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大火

陳矩一大早就往皇宮去了,因為昨日,妖書案的真兇找到了,他要把這件事稟報皇上。

為什麼不在早朝上,由刑部尚書蕭大亨親自說呢,因為神宗已經十多年沒上朝了。

想到這,陳矩嘆了一口氣。

陳矩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不是因為他多會阿諛奉承,也不是他有多聰明,更不是他有皇上這個大靠山。

是因為他堅持他認為的公正與秩序,因為有了這份正義,所以他查明了之前很多的冤假錯案,也照顧了很多受委屈的犯人,所以他才被委任東廠總管,在之前,沈一貫也曾找過他,請他幫忙陷害郭正域,被他一口回絕了。

在他看來,皇上是不符合一個明君的要求的,皇上大肆收刮民脂民膏,貪圖享樂,又是十多年不上朝……

他開始懷念起那個年輕時候的皇上,那時他聰明果敢,的確是想好好治理天下的。

但是,雖然皇上現在看上去是這樣的昏庸,但是並沒有一個人敢出來造反,也沒有奸臣獨裁壟權。相反,雖然現在朝中分為幾個黨派,可是他們之中卻好像有一種平衡,誰也不能壓誰一頭。陳矩暗暗感到其實皇上什麼都知道,只是在暗中的看著一切,好像什麼都瞞不過皇上的。

所以他現在很緊張。

可是他還是邁進了門,因為他心中的正義。

“臣陳矩拜見皇上。”他跪了下去。

“起來吧,一大早上什麼事啊?”

陳矩起身,終於見到了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臉。

神宗的臉很方正,有一種華貴之氣。他眼睛常常眯著,雖有帝王藐視一切的氣概,卻又顯得有些慵懶。

“回皇上,妖書案查清了。”

“怎麼回事啊?說來聽聽。”神宗直起了身。

“犯人是順天府生員,名叫曒生光。”

“他一個生員,為何敢妄議朝廷之事?你們真的查清楚了?”

陳矩的身體有些顫抖,“曒生光雖是生員,但其實是個無賴,常常捕風捉影,寫些敲詐信勒索官員,以此發財。不久前他曾寫過內容類似妖書的敲詐信給鄭貴妃的父親。”

“那封信的內容,你知道嗎?”

“臣不敢說。”

神宗掙開了眼睛,“你說。”

陳矩瞄了一眼皇上,“信的內容與妖書含義差不多,只是其中有一句:鄭主乘黃屋。”

神宗捏緊了拳頭,臉上也有些扭曲“那,國丈是怎麼處理的?”

“國丈怎能讓此般小人得了勢,便叫人打了他一頓,也因此曒生光便記恨上了國丈,所以便寫出妖書,各處分發,做得如此大案。”

神宗好像恢復了一些,又眯上了眼睛,“既然這樣,那該怎麼處理,你們依律看著辦吧!”

陳矩很吃驚,他沒有想到,皇上竟沒有多問一句。他知道,他已不必再待下去了。

“臣告退。”

望著陳矩遠去的身影,神宗搖了搖頭,他其實知道,曒生光未必是真的犯人。

可是如果讓這個案子再繼續發展下去的話,很可能沈鯉,沈一貫兩黨之間便會激起更大的爭鬥,到時候不好收拾,攪得他也心煩。

人生不就是應該享樂嗎,更何況他現在是皇上呢。

他見過了太多的鬥爭,他真的很累了。

他輕輕閉上了眼睛。

與此同時,在皇宮外,還有個人也同樣感到很累。

“所以說,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徐雲野問道。

方天成喝了一大口酒,“我敢打賭,曒生光絕對不是真的犯人。”

“從他那能問出張翼飛的訊息嗎?”

方天成把臉埋在兩臂裡,不再說話。

徐雲野把酒喝光,站起身,起身準備離去。

“徐兄,你要去哪?”

“既然從那個曒生光那問不到我想找的人,那我就自己去找。”

“抱歉了,我讓你白等了。”

“你又何必道歉呢,這本來就是我自己的事。”

方天成站起身,拉住了徐雲野,“這事兒還沒結束呢,作為一個捕快,我決不允許讓真正的犯人逃出法網。”

“你打算怎麼做?”

“今天晚上你和我去趙士禎家問個明白。”

夜晚到的很快,徐雲野和方天成先找了個離趙士禎府上很近的酒店。等待恰當的時間。

“徐兄,為什麼你一點酒都不喝?你是很愛酒的不是嗎?”

“不錯,我是很喜歡喝酒,可是要做事之前我是滴酒不沾的,酒會影響我的判斷力,我的精神。如果不能保持全神貫注的話,那麼揮刀會變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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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成聽得這話,也放下酒杯,是的,酒是消遣的佳飲,無論是喜是悲,你都可以喝酒,除了幹正事的時候。

“如果你找到了張翼飛,你會怎麼做?”

“不知道。”

方天成道:“如果我要把張翼飛緝拿歸案,你會同意嗎?”

“不知道。”

方天成還想問些什麼,突然街道上傳來一聲巨響。

外面有人喊道:“快救火,趙舍人的宅子著火了!”

方天成不敢相信,追了出去,一把拉住那人,“是哪個趙舍人?”

“還有哪個?就是趙士禎趙舍人。”

方天成遠遠看去,趙士禎宅子的方向正升起濃煙。

他來不及想,甚至來不及叫徐雲野,立刻施展輕功直奔火場。

趙士禎的宅子不算大,可當他到現場時,還是不敢相信。

也許是趙士禎家中火藥很多的緣故,火災直接引起了爆炸。連周圍鄰居的房子也不能倖免,而風助火勢,大火直接燒了一條街。街坊紛紛出來救火,可是那烈焰好像一張巨手,肆意的伸展它的爪子,哪個敢上前?剛潑下的水立刻就被蒸發,絲毫不能削減火勢。

有的人還被困在家中,有的人硬要想進去拿出值錢的東西,有的人拿起瓢盆一趟趟地奔向火場。一時間哭喊聲,呼救聲,潑水聲,亂在一起。傷者,救火者,看熱鬧者,湊成一團。

可是那火焰好像一條巨龍,沿著房頂狂舞,每一次抖動便掉下幾塊帶火的瓦片,就像一場火雨,好像降下的天罰,砸向可憐的人類。烈火如魔鬼一樣獰笑著,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又把那漆黑的蒼穹染成了邪惡的橘紅。

此刻,方天成看著眼前的場景,只想到一個詞。

地獄。

可現在的他即使是地獄也要闖。

他攔住一個救火的人,“請問,趙舍人出來了嗎?”

那人搖搖頭,“他家是火災的中心,恐怕……”

方天成便直接向趙士禎的宅子衝進去,他知道有些事是他必須要做的。

就像十年前他一樣義無反顧地衝了上去。

那時他才十二歲。

他的故鄉在一個小山村,如果沒有那天的變故,他也許還是個農民。每天中著家裡的薄田,累了,就唱山歌。

那天,山賊進了村。

那天就好像今天,一樣的煉獄場景。

山賊當著他的面殺了他的父母。

也許是憤怒,他衝向了那個手持利刃的獰笑的歹徒,卻被一腳踢開,好像斷了幾根肋骨,他只記得很痛。

當山賊的刀舉起來時,他閉上了雙眼。

可是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衝上去。

他等待著刀劈下來,可是並沒有。

“你沒事吧。”一個聲音叫醒了他。

他睜開了眼,一張堅毅的,有著一個刀疤的臉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是白雙,鐵指神捕。他奉命來拘捕山賊。

那時,他知道,一切都結束了。他撲進了白雙的懷中,痛哭起來。

從此,他成了白雙的徒弟,成了一名捕快。

從那天起,他便有了一個夢想。那就是消滅一切違背法律的歹徒。

所以,他無法接受,案犯的真兇逍遙法外。

於是,他又一次衝了上去。

宅子已經面目全非了,方天成四處尋找,大聲喊叫,希望能找到個活人。

可惜並沒有,隨著著火的牆壁一片片剝落,他終於在一片廢墟的內廳見到了趙士禎的屍體。

屍體已經炭黑,只是還能看出趙士禎死前的猙獰。

他用了一下午想見到趙士禎時,該問什麼,怎樣才能從他口中撬出訊息。

可是在一切都白想了,趙士禎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著名的火器專家,優秀的書法家,朝廷的中書舍人,妖書案可能的真兇,現在幾乎要化為灰燼。

方天成嘆了口氣,突然,他想到了一個問題。

為什麼趙士禎家突然會起火?

火,會燒盡一切,包括秘密。

現在,他堅信趙士禎就是妖書案的真兇。

為了避免牽連出更多的人,所以他必須死。

那麼是誰放的火呢?

正當他在思考時,一聲響聲,伴隨著一道火光,他倒下了。

劇痛,好像肋骨斷了。

方天成咬著牙,他已站不起來。

摸著被燒焦的傷口,他猛地想起來,是迅雷銃。他曾見過這個由趙士禎研發的火槍。當時打得是靶子,現在是他。

一個黑影一步步走來。

“第一次用這東西,我還不太熟練。”

方天成看向那個影子。

影子一身的漆黑,戴著黑色的面具,不知是沾上了他的血,還是被火光對映,面具微微有些發紅。

“不過,我不會再失手了。”影子說道。

“你,是誰?”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誰,你只需知道你馬上要死了,只因為你的多管閒事。”影子舉起了槍。

方天成笑了,“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是張翼飛。”

影子愣了一下,脫下了面罩,一雙銳利的眼,一副鷹鉤鼻子,十分的果敢。

他就是張翼飛,白蓮十三太保排行第九。輕功天下第一的“穿雲雁”。

“你很聰明,可這份聰明卻害了你。”

方天成道:“很好,你的出現至少證明了一件事。”

“什麼?”

“我的推理,全部正確。趙士禎就是寫妖書的人,而你就是發妖書的人。”

張翼飛握緊了手中的槍,“不錯,可如今,你卻要死了。我沒用我的武功,當明天人們發現你的屍體時,也不會想到我。”

方天成知道,這一次可能真的結束了。

好像他每一次不顧一切時,結果都不好。

他再一次閉上了雙眼。

堅持自己的選擇,究竟是正確還是錯誤?

沒有人能說出答案。

可能如果你成功了,那就是對的,如果你失敗了,那就是錯的。

槍聲響了,在那一瞬間,方天成知道自己死定了。

可是,如果有重來的機會。他還是會衝進去。

但是,在槍聲響起的一瞬間,又有一聲金屬的碰撞聲。

方天成張開了眼睛,他沒有死。

他轉過頭,一把刀插在地上,而張翼飛的槍被震出去好遠。

他回過頭,一陣熟悉的聲音傳來。“你,沒事吧。”

是徐雲野。

快刀徐雲野。

那一刻,方天成知道自己又一次活了下來。

堅持自己的選擇也許很艱難,但一定是正確的。

因為人,一定要有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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