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五)
“早上好,抱歉來晚了!”
在車站大樓二樓的咖啡店等了一會兒後先到場的,是星花的責編。因為有緊急會議,志邊裡會晚一些到。
“我是久堂順!今天請多多指教!天,啊不,太宰先生在此監督讓我不勝惶恐!”
是個非常有精神的年輕編輯。剛一到場,他就喝下大量運動飲料。看起來宛如年輕的酒穴室長重現。
“對了對了,星花老師!‘擅長H’第二卷第二十一稿我已經看過了!詳細內容我們之後在細聊!”
“二,二十一……?”
“還不夠!我覺得還能變得更好!要繼續改進!星花老師的能力不止於此!新人作家無論何時何地都要全力以赴!絕不放棄!帶著不成功便成仁的氣勢上吧!”
……容我訂正一下。就是住院前的室長的再現好麼。他會不會是克隆技術的集大成者啊。
帶著異常的熱情和善意的話語透出的,是絕不容許妥協的氣息。
星花連日削減睡眠時間,甚至暫停了個人課程來全力處理原稿的最大原因,大概就是他把。
“那個,這實在是……”
我瞥了我的學生一眼,
“好的!我還能繼續努力!我能變得更強!我的能力不止於此!我隨時隨地都是最強無敵的!是的我可以!我會拼死努力的!就算是死我也要做到!”
帶著強烈的自我肯定,她不帶艱澀地回應道。
“加油吧!加油加油加油吧!”
“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就是這個氣勢!星花老師會奪取天下!目標只有勝利!”
“當然!天上天下唯我獨尊!贏了呢嘎哈哈!”
該不會,你們的相性超級好的?是那種你們沒有遇上是全世界的損失的那種組合?
雖說該上就上比較好也是事實,不過希望不要繃得太緊免得直面現實現實的時候崩潰。
要是哪裡有個能附身的棲木就好了呢。
“啊啊——對了,星花。謝謝你送書給我。”
回想起這件事後,我說道。
我從包裡取出《關於擅長H的老師脅迫我的這件事兒!》。這本書。話說這標題真是讓人煩。
“抱歉,我還只看了個開頭。因為是在網上投稿的作品,到處都有修改呢。我覺得變得有趣多了。”
“謝謝!關於角色名,我也費盡心力進行了改變。雖然我非常中意原本的名字……”
星花咬住了嘴唇看著自己的手邊。她像個因力所不及而屈服於侵略軍的敗戰之兵一樣露出了憂鬱的微笑。
這件事指的是懸而未決的關於“天●老師”這個名字的事情。
確實,這個角色的名字已經換成了完全不一樣的東西了,但。
“……人物形象完全沒有改變呢。二十五歲多的社會人,住在東京都地區。關東學藝大學出身。國語課的補習班老師。五年級最高位班級的班主任!”
另外眼神已經爛掉了。不,我的眼神才沒有爛掉。不過要是熟人看了這書我該怎麼解釋是好?
“……如你所說,不過太宰老師,你是不是自我意識過剩了?”
就跟舉起了反旗的游擊隊一樣,星花抬起頭。
“這個角色最大的特徵,是蘿莉控。雖然作品中對初中生插手的描寫很多。太宰老師你,真·的·要主張你和蘿莉控老師類似嗎?”
“咕……”
這個傢伙戳中了別人的痛點。
“只是看到登場人物的形象有一部分和自己相似就大鬧,是缺乏閱讀能力哦。當然,太宰老師對我的小說帶有的情感我也是知道的。呵呵,真是可愛……”
“……混蛋惡魔……”
游擊隊取勝成了政府軍般的星花的話很有道理。我嘆了口氣。
所有的故事都是虛構的。
去審查虛構青少年的情節,對實際存在的兒童構不成任何幫助。
反過來也一樣。作品中和我有著不同名字的補習班老師在現實中和我完全沒有任何關係。
“星花老師改變了主人公的名字呢!我覺得這一創新挑戰很有意思!”
久堂順面朝前積極地說道。
我翻了翻作品。作品中有個以第一人稱不停講話的女初中生,她的全名是在非常後面的部分才寫出來的。
在我找到相應的地方前,星花初代大統領已經挺胸說道。
“恩恩沒錯。和我一樣名叫‘星花’呢。”
“不是吧……”
一陣暈眩,感覺要吐了。這次該不會真的是孕吐吧。
“這沒什麼好奇怪的!作者和主人公名字一樣在推理界是常用的套路!”
星花生氣似地主張道。
她說的有一定的道理。作品中的名偵探有著和作家的筆名一樣的名字這件事在推理小說領域屬於傳統的套路。這個辦法似乎是為了讓讀者記住作家的名字。
嘛,星花的這本書完全和推理不沾邊,果然還是毫無道理吧。
我苦笑著翻書,終於,我找到了寫著主人公全名的那一頁。
“……哈?”
太過強烈的衝擊讓我驚掉了下巴。
因為,貫穿在臺詞中的那個姓氏,我實在是太過熟悉了——
“請等一下,擅長H的蘿莉控老師!你的所作所為,就算是老天放過了你!本人太宰星花,絕對不會放過你!”
——天·神·星·花。
難以言狀的惡魔之子誕生了!
“……那個……”
“恩?”
“‘恩?’什麼恩啊。這個姓氏是怎麼回事?你覺得我同意了嗎?”
“原來如此,確實呢,關於老師的名字我事先是收到過抗議。但是,關於w(我)——關於主人公的名字,我完全沒有收到過呢?”
“什麼‘完全沒有收到過’啊。不準露出一副找到了一條法外之路的表情。”
“但是,在各種意義上,主人公只能取這個名字了啊?”
“我完全沒有興趣知道是什麼意義上。在我殺了你之前給我講。”
“這是沐浴了太宰老師激烈的夜晚指導,我在經歷腹痛之後誕下的作品。這部作品,就算說是我們的孩子也不為過。”
“過了,絕對過了啊。”
“因此,作品中的角色,也應該繼承我們的名字。我和太宰老師愛的結晶如今誕生於此,要讓它在全世界流行傳播開來……”
星花微笑著幸福似地摸著自己的肚子。
我也露出微笑,隨後用力擰了下她的鼻子。
“啊痛痛痛痛痛你你你你你到底做什麼啊!?對可愛小星花的可愛鼻子做什麼啊!彎得都跟做雲霄飛車翻來覆去一樣了!”
揮著手腳的暴動的星花的邊上。
“羔羊啊——馬上就要到和書店約定的時間了吧?”
“是呢!抱歉,志邊裡也說到站了!”
“——那我們去吧——”
夜彌和久堂順說了之後不管不顧地站了起來。
抓住這個間隙,星花也趕緊起身。難道說,神明大人在袒護同期作家……?但是我不會放過星花的,必須要在這裡跟這傢伙立規矩。
“太宰老師的愛每天每天變得越來越激烈我真是困擾呢!要以太過喜愛可愛小星花之罪當場拘捕哦!追得上這沒有老師的世界的速度嗎!”
在我打算追上全力衝刺逃走的混蛋混蛋混蛋惡魔殺掉她的時候,
“天君……天君。”
我的袖子被拉了一下。又是瞞過星花的悄悄話。
“……不要和她關係太好。”
“哈?哪裡好了?”
“天君是夜彌的師傅。這樣不好。”
我再次看向嘀咕了這麼一句的夜彌。
感覺——看起來像是板著個臉。
完全不像個神明,就跟個人類一樣。
“你……誒?對星花生氣了?”
“?”
輕輕歪了下腦袋的夜彌,
“夜彌沒有人心,當然不會有什麼想法。”
“不,可是。”
“夜彌只是覺得根據之前的交易條件,這樣並不公平。天君和夜彌是生意夥伴。”
她變回了往常毫無感情的樣子。
◇
從電器街口走到最近的專賣店,gamers總店前。
“我的書居然能放在這家店裡……真是讓人感慨呢。這就是生產的喜悅嗎……”
星花已經露出一副大事完成的表情。能不要隨便生麼。
“我們的目標——是把它們,送入讀者的家中——”
夜彌露出了責備似地微笑。
“如您所說!發售第一周的星期六是關鍵中的關鍵!今天一定要籤很多很多名簽到手斷了為止!”
久堂順強有力地說道。
“……關鍵的星期六,嗎。”
從新刊發售日開始算起已經過了幾天了。從書店的角度來說,這個時間點他們已經掌握了首發的情況。
考慮到今後轉移擺放位置等等情況,更早的拜訪書店會比較好——不過,嘛,這方面也每個人也有不同的想法。
今天我擔任監護人,並非是以作家的立場來到這裡的。無關人士就算多嘴也沒有用。我聳了聳肩。
在踏入店內前,志邊裡難受地喘了口氣。
“非常抱歉我來晚了那個這個因為有關於系列的特急事情……”
我朝她一看,她的表情異常陰鬱。
她沒有和作家們打照面就低頭致意。
其中的意義,在進入店內後我便知道了。
“抱歉呢,已經賣完了呢!”
精神滿滿的gamers輕小說負責人在新刊區嘻嘻笑道。
我們面前對著本月MF文庫J的新刊。
在其中大量堆積著的——是新人賞“大賞”的得獎作品。
只有夜彌的作品剩在那裡。
星花的作品完全沒剩。
“《關於擅長H的老師脅迫我的這件事兒!》的反響及其熱烈!我們已經追加訂單了,不過在來貨前已經完售了!”
“謝謝!我們這邊也已經緊急決定大量再版了!”
久堂順精神地說道。
“誒,這麼厲害——?”
聽到久堂順耳語的再版數量的負責人眼神驟變。
“這數字超厲害的啊!前所未有的爆火啊著!我們店要設定一個特別區大賣特賣呢!請您務必告知銷售部門的各位請他們多多指教了!”
“這是自然!星花老師的能力竟然這麼厲害!我們還能繼續,還能更進一步!我方也打算安排許許多多的宣傳活動!請您務必多多關照!”
位於因為銷量上佳談笑的編輯和負責人身邊的志邊裡大聲咳嗽。
她看著的——是自己負責的作家。
“嘻嘻嘻嘻嘻!終於,本天才美少女被全世界認同的一天到來了!太宰老師,想要簽名的話就趁現在!團費高漲不等人!在充滿了粉絲的線上沙龍裡不斷培養經營讀者吧!”
啊,不是的,並不是看著那個歡喜上天,在店裡不停啪啪啪拍著照片留念的小星花大人。
“——……”
夜彌正呆然又無表情的杵在原地。
在新刊區堆得最高的自己的書山前。
“啊啊——對了。八谷屋老師也是!MF文庫的大賞,那個,你看,之後我們也打算大賣的!請務必幫忙簽名!雖然要求的數量有點多很辛苦——你,來把書搬進去!”
接到命令的店員從書架上取出簽名用的份的書本——只有星花的書。
這個意思非常明確了。
明明星花的書在首發期已經大賣,放在店頭的書都已經沒有了。
而夜彌這邊,有一大堆放在後頭準備退回的書。
“吶,喂……”
“——天君。”
夜彌心不在焉地不帶感情地說道。
“沒問題的。夜彌沒有人心,所以,沒有——”(譯:我關心的重點是,你是不是要兌現脫光的承諾呀。)
說完這句低語,夜彌便沒有繼續出聲。
在這裡,不管說什麼都沒有意義。
現實是殘酷的。
不管何時,無論何地。
有光必隨影。
筒隱星花和八谷屋夜彌。
同是今年得獎的兩位女初中生。
——級別,完全的不同。
身處影子一側的,是夜彌。
“天出老師……”
兩人為了簽名被領到了後院。
志邊裡又一次難受地咳嗽了下。
“那個之後如果有空的話可以磋商一下嗎。”
“……時間不長的話。”
我簡短地點了下頭。
對新人作家的支援是很重要的。這算是我們為同一個責編的情誼吧。只是等到補習班開始前的話,要我同席參加安慰會也可以。
“新人會伴隨著痛苦的經歷。考慮到夜彌老師今後的發展——”
“啊啊啊不是的不是那樣的……”
志邊裡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和哈士奇相似的眉頭下彎,她的眼瞳空洞無神。
“我說的不是八谷屋老師的事情。”
就像是被虐待了的狗一樣,她多次喘氣。
等她勉強出聲時。
“非常抱歉關於天出老師的系列。”
“……我?”
“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終於注意到了。
今天的志邊裡一直躲著我的視線。
◇
“——三卷結束?”
把作家老師們簽名這件事交給久堂順之後,我們兩個回到了之前的咖啡店。
志邊裡向我深深低下了頭。
“啊啊啊那個就是這樣了……”
“不出第四卷,這樣嗎。”
我的話語中帶著異常的苦澀。
沒有辦法壓抑的苦澀從我的舌尖蔓延開來。
“我個人認為這是一部非常有趣的作品但是很遺憾如今的市場一旦首發情況不好很難挽回了我能力未及真的非常抱歉。”
志邊裡低下身子,似乎是在拼命擁護著我寫的故事的價值。
沒關係的——這樣也沒關係。
這種事,無所謂的。
身為作家,賣得動就是一切。
魔王勇者的慢生活系列從第一卷開始情況就不好。上個月出版的第三卷也是一樣。賣不出去,就說明覺得故事有趣的讀者少。我一點沒有要違逆市場反應的意思。
問題在於。
第四卷,我從很久之前就已經開始著手了。
“我想確認一下。去年年末磋商的時候。說是這本書會出到第四卷。根據銷售的穩定性來判斷。”
“……是的。”
“根據故事的發展在那裡結束也正好。志邊裡小姐也這麼說了對吧。以這個情節結束,讀者也能滿足。”
“……是的。”
哈士奇鐵青著臉的點頭。
我喝下一口黑咖啡。
做了幾年作家,就能瞭解到數字的意義。
根據第三卷的印刷數和銷售數,現在勉強處在臨界線邊緣,只要編輯有骨氣,應該是能出最後一卷的。志邊裡也說了,期待著第四卷。
所以,這個腰斬通知——並非出自編輯部門一方,而是出自銷售部門一方。
而年輕的志邊裡沒能成功抵抗這一要求。
“——你知道區分好編輯和爛編輯的辦法嗎?”
我的腦海裡響起了某個偉大的跟個混蛋一樣的男人的聲音。
“爛編輯的情況,雖然多的數都數不完——不過好編輯的話,必有一個特徵。那就是他相信作家的才能——。”
“……志邊裡小姐,沒有奮戰嗎?”
面對我脫口而出的話語,
“啊——”
哈士奇緊緊閉住了自己的眼睛。她露著皺得像是隨時隨地都要哭出來一樣的表情搖著頭,弱氣地,無數次地(搖頭)。
“不是的我戰——我戰鬥了可是——可是——”
柔弱的吐息伴隨著絕望零落而出。
“——非常抱歉!”
我帶著頭砸桌面的勢頭道歉。
我蠢嗎,太蠢了。
責備自己的責編又有什麼意義?
錯的,只有一人——沒能寫出賣得動的書的天出太郎。
這個世界上,只有他一個壞人。
“……那那個這邊真的非常抱歉如果天出老師希望的話我可以準備讓您和編輯長談話……”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不至於這麼做。我可以訂立新的企劃了吧。”
“啊是的那個當然我會全力支持老師的請您務必。”
“……是呢。請多多指教。”
我們互相低頭致意。
隨後,我們兩邊都找不出話說,氣氛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中。
志邊裡一直低著身子,我則是呆呆地眺望窗外。
車站大樓二樓的咖啡店下。
無盡往來的人流,不斷變化的街景。充滿了始終一帆風順的,謳歌著現今的,年輕人們的街道。
“沒有辦法,嗎……”
沒有辦法。從以前開始(就是這樣)。
我在心裡反芻著這句話。我已經習慣被腰斬了。
人生中經常有這樣的事情,我想到。
◇
“還沒到放棄的時候。”
雙手拿著三明治嚼著的夜彌淡淡地說道。
二月上旬的星期三。我的公休日。
飯田橋站西口方向,與MF文庫J總部大樓相連的讀書咖啡廳。
老實說,這家直營店裡提供的輕食味道不好也不壞。
裡面值得特別一書的,是出版社方面出版的書可以免費閱讀,只要點一杯咖啡就可以呆無限長的時間這方面。
因為基本上這裡是來公司的相關人士利用的地方,也沒有什麼宣傳,我從沒見過這家店有過滿員的情況。這大概就是書籍是本社提供的從容吧。
因此,夜彌建立會議(夜彌取名)一直都是在夜彌磋商結束後在這裡進行的。
雖然外面狂風大作的,不過在恆溫的室內,就算把大衣脫了還是會熱出汗。
在傍晚時間從學校直接來了出版社的初中生估計是肚子餓了吧。
“只是夜彌的得獎作品碰巧沒大火而已。並不是市場完蛋了。她能賣的的出去就是證據。作為同期出道的作家,夜彌非常為她開心。”
用嘴唇小心舔掉手上粘的麵包粉的同時夜彌說道。她的話裡聽起來確實不帶絲毫的感傷。
“那麼快就決定了漫畫化嗎……”
我看向放在桌子上的雜誌。
那是夜彌從讀書咖啡館的書架上拿來的東西。出版社髮型的文藝雜誌上刊載著如今成為了熱門話題的女初中生作家星花小豆老師的特輯。
——你對於第一次投稿就得獎這件事是怎麼看的?
“在驚訝的同時,我也非常惶恐……”
——星花老師的興趣是哪方面?
“雖然還不純熟,不過我對古箏和插畫略有涉獵……”
——平時您在家裡做些什麼呢?
“我一般是摸摸我家的貓平靜的度過在家的日子的……”
——這個問題有點失禮,不過能問一下你喜歡的男性的型別嗎?
“我並沒有和異性對話的勇氣,太害羞了……”
配上垂眼的大小姐風寫真的裝作混蛋貓的混蛋採訪也刊載在上面。那家夥真的是混蛋。
因為這個溫順沉穩又清純可愛的初中生寫了“擅長H”這種有著赤裸裸標題的輕小說,她在網路上成了熱門話題。“星花小豆”的形象像是氣球一樣越吹越大,每個人都跟塘鱧魚一樣對她緊盯不放。
弄出這份特輯的估計是編輯把。考慮到採訪的時間,不在第一卷發售前就安排是來不及的。
原來如此,久堂順在製造話題方面看來是個有能力的年輕人啊。
“聽說那之後又再版了兩次。根據夜彌的研究,以這個勢頭下去動畫化已經箭在弦上也不奇怪。”
“是嗎。”
“夜彌的得獎作品,決定三卷完結了。”
夕陽映照的桌面上,空了的杯子拉出了一道長長的倒影。
吃完三明治後,她低頭說了句“我吃飽了”。
“雖然這是夜彌寫的故事的問題,但不是夜彌個人的問題。夜彌不必煩惱。作家生命還在繼續。去訂立第二個作品的企劃吧。”
“……呼。”
沒有心靈受挫這點是不錯。不過話說回來,夜彌本來就沒有人心來著?
“為此,必須塑造出好角色。下一次一定要得到好評。”
得到好評。
說起來在派對的致辭上,夜彌也是說了這個詞。
用的不是“寫出有意思的書”這個詞啊,我呆呆地想到。
“……怎麼了?”
“不是。我只是在想有個傢伙說什麼——如果獲獎作品不能得到好評就脫光。”
“…………”
夜彌無言地看著我,然後用悠然地手勢開始解開自己的制服扣。啊沒關係的夠了都是我的錯。
我全力舉白旗投降後,夜彌微微歪了下腦袋。她的臉上是既不能說是不滿,也不能說是訝異的難以言喻的表情。
“天君真的對女孩子的裸體沒興趣。”
“你把你自己的裸體看的太廉價了啊……”
“夜彌是打算賣的最貴的來著。”
最近的價值觀我實在是不懂。是因為我已經是大叔了嗎。我深切感受到了代溝。
在我一個個給夜彌重新扣好她解開的釦子的時候,夜彌從書包裡取出了透明資料夾。(譯:對的,各位讀者你們沒看錯,是男主給夜彌扣釦子。)
“今天夜彌帶了幾個新企劃中的角色的候補。希望天君能評判一下哪個角色比較好。因為夜彌不懂。”
她把企劃書和情節內容放在了桌上。
我瞥了一眼後搖了搖頭。
“那個,夜彌。這方面詢問責編的意見是最好的。總括性的角色塑造姑且不論,這個問題可是直接關係到今後的方針哦?”
“責編……”
夜彌抬眼盯著我。她的眼瞳宛如一對水晶玉。
“……夜彌不懂。”
“不懂什麼?”
“志邊裡。真的是好編輯嗎。”
她淡然說出了和我同一個年輕責編的名字。就像是在言語的秤上無機質的測定人類的份量一樣。
“天君信賴她嗎?”
我沉默著點頭。
實際上,我並不討厭在進行事務工作的志邊裡。
“是嗎……”
不知夜彌是否是接受了,夜彌呆呆地看向企劃書。
“研究資料不足。無論如何夜彌認為有必要進行比較。夜彌希望聽取其他編輯的意見。”
“MF的?”
“不是的。是其它出版社的。”
“……費了自家獎金和其他開銷出道的新人跑去聽其他人的意見,不管哪家出版社都會不高興的哦。”
俗話說“三年規則”。
得獎出道的人在三年的時間裡是不能再其他同行那裡出書的。
雖然這並沒有擺到明面上,但是在新人時期我被私底下叮囑過。如果打破了行業預設的潛規則,會在業內遭到大差評。在以和為貴的大和風俗下,這真是令人欣慰。
“夜彌沒聽說過。合同上沒有條款的話,法律上就沒有問題。”
“哦,是嗎?”
“如果不讓夜彌工作,那就是業界本身的問題,並非是夜彌的問題。道理站在夜彌這邊。”
“一股子不敗而敗的感覺……”
“這是開玩笑的。夜彌在投稿MF前曾經投稿其它文庫。雖然在那邊沒有得獎,不過收到了編輯直接發來的資訊交換了聯繫方式。”
“……真的嗎?”
“真的真的。在我得獎以前就有聯絡的物件的話,我們聊一聊就很正常了。成功了呢。”
夜彌擺了個勝利手勢。確實,如她所說這樣聊一聊就沒問題了,但是你一開始就說啊。你的玩笑太難懂了啊。
“順便問一下,其它文庫是指?”
“仙露文庫。”
這是社長的出道文庫。他正在那裡出版第二個系列《讓所有的一切變成摺紙》。
“摺紙”在第一卷出版的時候甚至受到了諷刺專家掘墓人的好評,現在處在不斷增加印刷數的大好狀態下。這是讓本就受核心讀者群支援的社長一躍成為大熱作家的成名作。
社長本人自然是有著才能的,但他的責編也很有辦法把。
他的責編,在去年還有前年應該都有換過——
這時。
一股強烈的惡寒向我襲來。
“……那個,我能問一下,和夜彌有聯絡的編輯的名字嗎?”
世界上,有著所謂孽緣的東西。
不管和他如何斬斷舊情,轉著轉折,對方又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所以——
“天君應該也很熟悉。”
在夜彌說出我的第一任責編的名字之前。
我已經不知不覺猜到了這件事了。
“我聽說他以前是天君的責編。真的嗎?”
“……是的。”
那家夥的名字讓我異常懷念,異常心塞。
在出道的時候,我和他多次舉杯共飲,肩並肩聊著洋溢著青春氣息的創作論——最終,我們間發生了一場無法彌補的大吵架。
“太好了。夜彌的書出版的時候,他發來了祝賀資訊。說是下次我們三個人一起吃個飯之類的。”
“三個人……?”
“沒錯。夜夜和他,另外還有一個。”
夜彌不帶絲毫感情的指尖筆直指向了我。
“似乎有大人在場陪同比較好。夜彌並沒有見過他,而且對夜彌來說,如果天君能來就太好了。”
本應已經訣別了的過去。
轉了一圈,又一次來到了我的眼前。
◇
“……於,於是,你們為啥來我家?”
社長困擾地皺著眉。
位於西新宿的高樓最上層的,只有大少爺可以住的高階區域的玄關口。
走廊那頭可以看到一座巨山。來不及收到書架上的,雜亂無章地堆在地上的資料山。
就像世上所有作家的工作場所一樣,社長的工作場所也是一樣的混亂不堪。
招待星花的時候他有努力進行整理。今天卻完全沒有整理過的痕跡。
“你把夜彌當什麼了?”
“太,太不講理了!明明都沒給人整理的時間吧!”
……嘛,也是。只是在上來之前打了通電話然後強行讓他答應了。我到底把社長當什麼了呢?
“我和你是摯友吧。我和你是世界上最親密的摯友吧?”
“好,好噁心!話說你,不是太郎吧!?把我那個腐爛了的太郎還給我!”
社長激烈地晃動著我。好傷心啊……
“嘛,那麼因為很麻煩我就直說了混蛋社長。”
“恩恩,這是我那個腐爛了的太郎呢!”
“夜彌,社長還有你的責編,能不能一起吃個便飯?”
“……吃飯?”
社長眨巴著眼睛。在和我身後的夜彌對上視線後,社長慌忙背過臉去。
“就算你突然對我說這件事……”
“我知道我知道。我很清楚你的心情。那麼,既然已經知道情況了詳細的事情能不能進房間再說?”
“不,恩,那個……如你所見,現在這間屋子非常不適合旁人進入。能不能換個日子呢?”
用力推起眼鏡的社長的手顫抖不止。是意識到女初中生的存在出於極度緊張的狀態的關係吧。
隔了一拍,我說道。
“夜彌。”
“——就交給夜彌吧。”
夜彌從我身旁穿過。
她現在是戴著假髮的對人模式。戴上從書包裡取出的獸耳三角巾後,她飛快地進入了客廳。
“幹,幹嘛?你要做什麼?”
“夜彌是神——全知全能,其中的意義在於——”
“在,在於?”
“非常擅長連細小之處都不放過的大掃除!yeah。”
“這是什麼理論!?”
與狼狽的社長相對,夜彌的神樣微笑完全沒有動搖。
她來回看了看踏入的工作區域後,
——沒姐姐的房間那麼糟。
一個人自言自語了一句。
可靠的話語。平時就負責給別人打掃的人講的話很是可靠。
“太郎感慨個什麼勁兒啊,這種犯規的吧?!”
“但是社長啊,你在排隊上說過吧,什麼‘啊~有個可愛的年下女孩照顧的無微不至~’之類的混蛋混蛋混蛋個不行的話。太好了啊你的夢想實現了。”
“夢想變成現實是需要必要的順序的啊!……話說混蛋個不行是什麼意思啊混蛋個不行!?”
雖然社長是在哇哇大叫。
不過,他沒有直接阻止夜彌。真是可悲啊。紳士過頭的男性沒法做出違背女生意志的事情。
“迷途羔羊啊——請把身和心,全部交給夜彌——”
“身和心!?”
“神明若乃區分天地之身——偶然存在於現世,準確區分形而下之物體——著實簡單——”
“這份自信太可怕了!啊啊,等,等一下!男人家裡是分成能給女孩子看的地方和不能給女孩子看的地方的!”
“沒有問題——在身為女孩子之前,夜彌是神……噢噢?”
滿是慈愛的聲音裡混入了奇妙的雜音。
看了堆在地上的瓦楞箱內部後,夜彌停了下來。
“等,等,等,不,不,不行,那就是不可以看的地方!資料書啊,圖片啊,商品啊,那,那些是我作為一個作家收集的東西!”
社長的聲音已經帶著悲鳴了。
“…………”
面無表情的夜彌用小鉗子抓起一本薄書。
書的封面上,畫著插圖。哇,好重口。
“不,不不,不是的,不是的哦。這是描寫受到迫害的異族戀情和真摯的作品!才,才沒有色情的意思,我完全是當作資料使用的……裡面不能翻!”
社長伸出的手並沒有夠到書本。
夜彌翻起書頁。
夜彌看著水色桃色各種不明色混雜的內部,偶爾還歪著小腦袋在認真地通讀著。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沒關係的。夜彌的探究心很強。男人對這種……恩,夜彌清楚理解了男人身上有著慾望。”
“哇——哇——哇——!?”
“沒事的沒事的。我不會惡作劇判定這個不需要。這個觸手本隊老師來說非常非常重要。應該按種族分門別類整理放在書架上。畢竟有那麼多。”
“哇哇哇哇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
“沒事的沒事的沒事的。接下來。猥瑣圖片……這對老師來說也非常重要。接下來,巨獅男和小兔娘入浴的海報……估計很重要。接下來,被鬣狗襲擊的黑豹大叔文集……一定是重要的東西。接下來。絕對是很重要的東西。接下來——”
不管說啥,語氣都是淡淡的。
夜彌一邊編制表格,一邊整理往暑假和壁櫥裡整理社長的收藏品。對人用的神明人格已經解除了,不過社長的情況更是嚴重。
“我好髒,好髒……”
社長跪倒在地,把臉埋到了墊子裡。
藏在高階POLO衫下的少年般的後頸隱隱約約感覺整個染紅了。
這麼一搞,他就真的變成一個無可挑剔的好青年了。嘛,怎麼說呢。作家這種生物,肯定抱有什麼無法對人說的性癖的。< /p>
我更喜歡社長了哦!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這樣不行吧?
◇
“就是這樣。雖然我也不知道是怎樣——在此,還請務必助夜彌一臂之力可以嗎。”
兩小時後。
在該有的東西被收拾到了應該放的地方之後的客廳裡。我雙手合十請求道。
我身邊依然穿著傭人打扮的夜彌低下了頭。
“唔——太郎想說的事情雖然很複雜。”
社長無力地坐在工作椅上,深深嘆了口氣。
“八谷屋老師幫我這裡大掃除這件事是事實呢……”
他的視線,並沒有落在整理好了的工作場所上。
而是,對著女生的獸耳三角巾。
在夜彌注意到視線微微歪了下腦袋之後,獸耳也微微朝邊上一晃。社長的手指似乎是受到了慾望推動一般動個不停。
你這傢伙,難道這種也是你的守備範圍內的麼。只要是獸什麼都可以嗎……?
“誤,誤會啊!太郎,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可以嗎!?”
社長雙手叉在面前擋住自己的臉。
拉了拉自己的臉重作精神後,社長看向夜彌。
“那個……希望我給八谷屋老師還有我的責編搭個橋……?”
“沒錯沒錯。她們本來就透過郵件聯絡,就適當的吃個飯什麼的這麼簡單。”
“那你不也可以嗎?”
“現在他是你的責編吧。”
我拍了好幾次社長的肩膀。為了能柔和地說服他。
“這邊已經完全沒了聯絡了。你負起責任啊。”
“能不要說這種像是把前女友推給別人的話麼……不,我既沒有男友也沒有女友所以不懂啦。雖然在戀愛喜劇裡面我大概寫了上百號戀人就是了……”
看了看說著不必要的事情的社長和我的夜彌微微側了下腦袋。
然後她朝我耳語。
“……夜彌不懂人心。”
“恩?”
“儘管如此,夜彌還是努力了。根據透過最新的天君研究匯出的結果。難道說……天君,不想見第一任責編?”
“噢,嘛……”
果然你的研究有點問題吧?我覺得你在被帶來社長的工作場所的第一時間就該注意到啊。
“猜對了,太好了呢。”
有些得意卻仍然面無表情的夜彌抬起下巴。
如同水晶玉一般的眼瞳清楚倒映著我。
“……為什麼?”
——因為沒意義啊。
我們都認為自己是正確的,要否定對方的做法,直到最後也沒有交集。就和所有的戰爭一樣。
“就算去見那家夥也聊不開心。那還是直接不要見面對雙方來說更有建設性吧?”
“明明對方好像是希望見面?”
“那是社交辭令啦。無聊。”
我轉向一邊。
社長作為工作場所使用的客廳的壁櫥裡擺著特別定製的巨大書架。
因為獸耳清掃員的關係而整理好了的暑假下部並排擺著兩本最近經常看到的書。
是夜彌的書和星花的書。
“兩邊的作品我都不瞭解,我真的不瞭解哦。所以我在出版之後仔細看過了。”
——正直的青年如同派對上說的那樣接觸了雙方的得獎作品了吧。
書上貼著好幾個便籤。這是社長讀來做參考時的習慣。在我想要看清是哪本書上貼滿了便籤的之前。
“唔,恩……”
低吟了兩聲的社長彎起眉毛看向夜彌。
“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羔羊啊,怎麼了——”
夜彌神大人威風凜凜地回應道。你的角色切換是不是因為太急亂掉了啊。
“那個……八谷屋老師,為什麼想成為作家?”
苦笑著的社長詢問後,夜彌閉了一次眼睛,隨後慢慢睜開。
她那毫無波動的宗教性微笑上微微蒙上了一層陰影。
“……對不起,如果不好說出口就算了。”
“以前——在夜彌還小的時候。姐姐讀了夜彌的文章誇了夜彌——那是溫柔的姐姐,最後時刻的溫柔話語。”
“‘最後時刻’?難,難道,你的姐姐。”
夜彌搖了搖頭,呆呆地望向了天花板。
那透明澄澈的眼瞳裡,透著絲絲鄉愁。
“那之後,姐姐——永遠地——”
“是,是嗎,抱歉。讓你回想起了痛苦的事情。”
社長弱氣地低語起來,隨後摘下眼鏡,就像個年輕的少年一樣捂住了眼睛。
“所以,八谷屋老師,是為了收集對亡故的姐姐的思念的碎片而立志成為作家……啊啊,居然是這樣……”
我戳了戳他的臉。
“在你感動的時候說這種話是很抱歉啦,社長。”
“……恩?”
“大概,這傢伙的姐姐,身體不要太好哦。”
“是,是這樣嗎!?”
夜彌朝驚訝的社長恩恩點頭。
“那之後,姐姐永遠地——沒有再去讀小說了。年輕人脫離書本呢。真是可嘆呢——”
“能不要用這種混淆視聽的說法嗎!”
社長揪住了自己的眼鏡。
不知不覺我就有了這樣的感覺,果然,這傢伙的玩笑沒人能懂是全世界共通的啊。
“夜彌想要的到那時候的那種誇獎,所以便想成為作家——夜彌認為自己能夠做到。隨後,夜彌做到了——夜彌懷有才能——夜彌相信自己的才能——”
夜彌朗朗說道。簡直就跟在派對致辭時一樣。
我想起了她之前的話語。“下一次一定要得到好評”。
事情都是相關聯的。
因為想被誇獎,所以想成為作家。
為了得到好評,所以寫故事。
“……於是,寫出來的,就是那部得獎作品呢。”
社長又一次困擾似地微笑起來。
透過眼鏡,社長的視線傳到了我的身上。那是欲言又止——有話要說的表情。
“——怎麼了?”
我不清楚社長的意圖。
夜彌的話非常的正當。我能從中產生共鳴。
畢竟,我也和她差不多。為了賣書和第一任責編吵架,把被需求的東西按被需求的那樣寫了出來。
這是經常有的事情,理所當然的事情。二次元裡,比起文字相連更開心的事情多不不得了。
必須被誇獎,必須得到好評。
誰會特意為了得到痛苦的回憶而寫小說?
我們蹲在同一個坑裡寫故事。我,社長,夜彌,根本上是一樣的。
完全沒有不同。
“——是嗎?”
這一次,社長嘀咕了一聲。
短短地吸了口氣後,社長有長吁了一口氣,隨後看著夜彌的眼睛說道。
“對不起。我無法協助八谷屋老師。”
這是——再明確不過的拒絕。
因為太過明確,本能的理解甚至比驚訝更先一步到來。
不管用什麼樣的話語回應他,這個待人和氣的青年都不會改變他的判斷。
“八谷屋老師希望儘早和編輯見面對吧。因為現在我在各個文庫寫書,所以請不要對我這方面的日程安排有什麼期待。”
社長用柔和的聲音繼續道。
確實,作為一名出版多部作品的作家,截稿日會接連到來。有時候也會變得異常忙碌。
但是,現在在製作大綱期間,初稿頂多剛剛開始。如果是執筆進入佳境的話,透過身上的氣氛能輕易察覺到的,而且社長也不會開啟工作場所的大門。
而在撰寫大綱期間的社長是那種尋求外部刺激的型別。
星花想開學習會的時候,他也沒有拒絕過一次。面對那個不顧理解不斷提出要求的惡魔,他多次懇切仔細地做出回應。
……說真的,你到底把夜彌當什麼了呢。
“我想給你替我掃除這件事回禮——八谷屋同學,我並不是作為一名作家,而是作為個人,能好好請你吃頓飯嗎。”
社長溫柔地笑了。
他已經沒有在看獸耳三角巾了。
◇
“——夜彌,被討厭了?”
夜裡九點剛過,新宿站。
夜彌用小到幾乎要消失在周圍的聲音中的音量自言自語地嘀咕道。
儘管已經進入了地下,一陣微妙的透骨寒風還是吹了上來。
被風吹在臉上,理應不懂人心的少女用呆然的眼神抬眼看著我。
“我不知道。”
我搖了搖頭。
那家夥是個不怎麼表現對人喜好的男人——我沒有這麼說。
取而代之,我開始複製起夜彌那套無起伏的說話方式。
“我不清楚社長的想法。我們的資料不夠。”
“……恩。”
“是被討厭了,還是沒有呢,不管是哪邊,別人的感情我們是無法感知的。社長自己抱有的東西和夜彌的分處兩個獨立的領域。是這樣吧?”
“……是這樣沒錯。是這樣沒錯,可是。”
“怎麼樣,很像夜彌吧?我是不是也能成為女初中呢?yeah。”
“…………”
“喂你倒是說話啊,我就開個小玩笑,不過聽起來真的蠻糟糕的吧。”
“…………”
無視了我的夜彌摘下假髮,收起了獸耳三角巾。
看著她不必要的慢的往包裡塞東西的動作,我嘆了口氣。
這樣就沒辦法了嗎。
“——我陪你去見仙露文庫的編輯。”
夜彌抬起頭。
“因為互不認識對方的人見面會很麻煩,所以僅限第一次。適當地打個招呼之後,我就先走一步。夜彌你也是個作家,不需要我更進一步的幫助了吧?”
“作家。夜彌也是,作家,嗎。”
“你在說什麼啊?你可是被公認的大賞作家啊。”
“唔。謝謝…………”
在猶豫著什麼似地沉默之後,
“天君真的可以嗎。明明是個作家。幫了夜彌,也不覺得困擾?”
“嘛,我偶爾也想學習一下社交辭令啦。”
“……是這樣嗎。幫大忙了。”
夜彌點了點頭。
“——……”
接著,混進川流不息的人流的夜彌回過頭,微微張嘴。
“天君。”
“恩?”
“為什麼,想要成為作家?”
“……我已經忘了啦。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大概是想被誇個夠,賺個夠吧。”
我聳了聳肩。
那個瞬間,夜彌的嘴唇看起來——似乎微微地鬆緩了。
“明明說了那麼多謊話。”
“……啊?”
“天君不擅長社交辭令呢。”
有著土氣髮色的少女,消失在了車站內。
◇
過了一會兒,我也上了京王線。
寒冷的空氣從門縫間傳入。
頭靠在擠滿了疾跑著衝進來的人流的車廂的窗戶上的我順著電車的搖動慢慢閉上了眼睛。
那麼,到底是哪個謊言暴露了呢。我想到。
這天晚上,下了今年的第一場雪。
同年代作家
社長(Shacho)
和太宰同期出道的作家。仙露文庫出道。
由於老家經營著連鎖餐廳的關係,被太宰他們稱呼為“社長”。
出道作品是《晚霞奏鳴曲》。現在,以旅行教育類幻想作品《讓所有的一切變成摺紙》為首的各個系列在不同的文庫火熱出版中。
掘墓人(Hakahori)
和太宰同期出道的作家。山河文庫出道。
因為成名作暴力戰鬥活劇《掘墓風雲錄》的關係,被太宰他們稱呼為“掘墓人”。
現在正在出版《掘墓腥風錄第二幕》。同系列正在電視動畫化的過程中。
天出太郎(Tearo)
太宰的筆名。MF文庫J出道。
被社長和掘墓人稱呼為“太郎”。
出道作品是《人間失格》。在漫畫化了的第二個系列之後,現在正在寫第三個系列的第三卷。
根據天氣預報,關東地區應該會下一整天的雪。
東京都內的中小學全部嚴陣以待,早早發出了停課通知。考慮到城市運轉可能會發生停止,這個判斷是正確的。
但是,到了晚上,冬將軍的心情似乎發生了改變。就像昨天和今天說的話會兩樣的編輯那樣,時間來到早晨已經撥雲見日了。
地面上的積雪到午後就會融化吧。各處都能看到停課的孩子們玩雪的光景。
這就是所謂性情不定的傢伙高興了就來一下吧。通常來說,這種陰晴不定的編輯是很能幹的,很麻煩……我在說什麼來著?
對了對了,我是在說工作對吧?
就算學校聽課了,黑心公司不會休息。成為一名大人真是可悲呢。特別是升學補習班方面,二月這個月份在一年裡是最為特別的。這個話題容我日後在說。
總之,考試季的時候工作多到爆炸。
在去戶崎校區出勤處理堆積的工作之前,我一大早先去了出版社。
明明說了好多次沒關係了,但對於我的系列被腰斬這件事編輯長方面要進行說明,所以我特地在今天空出時間。
我是覺得做這種事情一點意義都沒有。
事到如今——什麼都不會改變。
“沒辦法,因為沒辦法,所以沒辦法——”
嘴裡不斷唸叨著的同時從飯田橋站走入了通往總部大樓的狹窄步道後,輪胎激烈摩擦地面的聲音響了起來。
一輛能穿越泥濘地形的大型機車衝入我眼前的步道勉勉強強停下。
“呀,受不了受不了。”
騎手摘下頭盔後,束起的長髮露了出來。
身處冰點以下的氣溫中,白色的吐息飄散在空氣中。
“這種天氣裡面不能勉強騎車呢——差點就得在太郎親的葬禮上多包點奠儀了。”
“……你為啥認為高額賠償金能用奠儀頂啊。”
“我和太郎親可是好友哦?世界上最親密的摯友哦。”
“好噁心。那麼,你……嘛,看起來是平時的掘墓人啊。”
我嘆了口氣。
在把別人想都沒想過的事情組織成語言講出來方面他大概是業內頭牌吧。為什麼這個男人沒有做主持人而做了作家呢。
“太郎親一早上就很辛苦呢,是來磋商的?”
“……嘛,差不多吧。”
因為擔心交通癱瘓我提早出門,所以離約好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不愧是正經的上班族,時間管理和家裡蹲不一樣呢。”
掘墓人把機車停在了路肩上,然後靠到了護欄上。
他咬著沒有點的煙。這就是那種日常的無心行為看起來很像那麼回事的男人。真的是。
“我沒想到會在飯田橋和你碰上。附近有哪個女人的家嗎?”
“不是家啦——我是打算來最近引起了話題的小MF這裡玩啦。”
望著冬日天空的掘墓人修長的眼瞳中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
“你知道嗎?我啊,現在完全沒有在寫原稿哦。”
他滿不在乎地說道。
說起來,社長好像暗示過類似的事情。
“馬上就要開動畫碰頭會了,這樣很糟糕吧。責編兼朋友的追逼真的就要來了,所以我打算讓小宅編輯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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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完全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就是了。”
“你想啊,俗話說作家花心的話,兩邊都是編輯的話就能很好地周旋了吧?”
“俗話個鬼啊。不要把這種案例極少的情況當成一般知識講啊。”
“但是小MF的這個編輯,不管是男是女都很難攻陷是真的嗎?”
“我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情啊……”
這種政治正確很嚴厲的時代的事情就算了吧。天出太郎對所有的編輯都是想僅保持工作上的往來的。
“……話說回來,太郎親。”
望著朝陽的掘墓人無意似地開口道。
“我聽社長說了——恩?”
話說到一半,他突然停了下來。
那修長的眼睛越過我盯住了某人。我順著視線回頭。
“——你好——”
露出疑惑似地做作微笑的夜彌神大人出現了。
◇
夜彌是為了進行第二卷的作者校對來出版社的。儘管停課還依舊穿著制服的初中生戴著連指手套(mitten)提著書包。
不過,志邊裡應該會在編輯長和我談話時列席的,應該會暫時沒法管夜彌這邊。
我側面詢問之後,
“——夜彌提早到了——打算在那邊修改一下企劃書——”
夜彌指了指讀書咖啡廳。
“啊,那個啊。”
就是夜彌想聽一聽仙露文庫編輯的意見那件事的。
有幹勁是好啦。比什麼都重要。比起失去鬥志好多了。
“那個?這就是太郎親特地陪著的傢伙嗎?”
掘墓人含動著嘴裡的煙一拍手。
“——誒誒,嘛——時間差不多了,夜彌先告辭了——”
夜彌覺得不舒服似地縮了縮腦袋。慈愛的神明大人很少露出這種樣子。
“啊不不不,飯田橋那邊我才是礙事的,抱歉抱歉。”
說完,掘墓人啪嘰啪嘰拍了拍手。
“太郎親,我都不得不服你啊。為了各種各樣的孩子不惜自己的勞力,真是能幹啊。”
“什麼啊,你想說什麼?”
“……果然,你有那種興趣?”
“哪種啊。才沒有。”
“還有獸控社長也是,我的同期盡是些興趣豐富讓人豔羨的傢伙呢。”
“能別講遠在天邊的人的事兒麼。你還不是有喜歡玩女人又討厭女人這種誇張的特殊性癖麼。”
“人在異端一側到底會改變什麼又有什麼不會改變我是不知道啦,但是我這邊是非常正常的啦……”
掘墓人不可捉摸地說道。
那捉弄人的視線舔舐般的在夜彌的金髮上動來動去。夜彌的肩膀微微一顫。什麼情況。
“啊,那個——夜彌親,是吧?你的得獎作品我看了哦。恭喜你出道。”
不過,掘墓人講出的話語卻是異常的柔和。
我撓了撓臉。
“你會去讀輕小說真是少見呢。”
“最近被很多人甩了剩了很多時間啦。平時的話我讀到一半就不讀了,現在麼就讀著讀著讀完咯。”
“你有空就去寫原稿啊……”
“要是寫的出來就沒那麼辛苦啦。”
掘墓人在手頭轉著打火機。
這猶豫著是否要打破規則點菸的動作最後轉變成了嘎嘰嘎嘰的有節奏感的聲音。
“但是啊,這大概也是神明大人之類的恩寵吧——”
我不瞭解掘墓人是否知道眼前的初中生有對人用人格這件事。掘墓人在胸口誇張的畫了個十字的同時,
“我想和夜彌親講講話。”
當代頂級的諷刺家的嘴唇彎了起來。
“這是我這一年裡看的書裡最然我感興趣的書。”
“這,謝謝——非常,感謝——”
“多虧此,讓我想了各種其它事情啊。呀,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
——不好。
我條件反射地想到。
掘墓人以這副樣子對人,只會是在給人掘墓的時候。
我朝夜彌使了個眼色,但是夜彌已經無法離開這個地方了。她就跟被蛇纏住的青蛙一樣,整個人畏縮了起來。
“喂,掘墓人——”
“嘛嘛,就算是我這種廢物也算是個人啦。”
在我打算插嘴的時候,他揮了揮手。
“要怎麼才能寫出那種書呢。全新的品味,思考方式,寫作方法。我只是想接觸一下這些哦。畢竟現在我什麼都沒在寫啊。人會想抓住了救命稻草對吧?”
“你的說法有點……”
“太郎親才是,你是不是對她過度保護了點?我可沒打算當面惡語相向什麼的哦。”
掘墓人挖股地笑道。
確實如此。比起對我惡語相向的時候,他現在的口氣柔和了幾分。
但是——
“……還不如惡語相向的好。”
他的這種口吻才更讓人忍受不了。
夜彌咬著嘴唇,臉上已經一點都沒有了往常的神明風表情。蒼白的興奮和對抗的畏懼同時出現在了她的臉上。
“‘平時的話我讀到一半就不讀了’,‘讓我想了各種其它事情啊’,‘人會想抓住了救命稻草’。根據夜彌的研究——這些,全都是覺得沒意思時會用的措辭。”
“嘿,是這樣嗎?我學到了呢。”
“——不要矇混。夜彌——夜彌也,是作家。莫名其妙的嫉妒,有根有據的批評——夜彌全都會完整接受下來。”
“……最近的職業作家老師還真是厲害呢。”
掘墓人的聲音帶刺。
他的視線再次鎖定了夜彌的身體。就想在從夜彌的身上汲取她的幼稚一樣。
“是的——夜彌已經,是職業作家了。和你們一樣。”
相對的,夜彌緊緊抓住自己的髮梢。在摘下自己的金色華麗的假髮後,平凡的發色露了出來。
土氣初中生儘管肩膀顫抖卻依然緊緊回瞪著成年人。
“對於同行,清楚講明白,就行了。”
“……哼。”
掘墓人覺得有趣似的咋了下嘴。
他把手插進了口袋裡。
“那麼,我就說了,我的感想嘛——很無聊。”
他像是吐出煙氣一樣說道。
“但是呢,靠我單方面的判斷決定也不對,而且我也有時間,我就在網上查了一下。怎麼說的來著?——‘這部投稿作品是一個壯麗的故事。這個故事有著厚重的主題。但是,登場人物只有作者一人’對吧?”
夜彌動了動腦袋對念出評語的掘墓人表示肯定。
夜彌沒有眨眼,如同玻璃玉一樣的眼瞳映著對方。
“這個,有點不對,你不覺得嗎?”
“……不對?”
“不只是角色。壯麗的故事。厚重的主題。其它所有,都是一樣。這個世界裡只有一個人。從頭到尾,都只能看見你自己的臉——這是單純想讓自己受到誇獎而寫下來的故事吧。”
“……這。”
“這個我懂的。我很懂。我也想被愛。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都想被其他人愛。”
掘墓人回到了之前輕飄飄的聲音。
但是在冬日的景色下,眼前的只有白色吐息。
落在柏油路上的雪花漸漸融化。
“但是,為了自己而寫出的故事用來商業出版沒有意義。哪怕是窩在地下室裡拼命手寫都可以的。對吧?”
“…………”
夜彌毫無表情,一動不動。
因為沉默的時間太久,
“我不這麼認為。”
我插嘴道。
“就算是只為了自己寫出的書也是有價值的。不把此作為一種創作手段認可,是單純的偏見不是嗎。”
“啊啊,太郎親真是變溫柔了呢。和剛出道那個時候的刻薄完全不一樣了啊……”
掘墓人的修長眼瞳裡露著嘲諷之色。
“先說好,不要誤會哦?我打心底同情這孩子。因為被放去和最糟糕的貨色比較了啊。”
我看了看夜彌的表情。夜彌沒有看我。
——最糟糕的貨色,這什麼話啊。
含在口中的話語最後失去了意義。
“哎呀哎呀早上好!發生了什麼嗎,大家聚在一起露出就跟在雪夜看到了亡靈一樣的表情——哈!?難道是在說我嗎?在聊歡欣雀躍的小星花大人的事情嗎!?”
因為,最糟糕的混蛋惡魔在最糟糕的時機出現了。
◇
“夜彌小姐也來進行第二卷的作者校對嗎?我也是,我們在同一個月出版呢,一起加油吧!掘墓人老師,非常抱歉這麼晚才和你打招呼!改日在為我這次得獎向您道謝!”
星花一看就開心的不得了。
雖然她有在一個個跟呆然的我們打招呼,不過看起來完全沒察覺我們沉默的理由。
她用合上的傘在雪地上畫著圓,在雪上留下了陽光的表情。
“啊啦,難道說夜彌小姐剪頭髮了?這樣也很適合你!掘墓人老師換機車了嗎?好帥,有機會請讓我也坐一次。還有太宰老師——”
她鑽到了我的懷裡,誒嘿嘿地笑了。
“命運這種東西是會相互吸引的呢——我們居然會在這種日子,這種地方見面。今天真是一個適合我們倆的天氣呢對吧?”
“適合……?”
“因為,落下了這麼美麗的雪啊!”
“這不是停了嗎?你有病嗎?”
“和戀人在一起的時候下雪,這種特別的氛圍我很喜歡。”
“讓胡說和妄想加起來把事情反轉,這是負負得正理論麼。”
抬著閃閃發光的眼睛看著無雲的天空的星花感覺看到了什麼不能看到的東西一樣。
雖然這傢伙的情緒一直很高,但是今天比往常更進一步。她眼皮上的黑眼圈非常濃厚,
“……你,有沒有好好睡覺啊……”
這就是所謂熬夜之後的變得更為興奮的現象嗎。
“是的我連續熬了兩天,為了對第二卷進行最終調整——不過也多虧此,我寫出更棒的作品了!天下無敵的太宰星花閃轉騰挪大活躍!一個接一個封印在JC蟲洞裡無限分裂增殖的蘿莉控老師的魔法!”
“你寫的到底是什麼題材的書啊?”
“讀了第二卷的話,就算是太宰老師也能切實認知我們的孩子了呢!撫養費就用每個禮拜的約會來支付吧!”
“這是新人詐騙麼……不這完全不是詐騙層級的了,這到底什麼鬼我完全搞不懂了。”
“啊啊抱歉。時間快到了,我必須走了!雖然我非常清楚太宰老師不管什麼時候都和我講話的心思!”
“不,哦……”
“結束了之後必須要寫特典小說啊雜誌短篇啊,不過我能空出一點點時間,太宰老師,繼續在夜裡的卿卿我我個人課程裡激烈鍛鍊我吧!”
“恩,好……”
“總之,為了太宰老師而寫出的我史上最棒的傑作的第二卷還請您務必一讀呢!”
惡魔熬夜之後如虎添翼。
這之後大概十分鐘左右,星花不停講自己想講的事情,然後像一陣風一樣離開了。
總之……
雖然我並不知道以毒攻毒這個說法是否正確,但是感覺氣氛變得稍微輕鬆了些。
“哎呀,還是老樣子,是個就算沒路也會全力以赴衝上去的孩子呢。”
似乎是壞心眼全部散去了一般,掘墓人露出了自然的笑容。
“我拿那孩子有點沒辦法。”
“……嘛,也是啊。”
他的感情一看就懂。從最初相遇的時候就是如此。沒有注意到的,只有那個樂觀向上之極致的混蛋惡魔了吧。
“開始覺得那樣寫出來的作品大火並不是壞事的我是不是也老了呢。”
“——夜彌也是一樣。”
另一邊也傳來了表達同意的聲音。
面無表情的夜彌用空洞的眼神看著掘墓人。
“同期出道的作家受人矚目,從宏觀上講是令人欣喜的事情。從微觀上講——這事情和夜彌沒有關係。”
“……是嗎?”
“我明白你之前的主張了。”
夜彌慢慢戴著自己的金色假髮同時說道。
透過這個動作,夜彌漸漸偏向了遺世獨立的神明那一側。
“至少,她是為了某人寫書。為了讓某人開心寫書。這和夜彌不同。因為是同期出道所以區別很明顯。是這個意思吧?”
“恩恩……簡單來說就是這樣吧……”
“感謝你的意見。之後的事情夜彌自己想。這是夜彌的問題——並不是你的問題。”
“也是。說來如此。我不會多話。”
夜彌朝明顯表示出要閉嘴的掘墓人穩重地道謝。
“在此對你直率的忠告表示感謝——那麼,失陪了。”
最後,夜彌重新露出了超然的微笑。
神明大人慢慢地朝讀書咖啡廳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