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二刀與刀(下)

看著眼前那個讓自己苦苦追尋了許久,卻依舊沒有任何線索的男人就這樣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即便是韋三娘也還是無法掩飾自己臉上的驚恐。

為什麼,徐雲野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又是為什麼,能夠讓這樣一個已經無法使用武功的人還敢直面自己?現在的韋三娘根本想不通這一切,可她卻也知道,現在根本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可不知為何,韋三娘的視線卻始終無法從徐雲野的身上移開,她忍不住上下打量起這個名動武林的天下第一快刀。也忍不住那發自於內心的驚歎。

現在的徐雲野,早就沒有當初在桂花樓時,風姿颯爽的姿態,反而更多填了些窘迫與狼狽。

他的衣服不再潔白無瑕,他的鬍鬚不再乾淨整潔,他的身體也不再像去過一樣挺拔。可無論徐雲野變了多少,他的雙眼,永遠都是那樣飽含熱情。

而瞬間,韋三娘也似乎想通了問題的答案,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著這樣一個,無論承擔了多少的痛苦,無論遭受了多少的磨難,也依舊有著一雙這樣的眼睛的話,那麼或許天下,就沒有他無法做到的事情。

可在驚歎之餘,韋三娘卻也同樣感到了一絲不屑。因為她清楚,只要徐雲野還是一個男人,就依舊無法從她那溫柔而兇險的懷抱中逃脫。

所以,她也不禁稍稍收斂了一些驚訝,毫不困難的做出一副可以迷倒任何男人的笑容,向著徐雲野緩緩道:

“我沒有想到,你居然真的敢出現在我的面前。”

可徐雲野卻似乎像是完全沒有聽見韋三娘的話一般,他徑直走向了劉才的屍體,探了探他的鼻息,無奈的嘆了口氣道:

“我不明白,無論你們想要做什麼,都必須要牽扯一些無辜的人嗎?”

韋三娘鄙夷的看了一眼劉才那死前醜陋的表情,又笑了笑道:

“徐大俠,你也是江湖人,難道有關於這些事情,還需要我多說嗎?”

徐雲野站起身道,“我要是真的明白,也許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了。”

聽見這話,韋三娘不禁怔了怔,可她隨即便又開口道:

“徐大俠,你是真的不懂?還是在裝糊塗呢?”

徐雲野苦笑著搖了搖頭,“真懂也好,裝糊塗也罷,反正現在,咱們就已經是敵人了,而且是你死我活的敵人。”

韋三娘道,“但這,你根本怪不了別人,因為江湖上的爭鬥,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不是嗎?”

“可你們應該針對的,是我,而絕不是那些無辜的人!”

說罷,徐雲野的眼神突然又鋒利了一些,直直看向了韋三娘。

可韋三娘的表情,卻並沒有多少變化,她笑著走到了徐雲野的身邊,又道:

“看來,你還真的不懂,徐大俠,你應該知道,一旦雙方彼此站到了對立的位置,那麼無論是什麼狠毒的計策,無論是什麼下三濫的手段,都不應該成為受到譴責的理由。真正該自責的,是那些即使到了懸崖邊上,還畏手畏腳的人。”

徐雲野聽見韋三娘的詭辯,無奈的搖了搖頭道:

“這些東西,我都不想明白,也不會明白。所以,我們也依舊是敵人。”

“可敵人,有的時候,也可以變為朋友,不是嗎?”

韋三娘的話,讓徐雲野不禁皺了皺眉,可隨即,他便又岔開話題道:

“你能來找我,這說明,金門道人已經知道了老塘鵝和屠健的死訊?”

韋三娘點點頭道,“不錯,金門道人讓我來的目的,就是殺掉你。因為現在的你,已經成為了我們最大的隱患!”

徐雲野突然笑了笑,“沒想到,哪怕是現在的徐某,也依舊還是會遭人的嫉恨。”

韋三娘道,“這其實沒什麼好奇怪的,無論你現在究竟有沒有武功,你都還是徐雲野,而只要你一天存在於這個世上,便總會有嫉恨你的人。”

徐雲野抬起了頭,看向了韋三娘。

“聽你的這話,似乎你很懂我?”

韋三娘微笑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想要擊敗你,也就必須要瞭解你,對嗎?”

“那你就說說,我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韋三娘輕輕坐到了床邊,緩緩道:

“徐雲野,男,四十歲,獨身,身為白蓮教的六太保,天下第一的快刀。現任白蓮教教主蕭易鼎最得力的幫手。性孤僻,寡言語,對待敵人毫不手軟,可對待兄弟卻是重情重義。甚至曾經為了自己的結義兄弟,戰勝了滿堂春施韜,硬闖少林,還擊敗了天下五大劍聖之一的玉劍君子。我說的沒錯吧?”

徐雲野聽完了這段講述,突然苦笑了幾下,又搖搖頭道:

“也許吧,有的時候,連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樣的人。”

說罷,徐雲野竟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依靠著牆壁,輕輕閉上了眼睛。

而不知為何,當韋三娘看見了現在的徐雲野時,眼中的神色竟也稍稍變化了一些。

“是啊,人往往能夠看得清別人,卻總是無法看清自己。”

徐雲野笑了笑,“可我不光看不清自己,還看不清你。”

“我?”

“對,我實在是不明白,你為什麼要做這麼多事情。我記得你是僮人,對吧?”

韋三娘點了點頭道,“不錯,我出生在百越,從小生活在僮鄉,現如今,也是僮人的領袖。”

徐雲野嘆了口氣道,“那麼,你為什麼要幫助金門道人,插手中原的事情呢?白蓮教和名門正派的爭鬥跟你本沒有關係。”

韋三娘道,“其實,你說的不錯,本來我們僮人,是不該牽扯到這件事情中的,可為了我的部落和族人,我並沒有太多選擇。”

“我不明白。”

“我們僮人,已經龜縮在蠻荒之地太久了,也受盡了漢人的歧視。而這麼多年過去,我想也該輪到我們翻身的時候了。”

“幫助金門道人,就可以達成你的願望?”

韋三娘笑了笑,“不錯,如果可以除掉白蓮教,得到你們手下的產業與勢力,那麼藉著這個機會,我們僮人便可以走出山林,正式的邁進文明的社會。所以,我選擇幫助金門道人,不是因為我和他的交情有多麼深,這一切都只不過是為了我的族人。”

可聽完這些,徐雲野卻突然大笑起來。

“你,你笑什麼?”韋三娘不禁疑惑的問道。

徐雲野搖搖頭道,“看來你沒有聽懂我的意思,我是在問你,而不是問你的族人。”

“什麼意思?”

徐雲野頓了頓,又道:

“我雖然生在中原,卻也常常聽聞,僮人韋三娘的名號。據說她不僅僅是一個美人,更是一個奇女子。由於她從小便練就了一身特殊的毒功,可以百毒不侵,而更加駭人聽聞的是,她的這身毒功,需要靠吃食處男的鮮血才可保持。”

聽見這話,韋三娘不禁有些發怒,可隨機她又露出一副笑臉道:

“徐大俠,你剛剛說,你看不懂我,可現在看來,你不是很懂嗎?”

“不,我還是不懂你。但至少,我認為你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可為什麼這樣聰明的你,還會犯下這樣大的失誤呢?”

韋三娘皺了皺眉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

徐雲野笑著道,“我的意思是,當初在桂花樓的時候,你為什麼沒有直接殺了我?你當時,明明是有機會的。”

韋三娘先是一怔,可隨機便又笑了笑道:

“怎麼,我沒有選擇殺你,你不僅不感謝我,還要怪我不成?”

徐雲野點點頭道,“關於這件事,似乎我還真的應該謝謝你,因為如果我死了,我就無法達成我想要去做的事情。”

韋三娘輕輕一笑,道:

“其實,你根本沒必要謝我,當初的我,不過是犯了一個錯誤,否則你現在就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可徐雲野卻搖搖頭道,“不,至少那時你不會殺我,更從來沒有想過殺我。”

“為什麼?”

徐雲野道,“因為,你想要留住我的命,讓我可以有能力,來對付金門道人,而等到我們兩敗俱傷的時候,最大的受益者,就只有你,和你的族人了!”

聽見這話,韋三娘不禁大驚失色,可隨即她便再次恢復平靜道:

“現在,我才終於明白,徐雲野為什麼是徐雲野了。沒想到,連我的這點小心思,都完全被你看在了眼裡。”

徐雲野苦笑道,“其實這也沒什麼,雖說徐某是個不成器的人,但好在我還有幾個優秀的朋友,這些分析問題的手段,也都是他教給我的。”

韋三娘看著眼前的徐雲野,足足沉默良久,又忽然緩緩走到了他的身邊。

“但是,徐大俠,雖然你分析的不錯,可這也並非是我全部的理由。”

“是嗎?那我還真的就想不出來了。”

突然,韋三娘的面容,又變得嬌媚無比,她雙眼脈脈含情,似乎要勾出人的魂魄來。

“我不殺你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我捨不得殺你。”

徐雲野感受眼前的韋三娘紅唇中輕輕吐出的香氣,卻又不禁大笑起來。

“這,這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漸漸的,韋三娘的雙手,已經撫摸上了徐雲野的臉頰,她的髮梢,也刮蹭上了徐雲野的鼻尖。

“徐雲野,說實話,我韋三娘一生見過不少男人,可像你這樣的,我還是第一次遇見。”

說罷,韋三娘突然停下了手,又再次看向徐雲野道:

“你說過,我是個美人,那麼你認為,我美嗎?”

徐雲野沉默了許久,又長長呼出一口氣道:

“美。”

韋三娘輕輕一笑,撩起自己的秀髮,站起身來,在徐雲野的身前轉了一圈。

“是真的嗎?”

“是,只不過,我覺得這身漢人的衣服,並不適合你。”

“那好,既然你不喜歡,那我就脫了它。”

說罷,韋三娘的玉手便慢慢移到了自己的釦子之上,而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韋三娘身上的長裙,也瞬間滑落。

此時此刻,在月光的照耀下,韋三娘的身體,宛如一塊美玉一樣潔白。雖然她已經四十歲,可由於天生毒功的作用,她的軀體,竟還依舊散發著青春的香味。那每一道弧線,每一處光澤,都像是無比精美的藝術品一般,無時無刻不在透露著女人最美妙的風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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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緊接著,那具身體,就貼緊了徐雲野堅實的胸膛。

“徐雲野,我知道,你已經太累了,你需要一個女人,而我,也需要你。”

即使是生性堅毅的徐雲野,面對如此誘惑的身體,也很難把持自己的理智。可他卻依舊緊閉著雙眼,刻意的迴避著那一抹柔情。

“來吧,徐雲野,讓我們忘了那些不開心的事情。相信我,我可以讓你快樂起來。”

而終於,在那如同醇釀的芬芳下,徐雲野也漸漸張開了自己的手臂,擁抱住了懷中溫熱的身體,也輕輕閉上了自己的雙眼。畢竟,他真的太累了。

可他卻不會知道,他懷中的韋三娘,正用著一陣邪惡的笑容,緊緊凝視著自己的臉龐,而她的手腕上,也忽然出現了那只血紅色的毒蠍。

難道,韋三娘真的愛上了徐雲野嗎?或許,徐雲野的確是一個優秀的男人,也的確很讓韋三娘欣賞。甚至如果可能的話,她並不介意同徐雲野發生一段感情。可她也明白,這是不可能的。

最初她沒有選擇殺死徐雲野,正是為了讓他去制衡金門道人,可經過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已經開始讓韋三娘明白,徐雲野絕非是一個可以被她玩弄在掌心的人,而如果這樣,那麼她便不會讓這種情況繼續發生下去。她所選擇的辦法,也就只剩了一個,那就是斬草除根!

而她同樣也知道,徐雲野是一個男人,而且是一個寂寞的,疲憊的男人,那麼,這樣的徐雲野,就無法抵擋她那致命的溫柔!

想到這裡,韋三娘不禁笑得更放肆了一些,看著毒蠍緩緩爬上徐雲野的手臂,她已經知道,這個名滿天下的第一刀客,即將就要死在自己的手中!

可突然,她的笑容卻又再一次的凝固了,因為她已經看見,徐雲野睜開了眼睛。而他那把殺人不沾血的刀,也狠狠的刺在了毒蠍的身子之上!

“你曾經放了我一次,所以這一次,我也放你一回!”

看著眼前如同他的刀一樣鋒利的徐雲野,韋三娘已經完全驚呆在了原地,因為她根本就想不清楚,徐雲野究竟是怎樣擺脫她的誘惑的!

其實,這個道理很簡單。那就是徐雲野本就是一個從不會被誘惑麻痺的人。

既然他的心中,還有著未完成的事業,那麼在那件事情完成之前,他也絕不會再次迷惘!

此刻的徐雲野,已經站直了自己的身子,他輕輕一甩刀柄,將刀尖上的毒蠍一把摔在了地上,又狠狠的將它踏成粉末!

而那把刀,也移動到了韋三娘的咽喉之上。

“把你毒針的解藥交給我,我就放你走!”

韋三娘看著眼前高大的徐雲野,整個人卻依舊還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為什麼?為什麼?”

徐雲野眉頭一皺,又不禁將刀尖逼近了一些。

“交給我!”

可突然,韋三娘似乎像是發了瘋一般,拼命的哀嚎了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你能夠清醒過來!這可是你說的,我很美不是嗎?為什麼你不願意接受我!”

徐雲野長嘆一聲,搖搖頭道:

“那是因為,我根本就沒有被你蠱惑,韋三娘,雖然你的確很美,可你的心,卻讓我噁心!”

聽見了徐雲野的話,韋三娘已經完全喪失了自我,而她那整整四十年間所產生了強烈的優越感,也瞬間如同她的毒蠍一般粉碎。

“哈哈哈,你說我,噁心?徐雲野,你說我噁心!”

“那我就讓你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噁心,徐雲野,告訴你,你想要的解藥,這輩子你也永遠別想得到!”

說罷,韋三娘竟忽然用纖細的脖頸,直接撞上了徐雲野的刀鋒,而那如同毒蠍般狠辣,卻如仙子般美麗的女人,也瞬間香消玉殞!

徐雲野見到此景,頓時大驚,他俯下身來,翻找著韋三娘的衣物,可卻沒有發現任何類似於解藥的東西。

而終於,由於失望與疲憊,他的身子也再一次癱倒在了地上。

月光,灑在了徐雲野滿是鬍鬚的臉上,卻照不亮他的內心。他沒能救出嶽沛萍,揹負了許許多多的罵名,更是武功盡失,落魄潦倒。而現在,他更是失去了恢復武功的唯一機會!

難道,自己就要這樣,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去完成自己的使命嗎?可如果自己沒有武功,又怎麼能救出嶽沛萍呢?

天下之大,卻已經沒有徐雲野可以去的地方。江湖雖遠,可卻沒有一處,能過夠讓徐雲野安心。

月光之下,疲憊不堪,如同行屍走肉般的徐雲野,已經在此踏上了他的征程,可這條看似永遠也走不到盡頭的路,究竟能不能有迎來終點的那一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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