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針同樣注視著韻術麒的眼眸,表情冷淡地回望過去,一片空洞清明。

面對她的問題,做出開誠佈公的誠懇姿態,倒也不落下風。

無法有確切的指向,因為對於所謂的“雨晴珊的過去”不甚了解,所以該抓住什麼點,不會太明確,也就無法逼問。韻術麒既然能掌握局勢這麼久,也不是泛泛之輩,逼問也不會得到想要的結果,拖延著,模糊著。

如今的表態還算是好的結果了。還是由他領頭,去接觸她還未能接觸到的領域。姑且認為他迄今為止說出的資訊都是真實的,若是編造,一來記憶不深刻,容易前後脫節,而來編造新情節還需要額外的腦力,得不償失,反正她什麼也不清楚,無處求證,能夠依賴的也只有他的言語罷了。

還是被動著。但不急,也不需要不安。

精神層面,她有足夠多的時間自省,也只願按照自己的方式解讀和儲存,被誤導的可能性不算很大。思想上的獨立是必須的,這是完全個人化的東西,不需要什麼教導,天生就會形成的。

物質層面,繼續仰仗著韻術麒全方位的支援也無妨,除非什麼時候韻術麒提出要收回去再做考慮。

人身安全……

在韻術麒疏於監控的這大半個月,在湖秋沙所謂的監督下,她基本上鞏固了基礎,實現了對自身魔力的初步掌控。

若是估算無誤,現在的她,相當於處在小魔女等級。看起來是魔女中最低的等級,在人間行走,已是可以不畏一般的人類勢力了。

區區一個韻術麒……怎麼看都是普普通通的人類模樣,更談不上造成威脅。

不是自信過頭自負了,而是,根本就不值得考量。

不論什麼時候,她所擁有的力量,都是無法也無須與韻術麒相比較的。根本就身處在不同的體系裡。

既然無從產生畏懼,又何必瞻前顧後惶惶不寧?

於是她沒有應聲。關於選擇,彼此心知肚明。

這是必然的事。不揭露過去,那麼,未來也無意義,只是苟延殘喘罷了,姑且活著。

韻術麒從她的眼神中也明白了,便是嘆息,收斂心神,有些悵惘:“除了這個,還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吃穿用度,這些都不用擔心才對。

只是為了從他口中敲出過往……赤裸裸的利用了,毫不顧忌他會作何想。

只是為了達成某種目的,不會顧及什麼手段工具途徑……只是自己活著,為了讓自己活著,不必期望著被她利用後會生出些許感激,距離親近。無法真正靠近,她的世界只有她一人,自矜著,冷漠著。

偏生無法對她置氣……她似乎吃準了他會對她好,傲氣地在一開始就說明了,她不屑於知道他的目的,讓他藏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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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不見的就不必心煩。

想要看見的會自己去挖掘。

正如對“雨晴珊”忽而疏遠忽而靠近的態度。

這般不惜表現出強烈的意圖,願意被他拿捏的姿態,也要得到雨晴珊的過去……意味著什麼呢?若是傻傻的就以為,是真正認同了雨晴珊的身份,從而去考慮身邊的事和自己的態度,未免過分天真。

但怎樣都好……漸漸把她帶進來了,不論作何想。

她的目的,不甚了解。那自己呢?

韻術麒自嘲地勾勾唇角,卻也沒再專注精神盯著她。除了關鍵的事情上,其餘都無關緊要,也

不必每時每刻緊繃著精神,他也是會累的。她也不是會斤斤計較的性子……自問已經掌握了不少了,關於她這個人。長足的進步。

枯針沉默了好一會兒,似乎在斟酌該說什麼:“嗯……”

一次只解決一件事,便可以心無旁騖地著力去做。現階段想要攻破的就是韻術麒緊閉的嘴,一時間竟是想不出還有什麼事能夠與他相談。

沉吟許久,才氣息虛浮地問出:“你最近,在做什麼?”

枯針入學後,兩人也是差不多的作息,在屋子或飯堂裡共處的時間與以往相差不大。不過這大半個月裡,每天雖然還是能看見韻術麒,但基本上就是匆匆一面,例如她剛起床從房間出來,韻術麒的身影便是迅速穿過客廳出門去了。

樂於減少不得不與之相對的時間,更多自己的時間,做自己想做的事,比如練習魔力……但是,這般忙碌的模樣,太可疑了。為什麼?

不想絞盡腦汁只為了維繫沒什麼必要的所謂感情,於是突然這麼想到了,就這麼問了,沒有過多思考。

韻術麒是全身重量靠在沙發上的姿態,以為稍稍卸下重擔得以休息片刻,倏然聽此言,不曾預料,竟是微微愣住了。

她若是懶得應付自己這近乎結束話題的問話也就罷了……問他?

她只是隔著半米的距離,在沙發上另一端望著他,純良的不帶一絲情緒的眼神。

“考試,很多啊……”韻術麒這樣嘆氣,搖搖頭,表現出一個快要被沉重學業壓垮的學生的模樣,一邊為自己做不完的卷子所憂心,一邊不忘表達對她的包容,“你不需要在學業上努力也可以,認真投入學習實在有些痛苦。”

枯針自然不會糾結於證實是否真的考試很多。理由未免無趣。

既然他不願細說,也就作罷。漸漸地容忍自己做一些無意義的事,比如此等社交。

面子嗎?談話的完整性,你來我往……搪塞敷衍了便是。表面上的和和美美。

應允之事,確定下來,便好。其餘還是端著跟之前一樣的態度,不需要做什麼調整。

她頷首表示明白了,抓起梳子,便起身回房間。

一點也不留戀,也不收拾一下桌面的紙巾堆……

韻術麒苦笑,還是自己收拾了。

允許她有些小脾氣小任性,整體局面還在控制中,細節也就無須介懷。還沒到尖銳不可消停地矛盾出現的時候,其樂融融。

關上房門,又是自己的一片空間。

不用刻意閉眸屏息,也能夠覺察到平和愜意地等待著她結束會話的妖族尊王的氣息。

“終於有些進展了。”枯針輕嘆,依牆站著,對不請自來的這位影尊也沒什麼感想,只是對方才與韻術麒的對峙的總結。

湖秋沙瞅著她臉色流露出的淡淡疲憊,眸光幽亮:“我得道一聲‘辛苦了’麼?按照你的期望,他只不過是小小的松了口,甚至可以隨時再閉上。”

“人類是複雜的生物。”她眉間煩悶,“我知道的。我只是想不明白,倘若雨晴珊這個人真的存在……鬧出再大風風雨雨的人物,終究不過只是人類之軀,有什麼值得遮掩?何況一直聽描述,還是掀不起什麼風浪的怯弱女生,放眼人類群體,多如牛毛。”

“放置在大的群體之中,自然是沒什麼出奇的。但是於特定的個人而言,意義就不一樣了。”

湖秋沙站在窗邊,稍稍拉開一點

兒窗簾,兩位都可從這縫隙中,看見外面來來往往行走的人。毫不出奇的面孔和身材,傳這一樣的衣服,彼此之間幾乎毫無辨識度。

“從這些人類身上,你能看見什麼?根本不會去在意,因為這些人於你而言沒有關係,自然不值得注意。可若是,其中夾了一個韻術麒呢?”

枯針微微凝神,坦白道:“注意會落在他身上,提高警惕。”

“你覺得不得不與之打交道,他於你而言有價值,那麼便會生出在意,他於你的分量,便從普通大眾中凸顯出來了,即使,他依然是個‘普通’人類。”

湖秋沙娓娓道來:“可曾聽聞人類有句俗話,所謂的‘情人眼裡出西施’?一旦覺著人群中某個人於你而言有著不可替代的價值,那麼,他便是特別的,哪怕只是對你來說的特別。特別得,不得不改變對他的態度,對他倍加注意,使得這個人,越發的不同,而你也相信這一點。”

再引回來雨晴珊的話題:“人雖然要與很多人打交道,但是會有那麼一些人,在某些特定時候,眼裡、心裡,都只有一個人的。一個人的影響力完全蓋住了其他人,對其他人不再感興趣,無限地放大某些感覺,忽略另外一些。雨晴珊之於韻術麒,或許便是這麼特別的一人。他對雨晴珊持有任何態度,都是正常的,也必然是獨特的。”

枯針漸漸明了:“正是因為韻術麒對雨晴珊的重視、特殊對待,才使得,三緘其口?即使她的事在其他人眼中並不算得了什麼……”

不以為特別,所以沒有放置什麼注意,遺忘起來更是乾脆。

到頭來,掌握更多資訊的,果然還是只有韻術麒本人。

枯針頭痛著,又聽見湖秋沙風涼話般的建議:“你已經重拾你的身份和力量,雨晴珊是不是人類、是不是存在過、經歷過什麼,不去理會也行,幫我把魔藥煉好,就再沒有麻煩事了。”

她抬眸瞪了他一眼,明媚如春水的杏眸含著微微嬌嗔:“雨晴珊這個人,或者單純說這個名字,已經糾纏我很久了,對我來說已經產生了聯絡,必須做個了斷。既然已經冒犯了我,就要把她查清楚,不論她是誰。”

她沒有說的是,那個神秘的聲音,濃霧中的少女,究竟是怎麼回事……她不得不弄清楚。

一件事已經開始朝著終點進發,斷然沒有中途改道的理由。

結果不可知會對她產生什麼影響。但是存在影響的可能,就不可假裝事情不存在而離開。

她還需要時間融合新獲得的資訊和力量,她的處境……她可不是風風火火的莽撞之輩,要從事情脫身也要徐徐圖之,只是為了自己舒坦些。

好奇……也是一個原因,不可否認。越是遮掩著藏匿著,就越想要刨根問底,哪怕會破壞得面目全非。

更重要的是——她還不清楚自己為何會在這裡。

這裡是人間,偏僻的美林學院。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與她有關的資訊?

沒有過去,簡直就是矇在鼓裡,被迫走進迷宮,全部都要一點一點靠著自己去探索。

當然湖秋沙也是不可小覷的助力……但他也沒實際做出什麼改變,安靜地作壁上觀,看著自己痛苦鬱悶掙扎歇斯底里,高抬貴手指點一二,偏偏她還什麼都對他做不了。

和湖秋沙再談了談韻術麒那看似威脅警告的言語,分析一番可能存在的風險,以異族的視角爽快地決策,便也就結束美滿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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