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傅寒聲入宿書房。

四月南京,蕭瀟簽訂兩年婚姻合約,曾問傅寒聲:“婚後,我需要履行夫妻夜生活?”

“額……”

這話偏直白,傅寒聲抿唇看了她一眼,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只道:“我從不勉強女人跟我床。”

就是因為這句話,蕭瀟提筆籤了字。

兩年夫妻,有名無實,她還是能夠接受的。

透過幾次打交道,傅寒聲在蕭瀟眼裡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一旦決定做什麼,就不容許計劃失敗。他要蕭瀟籤合約,蕭瀟就真的簽了;他定好日子登記結婚,蕭瀟就在他的“溫情逼迫”下按著他設定好的劇情一步步走進了民政局。

所以,若是有人告訴蕭瀟,傅寒聲打算在兩年內將博達決策核心打入唐氏高層內部,想必蕭瀟也會堅信不疑。

一場婚姻,他付出多少,到頭來就會索取多少,否則怎堪配傅寒聲一貫行事作風?

他的家,他的房間,他的床,被子上似乎還殘留著他的氣息,蕭瀟輾轉難眠大半夜。夜間很靜,傅宅內外各種聲音被無形放大,到了後半夜,樓下客廳似乎有動靜,不過那聲音很快就消失了。

凌晨兩點左右,傅寒聲臥室門忽然被人開啟,伴隨“啪”的一聲響,天花板上刺目的水晶燈淹沒了床頭燈暈黃的光芒,蕭瀟原本就沒睡著,欠起身,不等看清來人是誰,只覺熱氣衝腦,幾乎是下意識擁被坐了起來。

那是一個年輕男孩,個子很高,穿著T恤和牛仔褲,跟傅寒聲眉眼間有些相似,他衝進臥室的時候,正露齒哈哈大笑。

有點滑稽,男孩笑聲來得快,消失得也很快,看到床上的蕭瀟,他“啊”了一聲,似是驚住了。

看來,男孩特意營造的驚喜或是惡作劇,給錯了人。

蕭瀟這時已經冷靜了下來,這個男孩子能夠大半夜出入傅宅,擅闖傅寒聲臥室,估計他就是傅姑姑的兒子“寧波”了。

果不其然,周曼文一身睡衣,很快就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先對蕭瀟道歉,再然後推寧波下樓:“快走,快走,這裡可不是你該來的地兒。”

寧波賴著不走,近乎無禮的打量著蕭瀟,“我哥口味幾時變了,黃毛丫頭也往床上帶?”

周曼文被這話驚得又是皺眉,又是拍他的背,連聲斥他年紀輕亂說話,再看蕭瀟,也不知道有沒有把寧波的話放在心上。

“出去。”

臥室門口,傅寒聲一身睡衣站在那裡,語氣格外的重。

天還沒亮,蕭瀟就起床了。

007年的C市盛夏,清晨的天空帶著憂鬱色,淡淡的霧氣籠罩著傅宅大院。對傅宅來說,這一天的到來跟平時是一樣的,但對蕭瀟來說,這座象徵財富和名望的傅家老宅,卻像是她實施陰謀的新生地。

蕭瀟離開主樓時,周遭寂靜,她這才意識到,自己是起得太早了。

溫月華是愛花人,門前石階擺放著很多盆鮮花,她這麼一路走出去,收穫了不少花香,在這樣一個萬物俱籟的時刻,蕭瀟有往葡萄園走一走的打算。

葡萄園很大,裡面迂迴繞行,蕭瀟站在外面看了一會兒,放棄走進去,沿著行車道路走。這條行車路被葡萄園夾在中間,是外界進入傅宅的必經路,傅家人有心,當初修建這條路的時候,雖說是為了方便車輛通行,卻選用了長長的青石磚鋪墊,踩在上面,除了有歲月帶來的滄桑感,更添寧和。

在這條很適合散步的青石磚道路上,蕭瀟從天色不明一直走到了天色微亮,後來見時間不早,原路返回。

這天早晨,蕭瀟雙臂環胸,低頭走向傅宅主樓,明明專注走路,思緒卻好像飄得很遠。

寧波也起床了,正站在主樓臺階下伸展四肢,他凌晨才回來,因為突然闖進傅寒聲臥室,後來被傅寒聲叫進書房,教訓了好一會兒,若不是溫月華出面,寧波怕是別想睡個安穩覺了。

遠遠看見蕭瀟,寧波笑著打招呼,他說“早上好”,他稱呼蕭瀟是“小嫂子”。當然,他說得不是中文,而是英文,帶著點好奇,帶著點戲謔,帶著點小抱歉。

好奇,是因為傅寒聲竟神不知鬼不覺的結了婚,保密工作也太詭秘了。

戲謔,是因為蕭瀟和他同歲,叫嫂子的話,有點吃虧,若是加個“小”字,就比較恰當了。

抱歉,是因為凌晨擅闖臥室,讓蕭瀟受驚不說,他還說出那番話來,實在是不應該。

此時是晨曦,蕭瀟停下腳步,院子裡的老槐樹又高又大,從茂密的枝葉間漏了不少碎陽光,落在蕭瀟的髮梢和眉眼間,燦爛的讓寧波不敢直視。

原本寧波還心存疑惑,這個黃毛丫頭雖說長得好看,但也不是讓人驚豔那一款,他表哥什麼女人沒見過,怎麼到頭來竟選擇在此女身上塵埃落定?但現在,寧波好像有些懂了,這個眉眼寡淡的東方少女,她可以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做,只消這麼靜靜一站,若再碰上天氣晴好日,足以在剎那間讓人怦然心動。

這麼看來,這位小嫂子還真是有別於以前環伺在表哥身邊的那些女人們,至少氣質很獨特。

“我是寧波,凌晨我們還見過。”他對蕭瀟抱歉一笑:“不是什麼好回憶,小嫂子還是快快忘了吧!我哥為了這事沒少教訓我。”

這天清晨,蕭瀟聽著寧波認真的道歉聲,心裡想的卻是她同母異父的妹妹唐伊諾。

因為無憂,所以無心。

蕭瀟回到客廳,溫月華已經起床了,她關切詢問蕭瀟凌晨是否受了驚?

寧波站在一旁,自知理虧,撇嘴不吭聲。

蕭瀟應景的笑了一下,很像水塘中的波紋,淡淡的看著寧波:“談不上受驚,無非是初見方式特別了一些。”

溫月華聽了抿嘴笑,寧波也哈哈笑了起來,他看蕭瀟的眼神裡開始夾雜著欣賞,他喜歡這個女孩子的說話方式,明明是諷刺,卻能讓人欣然接受。

餐廳裡,周曼文正安排早餐上桌,寧波饞蟲犯了,笑著往盥洗室走,“終於開飯了,我都快餓死了。”

溫月華覺得“餓死”兩個字太晦氣,沒好氣的盯著寧波背影,斥他年齡小,亂說話,寧波耳朵靈,進了盥洗室洗手還不忘頂嘴。

蕭瀟想,這才是家,日常生活中少不了打趣拌嘴,像這樣的煙火味道,她已有很久沒有身臨其中了,猝然接觸,只覺恍然。

遠遠聽見溫月華問周曼文:“履善呢?平時這個點早就起床了,今天是怎麼了?”

傅家廚房不在主樓,從主樓偏門走出去,步行幾步,就是傅家獨立廚房。蕭瀟走過去的時候,有一隻不知名的小鳥正站在廚房屋簷上,滴溜溜的轉著黑眼珠,很喜人。

她對生來能飛的小動物,通常都會有一種莫名的好感。

之前周曼文對溫月華說,傅寒聲早起床了,跑步回來,問了早餐菜色,隨後去了廚房。

溫月華好奇道:“他去廚房幹什麼?”

周曼文笑:“怕是心血來潮,清早喝慣牛奶的人,忽然說要喝果汁,自個兒現榨去了。”

談話聲傳進蕭瀟耳中,她轉眸看著客廳懸掛的名人字畫,彷彿那些字句攫住了她所有的目光。

原本來廚房的那個人應該是溫月華,但蕭瀟開了口,她在心裡嘆了一口氣,他能記得她的不喜,這份用心,不論真假,縱使是為了她手中的股份,或是整個唐氏,她在此刻都深深的記下了。

蕭瀟進去的時候,沒跟傅寒聲打招呼,像是一縷煙飄了進來,廚師是傅家重金聘請過來的,早餐準備好之後,一直呆在廚房裡幫傅寒聲打下手。

廚師工作很簡單:洗水果。

蕭瀟接手,廚師笑了笑,離開廚房,去主樓餐廳幫忙去了。

清早廚房,陽光還不算太過明媚,從視窗溜進來,照得傅寒聲開始有了人煙氣,不再是遙立神壇的人了。

“檸檬給我。”

他背對著蕭瀟,並不知此刻廚房裡早已換了人。

那是一隻女人的手,白皙,柔軟,黃黃的檸檬在她掌心裡像是正在做著一場最繾綣的美夢。

傅寒聲怔了怔,屏息一瞬。

從他這個角度看過去,蕭瀟濃密鬆軟的長髮沒有經過怎麼打理,就那麼隨意的披散在胸前和肩上,垂眸看著桌案時,臉側飄了幾縷碎髮。

“添亂。”

傅寒聲說得慢,聲音裡卻多了一分笑意,蕭瀟似是沒聽到他的話,她的注意力在那些水果上……

那不是水果,是藝術品。

傅寒聲利用特殊刀具和刀法,將水果雕成立體花卉,點綴在甜羹上,外形格外好看。

蕭瀟有些意外。

這個成功男人,身高18cm,他有很英俊的外貌,修長的身形,縱使穿著休閒家居裝,依然為他完美的身材增添了不少魅力,況且……

“以前學過?”蕭瀟問。

傅寒聲接過檸檬,笑意濃,就連眼眸也深了,取出一把水果刀,利索的切著檸檬片,他告訴蕭瀟,他在國外求學生活,少年時期沒少打工,以前在西餐廳工作,所以偷學過,手藝馬馬虎虎。

這話,傅寒聲說得簡單,似是不願深談,蕭瀟也不追問,站在一旁很安靜,看著傅寒聲忙,很乖。

窗外,傅宅庭院草木蔥翠,蕭瀟先前看到的那只小鳥竟飛落在視窗處,嘰嘰喳喳的叫個不停,有點吵,但並不招人反感。

蕭瀟情緒波動雖然很細微,但傅寒聲察覺到了,喜歡小鳥?哪門子的怪愛好?

“喝喝看。”

傅寒聲遞了一杯水果羹給蕭瀟,自己則喝起了鮮榨果汁,喝了小半杯,見蕭瀟盯著杯子沒動靜,傅寒聲放下手中杯子,清理著廚房桌面,眼睛跟著蕭瀟的表情走。

其實,他的小妻子是沒有表情的,平時又言簡意賅,他說三句,她能回覆一句就不錯了,很多時候需要靠他猜。

那就猜猜吧!

她不動水果羹,是因為水果花雕得太好看?傅寒聲因為這個想法笑意微微,倒也不是他對自己的手藝太過自信,而是她的眼神太明了。

傅寒聲另外拿了一隻小勺子,舀了一朵水果花送到蕭瀟嘴邊,“張嘴。”(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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