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紺屋介涼
我想起了幾年前上映的，以小學生考試為背景的電視劇。
第一話的第一個場景，是升學補習班裡的兩個班級，滿是笨蛋的底層班級，滿是天才的賢才班級。
兩者的差距顯而易見，一個滿是嘈雜噪音的班級，一個只聽得見空調運轉聲音的班級，賢才班級裡的學生個個都帶著一張面具，似乎是在探討人性。
我哈哈地關掉電視。
一秒鐘都沒有再多看。
這部電視劇的指令碼是選擇放棄了現實性加強易懂性呢，又或是根本沒有在補習班上課的經驗呢。
我可以對天發誓。不管在哪個補習班的哪個上層班級，裡面都有著一個共通的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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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二日，十六時三十分。
BOT升學補習班小學部，戶崎校區。
爬上教員辦公室邊上的樓梯後，我感到一陣頭暈。
『遭了作業做不完啊』『我海報完全畫不完啊，為什麼做了宣傳委員啊』『說一百遍披薩』『媽媽說還不能帶手機，明明班上不帶的比較少』『吶，這裡是』『手肘！』『啊——這傢伙帶了遊戲機！』『之前我看了有趣的動畫』『啊，那個我看過，可樂噴出來了，對吧』『胸部！』『呀——好色好色！』『沒有貼紙了？筆記本就要沒了，我想換獎品』『這邊也是好不容易才存到的，算數老師都是小氣鬼！對吧』『為什麼我被打啊』『都因為你說那麼做吧！』『晨讀時間看漫畫書會被沒收的』『不是吧，我們這裡看漫畫書也沒關係』『嗚哇，真好，好想轉學』
………………………………
走廊裡滿是喧囂。我嘆了口氣。一股上班用的廉價西服被孩子們的聲音染黑的錯覺。
中等水平補習班老師平凡的一天，一直都始於這樣的狀況。
咳嗽了一下，隨後用誇張的動作拉開任課教室的大門。
二十雙左右的眼睛齊刷刷地看向這邊，室內變得一下子寂靜起來。
五年級A班的教室裡擠著十幾名小學五年級學生。
這個五年級A班是戶崎校區裡最聰明的孩子們組成的，但是——
『老師老師，我之前忘記東西了!』『上週的課程裡有不懂的地方』『吶，老師，這傢伙先動手的』『我忘記家庭作業了!』『答疑教室今天是哪個老師？』『先出手的是他！』『老師，還有五分鐘，在等五分鐘！』『老師我旁邊的人好吵』『老師你看了昨天的球賽了嗎？』『最近接待室的人換人了呢！』『今天準備發幾枚貼紙？』
如你所見。
寂靜只在一瞬之間。看到我放下心後，這回又朝著別的地方大吵大鬧起來。
小學五年級這個時期基本就和野獸差不多，不管聰明不聰明全都一樣，甚至讓人懷疑在野生動物園開開心心地愉快生活是自己的工作。
但既然有工資，那這邊必須要開始工作。
“現在收家庭作業，放在桌上，問題之後再提，我的格言是打架的雙方都不對，會從吵鬧的人開始平等公平地揍哦。”
用力揮了一圈手臂後，兩人的相同反應讓整個班級充滿了笑聲，我已經習慣了。
“那麼上課前先開始考試，大家差不多好靜靜了。”
我把從教員辦公室搬來的考卷，背面朝上分發給每個人的桌上。
上課從十七點開始，那之前的三十分鍾做簡單的復習考試是這裡的規矩。
雖然這考試和換班沒有直接關係，不過與此相對，分數比較高的會得到原創貼紙，根據獲得貼紙的數量，可以交換相應的獎品。
大部分學生都在收集貼紙，把獎品兌換後，似乎會讓他們感覺自己是特別的，而給自己的朋友送禮物也是用原創貼紙，自己的朋友也會是特別的，雖然我不是很懂就是了。
“好了，那麼考試開始，一定要檢查一遍，考完就各自預習。”
發出信號後，所有人一齊翻過考卷的聲音傳來。
A班和底下的班級對考試的專注力果然是不同的，不過——
“老師老師，聽我說啊，我之前忘記筆袋了！”
有一個繼續吵鬧的傢伙。
坐在窗邊的短髮少年。
栗色的圓眼緊盯著我，看著這邊衝我搭話朝這邊把手揮來回去，簡直就像個小狗一樣。
“老師老師老師老師，老師聽我說啊！”
“吵死了涼，我頭疼，在我面前安靜點。”
“嗚哇，宿醉宿醉！”
“不是的，白痴！”
就是這樣。
最近我喝的太多，可能是因為在去小酒吧遭遇了人類消失魔法的關係，我吸了口氣，低頭看著涼——酒味應該是沒有的。
“老師！那個呢，那個呢，那個筆袋才用貼紙交換的，才三天就不見了，真是太糟糕了！”
四目相對後，涼大笑起來，明明是做著慶賀的手勢，我卻產生了尾巴精神滿滿又一次晃動起來的幻覺。
想要被理會，但被理會後又沒了邊的年紀。
“接待員姐姐不是還給你了嗎，好了快點考試。”
“但是我只有今天注意到忘記了哦，只有今天！家庭作業也完全沒有真的做完了啦！”
“看看周圍，涼，其他人正在解題哦。”
他叫紺屋介涼，雖然用外號叫人不合規矩，但是這樣做他會比較聽話，好管理，比起墨守成規，圓滑的維持教室的狀況更為重要。
而且，外號叫人還有其他好處。
“在學校真的不行，絕好的射門機會丟了，感覺已經不行了，我大概是被詛咒了吧，老師！”
涼的聲音不是很大，雖然他自己說是參加足球社團的關係，但是大概不是這樣的吧。
其他老師推測，班級裡有他喜歡的女孩子，所以他才會吵鬧，想引起關注，這也是常有的事。
吵吵鬧鬧地亂叫這種方法只對狗狗管用，對年紀相仿的女孩子來說，更合適的辦法是——等等，教這種事並不包含在老師的工資裡啊！
我的工作只有一個，在下課前保持這個空間的愉快氣氛。
我確認了下左手上的手錶，從考試開始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分鐘了。
補習班老師會在手上帶腕錶，一邊看課本，一邊確認時間，轉動腕錶確認時間的動作也能向學生傳達所剩時間不多的訊息。會減少學生專注力的因素要儘可能的排除。
管理教室，就是要從這一點一滴的細節不斷累砌而成。
容許三分鐘的任性，也差不多該發出信號了。
“涼，我說了差不多靜靜了吧。”
我故意大聲地嘆了口氣。
就像預示著暴風雨來臨的警鐘那樣。
“………………！”
這個時代的女生常常比較聰明，坐在涼斜對面的小個子女生——牧琉凜肩膀一顫。
儘管如此，涼還是沒有注意到。
“吶吶，老師，你覺得誰詛咒了我？說不定在這個班級裡啊，到底是誰？，到底是誰？衝我多管閒事的傢伙！”
今天他的心情看起來特別好，那有著些許無傷大雅的擦傷的手還沒放到考卷上。
平時他的直覺很好，看來是發生了什麼好事，跟喜歡的女孩子在課前說上話了，像是這種很有小學生風格的微小幸福。
小孩子是一直活在夢裡的生物。
唉～沒辦法了。
“夠了——出去，紺屋。”
我用低沉的足以破壞這個夢的聲音說道。