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前面,臥倒的斑斕猛虎慵懶地撥動面前的土沙,不時發出低沉嗚聲。

羅浮與舒滕予對坐,雲淡風輕。

山下霧氣隨著清風而動,彩色毒瘴奔湧進了白霧之中,而後又很快退了出來。

世間塵囂如馬,時停時歇。

羅浮抬起手,用拇指摩擦手中的杯子,像是在思考舒滕予問題的答案。

三五個呼吸之後,飲一口山泉,放下杯子,笑著說道:“你是這片土地上唯一將武道修行到極限境界的人,我需要你……跨越極限。”

“修行自身,就是救天下?”舒滕予疑問之後抿起嘴唇,目光炯炯。

羅浮卻是燦爛而笑:“若是你有辦法踏出極限,我就有辦法讓世間武者人人皆可踏出極限,天下強盛之後,便不用擔心傾覆之危機。”

“聽起來很不可信。”舒滕予搖頭回答。

坦白地講,是完全不可信……舒滕予在寒潭山一戰之後便觸碰到了此世武道頂點,在這南犁群山之中的日日夜夜就算不刻意修行,功力也該有所增長,但實際上這位天下第一已經困頓蹉跎近十年無所寸進了。

突破世界極限是逆天,羅浮自己固然不可逆自己,但是世人逆天又談何容易。

聽見舒滕予所言,羅浮下嘴唇輕輕一收,下巴皺起來,認真地點了點頭。

不過什麼話也沒說。

此刻無言。

舒滕予看著羅浮,沉默了片刻,笑了起來:“不過,我覺得自己應該相信你。”

羅浮就像知道舒滕予的選擇,回以一個微笑,右手掌在木桌上輕輕撫過。

鐺啷啷一卷卷竹簡落到桌面上,每一卷上都刻寫有不同的名字。

《九陰真經》、《天魔策》、《明玉功》、《玄功要訣》、《燎原槍法》……全都是羅浮以自己的天道智慧結合腦海記憶所創出的武學經典,與原版一定有區別,但是每一部都是此界最頂尖的層次。

舒滕予看著羅浮這一手戲法似的動作,沒有驚訝,只是打量著桌上的竹簡,語氣平淡問道:“這是?”

羅浮抬起右手,食指輕輕敲在太陽穴附近的位置:

“我並不能超出侷限,但是你可以,這些都是參考,希望你可以借用這些參考,替我開闢出一條道路,帶領這個世界向前。”

舒滕予搖搖頭:“你錯了,我不是在替你開闢道路,我是在替天下開路。”

“為天下而行……”羅浮的話音頓了一下,“璧山竟同會麼?很抱歉。”

羅浮的道歉,是因為十年前的自己還只是一團懵懂意識,而且……就算自己可以做,也不會出手救助所謂正義之士,儘管他們是真正的理想主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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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滕予也不知道是聽懂了還是沒有,自然地搖了搖頭:“你不用抱歉。”

看著舒滕予有些疲倦的模樣,羅浮突然伸出三根手指,在他的面前晃了晃:“公平交易,你是為了天下而行,但也是受了我的委託,故此,我可以回答你三個問題。”

舒滕予的目光被羅浮的手指吸引,羅浮的聲音帶著些許誘惑:“在這片土地上,我能力範圍之內,你可以向我詢問任何問題……或者也可以向我提出要求,絕代佳人、萬頃財富、無上威權,也許我都可以幫助你。”

舒滕予目光中閃過一縷神采,腦海中是多年前愛人、友人的身影。

不過很快這縷神采又黯淡下去,舒滕予深深吸了一口氣問道:“天下的傾危之難,究竟因何而來?”

羅浮似乎猜到了他這個問題,緩緩陳述:“無盡鴻蒙世界盡是光怪陸離,禍星自北而來,馬蹄載著刀光,蹄印所到之處,戰火、殺戮將成為神州大陸永遠的印記。”

“自北而來、馬蹄踏處……”舒滕予思索之後,抬頭看向羅浮,“驍國?”

“不是,是更加遙遠的北方,”羅浮收回了一根手指,“這個問題我可以不算在其中,你還有兩個問題。”

舒滕予愣了一下,片刻思考,然後再度提問:

“那麼,天下真實的解救之法會是什麼?你不會告訴我只要我踏出武道極限,天下人就真的勘就極境了吧。”

“你很特別,智慧與魯鈍兩種特質同時存在於你的身上,”羅浮又收回一根手指,“從今日起,天下將會出現六個和你一樣特別的年輕人,我現在姑且稱他們為‘六韜’,他們會在這個世上歷經流離,最終成為能夠肩負時代的武者,他們是繼你之後的時代主角,我會引導他們成為神州的脊樑,守護這片土地……當然也包括挽救即將到來的危亡。”

“聽起來有一種讓人懷緬的熱血,”舒滕予笑了笑。

羅浮還豎著一根手指,看著面前微笑的舒滕予,臉上同樣掛著平和的笑意:“最後一個問題。”

不過這時候,舒滕予閉上眼輕輕搖頭:“我想把這最後一次權利保留,可以麼?”

“當然可以。”羅浮收回食指,放下手掌,站起身來,轉身信步向山下走去,沒有絲毫停留。

走到一半,羅浮停下腳步,留給舒滕予一個側臉:“之後有任何參考,我會寫信給你,同時我也可能會引導一些年輕人找到你,希望你願意給予一些幫助。”

“當然,我很願意。”舒滕予坐在屋門前,看著羅浮的背影。

“辛苦了。”羅浮說完最後話語,身影踏入朦朧霧氣之中。

這聲辛苦,不知是說給過去的舒滕予,還是將來的。

舒滕予站起身來,走來門前依舊慵懶臥倒的大老虎面前,一隻手撐地坐下,靠在它的身上躺起來。

老虎沒有什麼反應,只是繼續無聊撥弄面前的土沙。

舒滕予就這樣躺著,看向上方的天空。

一片雲飄來,很快又飄走。

————

是夜。

下弦月高懸,濃暗雲影遮蔽月光。

莊園裡充斥著濃郁的血腥味,散佈著不詳的氣氛。

橫七豎八的屍體倒落滿地,身上有刀傷、劍傷、或是別的什麼傷勢……總歸是致命的。

烏雲開,月光照影,庭院裡的植株被月光拉出一道道長影。

光影交織在滿地屍體上,詭譎、恐怖。

突然,庭院邊的井口發出些許響動,模樣狼狽的孩子從井中藉助著井繩爬了出來。

力量太小,手掌太稚嫩,他的掌心已經被井繩磨得血肉模糊。

手腳並用從井口爬出來,滿眼都是屍體。

這孩子咬破了嘴唇,沒有說話,只是飛快地跑向了庭院盡頭的大廳。

在他背後的圍牆上,羅浮無聲站立著。

羅浮背後是被雲影擋住一半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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