到現在,再由公安機關一家辦案,或者說再由公安機關為主辦案都不會有太大的效果了。

“透過對這個案子的瞭解,我認為下一步重點就是要攻克林子恆這個堡壘,因為其他直接涉案人員除了被我們控制的,現在都在國外,在沒有直接證據的情況下,我們對關素梅和她的女兒暫時還無可奈何。

“據我的瞭解,林子恆這個人一直在政法戰線工作,反偵查意識和能力都非常強,從一開始佈局,到最後把贓款轉移到國外,基本上沒有留下他個人的一絲痕跡,也就是說,每一步他都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所以,我認為,針對他這個人採取常規作法,根據現有證據,先把人控制起來再對他進行審訊或者盤問,恐怕效果不會很大。”

說到這,在場有好幾個人皺了皺眉,尤其是紀檢系統的人,他們的常規做法大部分就是根據一些表面證據對黨政幹部進行雙規,實際上就是一種黨內的限制人身自由的一種做法,這種做法在實踐中已經被證明,對絕大多數問題幹部是行之有效的。

對這個剛剛三十出頭的副科級刑警大隊長敢於挑戰紀檢部門的這種做法,大多數人嗤之以鼻。

閻濤早就把這些人的表情變化盡收眼底,雖然多少有些緊張,但是既然開口說了,他也就不大在乎了,討論案子本來就是他的家常便飯,即便是面對副省級高官,他也要表達清楚自己的觀點。

幾位領導的表情沒有太大變化,紀委書記曹民的臉上還流露出幾分欣賞,他點點頭說:“小夥子,既然你認為常規打法作用不大,那就說說你的非常規打法吧。

“我倒是一直提倡辦案人要有自己的獨到見解,不能千篇一律的都搞一個模式,因為不同的物件有不同的性格特點,在這個人身上行之有效的辦法,在另外一個人身上很可能就會碰壁,辦案的過程就是一個鬥智鬥勇的過程,當今時代,鬥智更為重要。

“一名辦案人,如果始終讓被審查物件牽著鼻子走,這個案子辦下來的效果可想而知。

“好了,題外話不多說了,你接著講。”

閻濤恭敬的點了點頭說:“對於林子恆這樣的對手,我覺得採用敲山鎮虎的辦法可能效果會更好一些。”

“哦!敲山震虎?怎麼講?你詳細說說。”馬志饒有興趣的看著閻濤說。

閻濤點點頭說:“我覺得,到現在為止,林子恆還在抱著一種僥幸心理,毋庸諱言,他是個聰明人,越是聰明的人,往往越是自信,他一定覺得他的所作所為天衣無縫,就算是我們抓住了付英男,他還是覺得威脅不到他的根本利益。

“所以,直到現在他都沒有做出什麼大的反應,就是一種有恃無恐的態度,在我的理解他所恃的就是他自認為滴水不漏的佈局,其他東西都不足為恃,所以即便把他抓起來,進行審訊,能讓他開口的可能性也不大。

“更何況他還是一名副市級官員,一旦久拖不決,案件陷入僵局,辦案機關就會很被動。

“這一點,我相信他的心裡應該也很清楚。

“根據林子恆的所作所為,我進行了一些分析,他冒著極大的風險把高達二十多個億的資金轉移到國外,目的是什麼?

“難道就是為了讓他的前妻和女兒生活的更好麼?我覺得這個判斷是站不住腳的,他當年為了個人的享受,可以置前妻的感受於不顧,和妻妹勾搭成奸,過了這麼多年,前妻和女兒在他心裡的地位就能重要到他可以不顧自己的前途和命運嗎?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所以,他的目的就很清楚了,他在為自己留後手,試圖在形勢不好的情況下離開祖國,和他的前妻、女兒或者別的什麼人利用這二十幾個億可以快快活活的度過他的後半生的生活。

“現在,雖然被我們追回來一部分資金,可是還有十幾個億,也足夠他後半生的榮華富貴了,如果他感到了危機,又有機會脫身,他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我所說的敲山震虎,就是要給他製造一個這樣的機會,讓他不得不走,又有機會可走,這樣,我們就有機會了。”

說到這裡,閻濤看了看在座的各位領導,又補充了一句:“如果採用這個方案,我建議先不要動那位江城分局外事科副科長王曉華,因為她可以幫助林子恆。”

曹民、馬志和華思謀三個人互相交流了一個會意的眼神,華思謀在桌子下面暗暗向曹民豎起了大拇指,附在他耳邊說:“曹書記果然高明。”

曹民笑了:“華檢,你錯了,真正高明的是這位小閻警官,奇蹟都是他們創造的,我們這些老家夥的思維已經跟不上時代了。”

說完轉頭看著馬志,笑著說:“馬書記手下果然兵強馬壯,一名刑警大隊長就有如此見識,我老曹羨慕啊!”

馬志也笑了:“曹書記別說風涼話,你心裡明白,這樣的小夥子在哪裡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要不我把他讓給你?”

曹民搖了搖頭:“算了吧,我還不瞭解你,這樣的人才你能同意放手才怪!”

馬志笑了笑說:“你還別說,老曹,這小子還真挺搶手,學理說,公安部刑偵局的老欒也看上他了,跟學理說要調他去刑偵局,學理沒答應。

“怎麼樣,就按這個思路來?”

曹民點點頭:“可行,對非常事非常人就要採取非常的手段,你安排吧,下一步我們聯手向喬書記彙報一下,我的意見暫時就先別上常委會了。”

馬志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在沒有確切證據之前確實不好上會研究,讓常委們怎麼表決?不要難為大家了。”

兩個人會意地一笑。

大家心裡都有數,這個林子恆和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邱乃平是兒女親家,邱副省長在做副省長之前是江城市委書記,曾經是林子恆的頂頭上司,在這種形勢不十分明朗的情況下直接把案子提交常委會確實有不便之處。

馬志、曹民和華思謀又低頭商量了一下,馬志抬起頭來掃視了大家一眼說:“現在我宣佈,這個案子就按照閻濤同志的意見作為偵破方案。

“馬上成立專案組,由紀檢委副書記蓋雲鵬同志任組長,政法委、檢察院和公安廳都派人參加,春城市公安局的閻濤同志也作為專案組的成員之一參與偵破。

“不過,考慮到閻濤同志在春城市局刑警支隊的具體工作,不用到專案組上班,如果有需要,直接由雲鵬同志和他聯絡。”

坐在華思謀下手的一位接近五十歲的中年人向閻濤點了點頭,閻濤知道,這位就是省紀檢委的副書記蓋雲鵬,向來以鐵面無私著稱,很多幹部對他畏之如虎。

馬志又掃了大家一眼,說:“如果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今天就到這裡,天也不早了,大家自己找地方吃飯,我這裡沒預備大家的晚餐。”

走出小會議室,閻濤嬉皮笑臉的看著秦學理和楊德明說:“秦局、楊支,要不給我個機會,我請兩位領導吃頓飯?”

秦學理瞪了他一眼,說:“行了,別假惺惺了,心思說不定早就跑到你媳婦那裡去了,趕緊回去吧,雲颺還等著你呢,從京城回來都沒進家門吧?”

楊德明嘆了口氣說:“進什麼家門?還不是紀檢委和檢察院那幫玩意鬧的,剛才我這想借機會把這件事在會上提提了。”

秦學理搖搖頭:“算了,德明,這種事不用我們在會上說,弄得大家都不愉快,剛才我已經跟老局長說了一嘴,他心裡有數。”

閻濤打車來到臨河咖啡語茶的時候,已經過了六點半了,叢姍姍親自領他上樓,笑著說:“大哥,那個人已經來了半個小時了,在三樓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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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叢姍姍,閻濤忽然想起健身俱樂部的事,看著叢姍姍說:“姍姍,你覺得和人合夥搞一個集健身、舞蹈培訓和瑜伽為一體的俱樂部怎麼樣?”

叢姍姍眼睛一亮,隨即又疑惑的看著閻濤問:“大哥,你說的是真的嗎?不會是哄姍姍開心吧?”

閻濤笑了:“你看我這樣子像是騙你麼?我啥時候和你開過這種玩笑?不過那個合夥人不知道你滿不滿意?這一點你還要自己拿主意。”

叢姍姍抱住閻濤的一隻胳膊搖晃著說:“大哥,你說的是真的啊?太好了,那是姍姍的老本行啊,瑜伽我也學過的,我還認識許多小姐妹都可以做教練的。

“只要是能開起俱樂部,你讓我跟誰合作都行,嘻嘻!姍姍也不是那種十分不合群的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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